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城外,渭水河邊。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此刻的燕生不知怎的,忽然很想將手中的長槍丟走。於是他拿起了芥子戒裏面的一柄備用佩劍,指着贏惢。
贏惢的表情很鎮靜,這樣的鎮靜在百萬大軍之中顯得格外出彩,眾人矚目之下,甚至殘酷的戰爭之中也多了一份敬重,這是武修士對一位值得尊敬戰士的敬佩。這無關性別,秦王的身份,只源於一份對戰鬥堅持的敬重,這是武修士心中最高的信念。
所以燕生大方地對待贏惢,給與了足夠的尊敬,更給與了足夠的體面的結局。
他希望贏惢投降,這樣或許還能讓他向朝廷中更好交代之餘,讓贏惢多幾分體面的待遇。
事實上證明,燕生而今佔據的優勢說這樣的話是完全出於高尚信念的。
只是,這樣的信念,在贏惢眼中卻並非主要。
此刻的贏惢一線也不像一個即將失敗的手下敗將,更像是一個已經做好準備歡呼勝利的得勝歸來的將軍。
當她看到東方洛都城上傳來的消息時,他便已經驕傲地看向了燕生,表達出了自己的態度。
「我知道你的弱點,這一個弱點,足夠讓我獲得勝利!」贏惢抬起頭,露出了白皙的下巴與脖頸,在血色之中顯得格外刺眼。
燕生微微皺眉了起來,他心中微微地感覺到了一點點的不耐。
但這一次,對直覺格外敏銳的燕生沒有開口,他此刻的心裏很不平靜在想着什麼。一個格外不妙的預感在心底里升起,讓燕生的心情變得格外的糟糕。
濃重的不安就好像一滴墨進入了水池之中一樣,瀰漫開來,迅速填充。
尤其是當東方那一道光芒沖天而起的時候,燕生忽然身體僵住了,冷冷地盯着贏惢,目光微微泛起了血色。
「你到底在說什麼?」燕生冷漠的目光讓人感覺畏懼,來自宰相階巔峰的凝視更仿佛如有實質一樣,如同一柄利劍刺過去,讓此刻的贏惢微微地感覺身體的肌膚有些寒冷。
在這一刻,燕生不知道的是,他的氣勢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悄然落了下乘,相反的是,此刻的贏惢卻顯得氣勢昂揚,仿佛真的成了一個即將歡呼勝利的王者。
只見贏惢從芥子戒裏面拋出一方陣旗。
這一陣旗上面書寫着兩個大字,正反兩面赫然是:空間一詞。
看到這個東西,一旁的將士頓時怒喝起來:「敵人要借援兵!」
看着贏惢的動作,燕生忽然心中微微一跳,近乎下意識地大喊道:「都給我住手!」
燕生一聲大喝,隨後就不再說話,靜靜地看着東方,那一道光芒沖天而起的地方。
與此同時,洛都城內,當齊燕氏看着黃羽凡帶着孩子進入了蟲洞離開了洛都後,仿佛身上最沉重的巨石拋下了一樣,看着眼前的燕老太,微微地笑着,百媚橫生。
但這樣的魅惑,在燕家眾人眼裏,卻感覺仿佛是死亡的親吻一樣。
「我已經毫無牽掛,那你們……也是時候,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了!」
……
皇宮城內,孤零零一個人的趙無暇喃喃自語着:「為何會如此……為何會如此,難道我的選擇是錯的嗎?為何到了這個時候,近乎是個眾叛親離的結局?這一把賭得太大……或許連我也承受不起了……」
