「下一戰,是誰?」
韓丹仰視白月蒼狗,絲毫不看對面那群搦戰者,他本無懼,只求盡心。
「鬼劍休得囂張,某來會你!」
就見一個背負朱紅大葫蘆的赤腳乞丐緩步走出人群,只一晃就來到韓丹眼前。這乞丐長着一隻酒糟鼻子,雙目惺忪混沌,此時哈出一口令人作嘔的酒氣,舒了個懶腰,看了韓丹一眼道:「韓丹,老叫花子看你內心熬煎,故此前來點化你一二,你可願聽?」
「天地為棋盤,眾生為棋子,你自顧不暇,尚自詡點化他人,可嘆,可笑!」
聽了韓丹的譏諷,老乞丐不以為意,兀自冷笑:「棋盤有大小,可惜有的人就是在其中轉不出來,可嘆!韓丹,你的魔障正是這座日月峰,倘你能跳出窠臼,來日前途不可限量!閒話休提,你我打過一仗,若老叫花僥倖勝你,你從此便跟隨老傢伙浪跡天涯吧!」
「倘若你輸了呢?」
乞丐看了韓丹一眼,啞然失笑,最後正色道:「雖說不可能,但若你真的贏了老叫花,老叫花便將後背上這隻大葫蘆贈與日月峰!」
「好,戰!」
乞丐冷哼一聲,一隻大腳板踏入虛空,轟然若雷,就見他每踏一步,足下必生出一朵蓮花托住,每一朵蓮花便如一鎖,鏗鏘作鳴,及至來到韓丹身邊,這周邊的時空已然被全然封死,而韓丹卻驚愕的發現,自己竟然不可以發出攻擊,因這老乞丐已然與周邊時空渾然一體,看去毫無破綻。
乞丐驀地將那張生滿老繭的粗手探出,伸向韓丹道:「拿來!」
他這一聲討要,與天地一體,直問因果,竟問得韓丹目瞪口呆!
「拿來!」
乞丐連喝三聲,韓丹道心巨震,口角不禁溢出一縷殷紅,直感覺那乞丐的每一發問都問在自己心上,竟令自己不能抗拒,周身的精氣神猶如大河奔流,向着那乞丐的一張手中奔瀉而去!
韓丹的身形漸漸變得朦朧,而後變成了一具頂天立地的大鬼,大鬼仰天嘶吼,忽然將兩手插入胸膛,將一顆血紅的心掏了出來,拋向那乞丐道:「你要,便拿去!」
那顆心方未落入乞丐的手中,驟然炸裂,而後一道丹赤劍氣猶如白虹貫日,直入乞丐的胸膛!
「丹赤天鬼變,不錯!」
哈哈大笑中,乞丐的身形憑空消失。
說時遲,就見那道丹赤劍氣再度炸裂,就見那無盡碎裂劍氣中,俱包蘊着韓丹的一縷覺識,剎那間,將這座夔龍擂台上的每一寸虛空俱皆斬裂,而後,那萬道丹赤劍氣聚於中央,倏忽間恢復為韓丹的真身。
只是,韓丹的面上卻呈現出痛苦的表情,惘然若失,卻不知自己丟失了什麼,但確然是丟了什麼最重要的東西。
哈哈大笑聲中,卻見那乞丐的身形再度浮現,手托着一根劍形的血紋,嘖嘖贊道:「能將天鬼之道悟到眼下程度,難得,只是,今日卻便宜老叫花子了!」
說話間,乞丐一張嘴,便將那道劍形血紋囫圇吞入肚腹之中,與此同時,韓丹口中鮮血狂噴,周身的精氣神仿佛化作烏有,整個人變得悽惶如鬼,竟無一絲人氣!
「韓丹,你現在已然一無所有,除了向我臣服,你別無他途!」乞丐得意大笑。
只是那乞丐的笑容卻突然僵在了臉上,因為他看到對方忽然七竅流血,而後那具血肉之身快速分解剝離,化作一汪血泉,剎那間泉眼便如煮沸,翻滾的血浪滾滾湧出,將這整座擂台迅速染赤,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將整片光明頂染紅!
「他還是走出了這一步,唉!」
檀書邪胸中劇痛,他知道對方發動飼天,便已然丟了半條命,而一旦發動饋地,哪裏還有命?他已然明白,自韓丹走向擂台的一刻,已然早有決斷!
「你的熱血不會白流,老夫答應你,會向他們一一討還!」檀書邪的面孔變得猙獰。
此刻,一股無形的分裂力量從四面八方貫入乞丐體內,將那具肉身頃刻間撕得粉碎!
不久,一具身形從染赤的擂台中央凝聚而出,全身上下無一處完好,皮肉和鮮血不時啪嗒滴落。
一聲嘆息從一處虛空傳來,乞丐的身形再度緩緩出現,嘆道:「即便你發動了饋地又能如何?你永遠殺不死我,因為......」
乞丐話音未盡,身體再度被莫名的恐怖力量撕碎,雖然他可以再生,但那種刻骨的殺戮力量兀自讓他心寒,於是,他並沒有敢再度暴露出身體,卻將那未盡之話說完:「韓丹,放棄抵抗,這是老叫花的葫蘆天,即便你有登天的本事,也走不出去,更遑論殺死我!」
「我會殺了你,你跑不了!」
說話間,萬道血光飛縱天際,將虛空寸寸斬碎,卻兀自沒有發現老叫花的身影。
「結束吧,葫中日月煉乾坤!」
說話間,一道巨大的漩渦出現在虛空中央,將一道道血芒緩緩吞噬其中,然而那一絲絲執念兀自在虛空中頑固遊蕩,那一念無明,使得那萬道執念痛苦不堪。
我是鬼麼?