趙無暇此刻的表情有些哀怨,看着龍椅,他腦海中卻響起了戰場上的嘶喊殺聲。趙無暇曾經是去過戰場的,作為一個早就突破了宰相階巔峰的強者,半夜離開,去邊軍廝殺,次日凌晨又偷偷跑回來,這樣的事情對於趙無暇而言實在是太容易了。
但趙無暇已經很久沒有出過洛都城了。就連廝殺的氣味,再回想起來也仿佛感覺那是另外一個世界一樣。
趙無暇身上顯露出來的脆弱只是停留了一會會兒就消失不見了。
來了一個太監,他帶來了趙無暇渴求的消息。
隨着外間攻守之間越發變得緊張激烈,趙無暇也漸漸感覺宮中的運轉開始出現了一些問題。幾次回了後宮,他都能感受到後宮裏的太監侍女變得一日比一日少。
到了這一刻,趙無暇心中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永遠不要考驗人心,人心,是註定經不起刻意考驗的。
心中這樣念想着,看到這名太監的時候,趙無暇的表情卻變得越發冷漠,努力克制着暴戾的念頭不發作出來,趙無暇罕見地露出了一個好臉色,以讓這個年輕的太監顯得並不那麼緊張:「查出來了嗎?」
趙無暇問着,看着桌案上一堆堆文書,看着城外處處燃起的煙火。趙無暇心中百轉愁腸,多少念頭在腦海之中激盪,仿佛一團漿糊。
趙無暇作為天下至尊,要管的事情太多了。儘管而今天下已經只局限在了洛都城內這一的城池裏。但趙無暇接觸的事情卻仿佛越來越多,越來越細緻。
因為……
越來越多的官吏已經逃跑,他們要麼就是逃進大宅里,要麼就是私下聚在一起,不知說着什麼。
沒有逃的是趙無暇,趙無暇也是唯一一個不會逃跑,更逃跑不了的人。
所以這個時候的分心思考,以及分散精力去寬慰太監,對於趙無暇而言都是格外奢侈的事情。
但對於眼前趙無暇接下來要面對的這件事而言,那就顯得格外必要,無法疏忽了。
趙無暇接到了消息,燕生的家眷失蹤了。
堂堂帝國大元帥,領着帝國最龐大主力西進平叛的燕生家眷竟然失蹤了,而且還是在洛都城內。
這個消息讓趙無暇心頭一黑,一股無法抑制的恐懼油然而生。
於是,趙無暇也不得不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仔細調撥人馬去徹底細查。
趙無暇原本是可以去自己親手出馬的,但外間的攻城仿佛知道趙無暇的心思一樣,偏偏在這個時候一波猛似一波。
於是趙無暇只能節哀那個此事分撥出去,立刻着手細查。
讓趙無暇微微有些欣慰的是這樣的事情很快就有了眉目。
洛都城內最大世家豪族,也是此次事件之中最為關鍵,最為亮眼的一方出現在了趙無暇的視線里。
燕家,燕老太興師動眾,帶着人手跑進了柳條街。
聽到這裏,趙無暇迅速想到了什麼,手頭上什麼雜務也管不着了,縱身一躍,身子如光點一樣朝着西方衝過去。
那是柳條街的地方,當趙無暇人到半空中的時候,一道猛烈的衝擊波從地上傳開,震動起來,捲起陣陣煙雲,緩緩升起,仿佛一朵絢麗帶着死亡氣息的蘑菇雲。
城外,熊易楚看了一眼田克文笑着道:「這中原腹地,又是帝國國都,可真是能人輩出啊。而且,這些人可都是帝國體系內的翹楚。但這樣的人,留在帝國裏面卻只能互相殘殺,要麼就是苟且為奴,毫無希望。」
「這個時候,我們去想想,不知道趙無暇看到了這個場景,會是怎樣的想法呢?」姬如夜眯着眼睛,話里話外充斥着無邊的惡意。
一旁的田克文與熊易楚聽完,紛紛都是大笑:「兩個宰相階巔峰的強者在城中自爆,同歸於盡,這樣的場面,真是讓我等寬慰啊。」
可不是,敵人力量的削弱,豈不正是他們最樂意看到的省事?
當這奪蘑菇雲升起的時候,遠在西方,騎在龍駒上面的燕生忽然捂着胸口栽倒在地,更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當這口鮮血噴出的時候,燕生更是死死盯着東方,盯着那朵蘑菇雲,目光怎麼也移不開:「那是……那是……」
「我妻的氣息嗎?」
「齊兒,齊兒……」
「我的妻子……我的孩子……」
燕生捂着胸口,痛苦難言。
眾人聽着燕生如此說着,紛紛噤聲,齊刷刷看過去,盯着此刻的贏惢,仿佛在看鬼神一樣。
終於,燕生旁邊的隨軍文書有猜到內情的忽然響起一聲道:「聽說,洛都城內……將軍的妻兒家眷被人劫持了……」
「大元帥的家眷,竟然也被人劫持了!」
「簡直天方夜譚!」
「怎麼可能,大元帥的家眷也會被人劫持?那我們後方的家人,那算什麼?」
「怎麼又是不可能?連洛都都被叛軍圍攻了,還有什麼不可能,一旦圍城,我的家人……可怎麼辦啊……」
……
軍心動搖,群情洶湧,無數人議論紛紛,騷亂漸漸開始蔓延。
到了此時,燕生也緩了過來,盯着贏惢,目光冷冽:「這一切,都是你搗的鬼吧!」
「將軍如此說,恐怕太冤枉人了。」贏惢的聲音很平淡,竭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但這樣的作態在燕生這樣的頂尖強者眼裏卻難逃分毫,只見燕生微微冷哼一聲,甚至嘲諷地笑了起來:「誰受益,誰嫌疑。奪我軍心,亂我戰意,誰受益的難道不是你嗎?既然如此,那便是將這些都算在你的頭上那又如何?」
「況且,此刻的你,實在太讓我厭惡了。我非殺你不可泄我心頭之恨,那又如何?」
說完,燕生死死盯着贏惢,身子徒然閃動,迅即若電,猛地一劍刺向贏惢的脖頸。
見此一劍此來,遠方的莫明月看到這裏,頓時心中一陣震驚與慌亂。
暴怒之下的燕生實在是太恐怖了,就連莫明月心中微微想了一下也是絲毫想不出來是否能夠躲避開。
幾乎壓倒性的實力對比透着讓人絕望的氣息,贏惢這一劍之下,斷是沒有活路的!
這樣想着,正在與飛俠軍統領元才鏖戰的莫明月也分了心,被元才一擊打中,朝着地上墜去,更是被接連壓制住,無數招數落下,讓人無法還擊。
至於另外一邊的贏惢,莫明月更是心中絕望,幾乎放棄了。
莫明月心中還是有一點期盼的,所以當他過了一會兒,竭力壓抑着心中絕望,釋放出一點點期盼看過去的時候,赫然看到了一幕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場景。
只見此刻的贏惢竟是分毫微傷,反倒是對面的燕生口中鮮血微微涌動,顯然傷的不輕。
元才縱身奔過去,瞳孔微微一縮,道:「元帥,何苦如此又收住這一劍啊!」
原來,此刻的燕生竟然是自己主動收住了那一劍。只不過,燕生暴怒之下的一擊如何強大,想要自如收回去連燕生自己也辦不到。
於是,當燕生看到贏惢接下來的一幕是,竟是主動了斷,拼着自己內傷也將這一擊收了回來。
因為……
贏惢剛剛偷下的那個空間陣旗此刻有了反應,一個哭泣聲從裏面傳來:「媽媽……媽媽……我不要什麼快樂的生活,我要媽媽……」
此刻,空間陣旗上悄然旋轉起來,一個黑漆漆的蟲洞也頓時在他的飛舞之下緩緩浮現。
那道聲音,赫然就是在這蟲洞成形過後出來的。
隨後,聲音越來也大,越來越明亮,抱着孩子出來的黃羽凡也蹦蹦跳跳地走了出來,身上汗如雨下,道袍貼得成了泳裝。
而黃羽凡懷中抱着的孩子,赫然就是齊燕氏之子,也正是燕生的孩子步兒!