現在卻連做鬼的機會都沒有!
鬼又是什麼?
我若是鬼,人又是什麼?
人道渺茫,鬼道幽微,我本無主,不如化去,只是我之一生當歸於天地,何曾被這一隻小小葫蘆所桎梏?
韓丹,你越活越回去了,即便你要做鬼,生是日月峰的人,死也是帝廷的鬼!
一絲明悟的火光剎那蒸騰飛升!
韓丹的身形在這道火焰中再度長高,他驀然回首,看到了武帝,看到了日月峰,看到了整個暗域,還有那芸芸眾生!
「只為你們,我韓丹便做一個天地間最大的鬼,便讓這鬼道燃起熊熊火焰,將那惡毒和陰霾化之一空!」
怒吼聲中,韓丹左手一揮,發動一道飼天,右手一落,攻出一記饋地,倏忽間斬破葫中天,重新出現在擂台上,天地間的無盡生息滾滾涌發而來,將韓丹的肉身很快復原,熠熠如新。
噗——
乞丐仰天狂噴出一口鮮血,然而他的臉上卻浮現出一絲滿足的笑意,喃喃道:「西冥白夜,有這樣的下屬,是你一世的福氣,只是可惜......」
說話間,他踉蹌躍下擂台,將那隻朱紅大葫蘆凌空拋去,瞬間和這座日月峰融合為一,口中大笑道:「老叫花既然輸了,這葫蘆便是日月峰的了!」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於蒼茫之中。
遠遠瞧見韓丹周身散發出的與天地渾然一體的氣勢,檀書邪知道對方已然突破,只是這代價卻然太過沉重!
而幻神宮和天濤梵音寺那幫人的臉色卻極其難看,此刻早有一人按捺不住,卻是重天閣中的一流好手天風海瀑陸愁,陸愁如飛躍上擂台,雙臂一振,風生水起,捲起漫天天風海瀑,向韓丹狂卷而去!
「以我之血染蒼穹!」
韓丹的身形不退反進,氣勢如虹,身形在虛空中化出無盡虛影,宛如鬼舞蒼穹,卻在剎那間聚為一體,將那丹赤之血不容置疑,送入了陸愁的胸膛!
這一刻韓丹斷然將那飼天和饋地融為一體,衍生出新的劍道——鬼殛!
陸愁不由得張大了嘴巴,他渾然想不到,未及一合,便會死在韓丹手中。
「為什麼?」陸愁的臉上泛起難明的愁苦。
「因你心有虧欠,故而難逃幽明之罰!」
須臾之間,韓丹神威大發,再殺三個搦戰者!
此刻,一個人冷哼一聲,驀地憑空出現在擂台上,也不答話,一根手指赫然探出,正捺在韓丹的眉心之上,立時捺出一道深入骨髓的血痕!
「精華已盡,你可以去了!」
那人話音甫落,未料韓丹的身體倏然凝聚為一道凌厲血痕,竟從他的手指中沒入,直入其道心,已成來日大患!
那人一臉煞白,喃喃道:「即便武帝不在,日月峰有此類人物,近乎無敵!但,日月峰欠我重天閣的深仇不可不報,韓丹可以以身報國,我如何落後?」
耀眼的日光中,那人看到一個白衣身形一步步走到他眼前,只一劍便將他的肉身和靈魂擊碎,嘆息道:「你想學我日月峰人,只可惜已沒有機會!」
蒼穹古碑之地。
林風和燭工族燭之光激戰正酣。
「這世界有光便會有滅,有生便有死,黑夜無盡,一心難求!」
嘆息聲中,就見那燭之光手持鳳犀,在虛空中劃出一道詭異的弧度,隨即,一道斑斕的鳳尾從虛空中凝聚而出,那其中的每一根毛羽都凝聚着一方生滅,是以這一根鳳尾又號稱千千劫,相互雜糅衍生,變化無窮無盡,剎那間便將林風籠罩在一片殺戮世界中央!
林風左目如銀,右目染赤,目盡青天,足踏破壁,步生逍遙,在這無窮劫的世界中一路游弋,向着那極限之地一路飛奔!
「一切念生,便如念滅,千千劫,無限恨,未有期!」
嘆息聲中,燭之光一手將那根斑斕翎羽隨手拂碎,而林風所處的世界立時崩潰,林風足踏無依,向着下方的黑暗時空裂縫中一路飛墮!
「一切念滅,也如念生,恨無限,愛無窮,心不滅,因有家,萬劫不動,只因初心未泯!」
林風口中喃喃,他宛如閒庭信步,從那黑暗之中扭身而返,目中雖然滄桑無盡,但那個隔水美好身影,兀自在水一方,一萬年不變,彼此含情無語。
他的身形恍若未動,虛光一晃,仍在原地出現。
「因有家?家又在哪裏......?」
燭之光一臉苦笑,味同嚼蠟,卻不知林風如何洞悉天機,從他發動的殺劫中逃生。
「當我初有思念之時,家就在那裏。」
「虛幻之物,有意思嗎?」
「你看到的虛,不一定是假,而你看到的真,就一定是真實的嗎?」
「真假......虛幻...?」燭之光的眉宇攢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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