看到步兒此刻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就是傻子也明白了期間的意味。
眼中神情複雜萬分的燕生顫顫巍巍地舉起手,在元才的攙扶之下,這才看着步兒,看着目光突然變得柔和的贏惢。
「我們的確卑鄙了一些,見到這個機會並沒有提前將嫂子帶出來。但對於步兒,誰會忍心傷害呢?」贏惢從黃羽凡的手中接過了步兒。
面對一個新的年輕漂亮的阿姨,步兒的哭泣之聲微微有了些緩解,抽泣着,茫然地盯着贏惢,又轉頭看向了燕生。
此刻的燕生造型有些恐怖,披着件,盛怒之後整個人依舊殘留着讓鬼神逃避的氣息,受傷廝殺後的那種景象,更是殘留着能夠壓迫得猛獸斷氣的力量。
這樣一個人,當步兒看到了以後,竟是有些感覺害怕地連連後退了幾步,反而跑進了贏惢的懷中。
要知道,這可是燕生的孩子步兒啊。
看着如此場景,元才憤怒無比,怒視着贏惢當下就要下令:「拿着步兒做武器,還說不卑鄙?」
「如此一副要吃人的模樣,真當嚇不到步兒嗎?」當贏惢這一句說出來後,元才想要說什麼,頓時止住了。
因為,這一句話,贏惢是密語傳音,只說給元才與燕生的。
而且,說完這句話後,贏惢就抱着步兒遁了下來,低聲地說了幾句,指着燕生,拍了拍步兒的肩膀,放開了手。
隨後,步兒一步一步,緩慢地走向了燕生,有些怯生生,有些害怕,有些陌生,更有些血濃於水的親近。
看到這裏,燕生揮手一退。
在場在這一刻寂靜了下來,燕生抱住了步兒,抱得有些緊,甚至讓步兒幾乎疼得要哭出來了。
甚至,步兒沒有哭出來,燕生卻反而要哭出來了。
笑中帶着淚水的燕生對着步兒說了些什麼,緩緩釋然了下來:「孩子是健忘的,他很難將眼前的這一幕幕記下來。讓他平靜快樂地成長吧,就當……從未有過我這個爸爸……」
「爸爸……媽媽告訴我,你是我爸爸,就長得,和她夢裏想的那那樣,一樣呢……」步兒輕輕摸着燕生的臉頰,摸着燕生的眼圈:「不要哭,媽媽和步兒說,男孩子有淚是不能流出來的,被壞人知道了,就會欺負人的!」
「好,不哭……不哭……」燕生撫着步兒,輕輕地撫着背,道:「步兒累了吧,累了……就睡吧。忘掉這一切,忘掉不開心的。忘掉……有我這個讓你多災多難……並未帶給你快樂的……差爸爸……」
一道亮光在燕生的手中緩緩浮現,輕輕撫着,流動進了步兒的體內。
隨後,孩子睡了下來,安詳而疲倦。
放下孩子,燕生看着贏惢,道:「我和你換一樣東西。」
「元帥請直言。」贏惢平靜掩飾着內心之中的情緒變化。
燕生緩緩呼出一口氣,這口氣的吐出來的時候顯得有些震顫:「用我的命,換……步兒平靜快樂的生活。」
贏惢聽完,當下就要說什麼,卻見燕生微微有些嘲弄地看着贏惢道:「我達到宰相階巔峰已經有二十年了,這二十年來,我並非不能突破在上一層,立地成聖。但我有牽掛,有這些牽掛在,我就是凡塵俗世一百姓。但那一層次的力量,我還是稍稍知曉一些,能夠運用一些的。」
「你當然要賭咒發誓,會保護步兒的生活,平靜而安樂。但我只想讓你知道,用我的命去換的東西,我肯定會讓他實現。你敢毀誓,我的詛咒,會讓你終身難忘,恨不曾出現在此世間!」
說完,燕生就將漢子輕輕一拋,緩緩地飄向贏惢那邊。
隨後,燕生轉過身,看着囁嚅着嘴,想要說什麼的原材,慘然一笑道:「諸位兄弟,恕我……只是一凡人,我心中大恨,不再能效忠這朝廷,這洛都里任何一人。對不住諸位兄弟,我不忍再留殺孽。只有我一死,換諸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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