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論姚玄宗這人靠不靠譜,可如果沒有他,我和老左也無法這麼順利就度過關口,趁着他說話停頓的當口,我和老左抓住機會向他道了謝。
這個「謝」字一出口,姚玄宗的臉色就變了。
他竟然擺出了一副公事公辦的嘴臉,對我和老左說:「先別謝我,反正也不是免費的。」
我就知道!
姚玄宗這邊話音剛剛落下,在一扇石門後就響起了二爺那熟悉的聲音:「別聽他的,就是免費的!」
乍一聽到二爺的聲音,我心裏沒由來的一陣激動。
可當二爺從那扇門裏走出來的時候,我心中又是猛地顫了兩顫。
如今的二爺還是那麼高,可渾身上下卻比以前瘦了好幾圈,臉上也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這哪裏還是過去那個精神抖擻的二爺!
一看到二爺這副樣子,我就像是不受控制了一樣,眼淚一下子就淌了下來。
誰承想,我這心裏難受得要命,姚玄宗卻咧開嘴,露出一臉特別誇張的笑容。
老左有些看不下去,用近乎質問的口氣對姚玄宗說:「你笑什麼?」
姚玄宗也不立即接他的話茬,而是先拖着二爺的胳膊,將二爺拉到我跟前來,又笑呵呵地問我:「你是不是看到他變成這副熊樣,傷心了?」
說真的,我現在真是煩透了姚玄宗的為人,壓根不想理他。
二爺顯然也很煩他,一手將他推開,罵了句:「滾蛋!」
沒想到姚玄宗跟塊狗皮膏藥似的,就是粘着二爺不放,一邊還衝我吆喝:「你知道這個老頭是怎麼變成今天這樣的嗎?」
二爺顯然有些惱了,一把拎起姚玄宗,甩手就將他扔進了東牆的石門裏。
姚玄宗使出一個千斤墜,平穩落地,完了又笑嘻嘻地跑出去,扒着門框沖我喊:「其實這老頭的傷勢早就穩定住了,可是吧,他現在不能吃葷腥。」
二爺聽不下去了,愣衝着姚玄宗沖了過去,揮拳就要打,姚玄宗一個閃身避開,嘴巴依舊不停:「這老頭可挑食來,就因為頓頓不能吃肉,他就跟我槓上了,每頓飯都吃一點點,這才沒多久,就把自己餓成這德行了。他之所以這麼瘦,就是因為挑食,哈哈哈哈哈,哎呀呀呀呀呀……」
就在姚玄宗大放闕詞的時候,二爺一個箭步上前,牢牢抓住了他的肩膀,呼哧一聲就將他按在了地上。
鬧了半天二爺是因為挑食才把自己餓瘦的,白白浪費了我兩滴眼淚。
看着二爺和姚玄宗鬧成一團,我突然有種錯覺,只覺得二爺和姚玄宗好像都變成了年輕人,數十上百年時光在他們身上留下的那份滄桑,竟在這一刻如雲煙般消散了。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在閣皂山隱居對於二爺來說,的確是個絕好的選擇,至少在這裏,他無需再為行當和仉家的事發愁。
到了二爺這樣的年紀,確實應該好好休息休息了。
這時二爺又將姚玄宗塞進了東牆的石門裏,還在外頭八門給縮了,姚玄宗也不急躁,任憑二爺把他鎖在房裏,也不罵不鬧。
我估摸着吧,最近這段時間姚玄宗應該沒少被二爺整過,雖說姚玄宗修為厲害,但一般開玩笑打鬧,他也不至於動用念力,反倒是二爺,身上那股子力氣太猛,隨便鬧一鬧就夠姚玄宗受的。
二爺確認門已經鎖好,才轉過頭來,指指自己的腦袋,對我說:「姓姚的經常胡亂吃藥,這裏有點問題,別跟他一般見識。」
我只是衝着二爺笑,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二爺說完這句話,也端起一臉笑意,樂呵呵地對着我。
最後還是老左打破了這沉默卻又不侷促的氣氛:「二爺最近還好吧?」
二爺笑着點頭:「好着呢,多虧了姚玄宗,我才保住了陽壽啊。你們別看這個姓姚的整日裏瘋瘋癲癲,在醫術方面確實有點門道。」
這時姚玄宗在石門裏頭吆喝開了:「仉老二,差不多行了啊,快放我出去,我還得幫他們檢查一哈。」
二爺這才返身回到東門口,將門鎖打開。
姚玄宗一出來,就沖我和老左招手:「來來來,你們倆過來,我幫你們看看。」
老左問他:「看什麼?」
「看看你們倆的周身穴位有沒有出現異變,如果經絡完全沒有問題,那才能算破關成功,不然的話,你們還得留在我這兒觀察一段時間。」姚玄宗一邊說着,一邊將老左拉到身前。
說是檢查周身經絡,其實就是查印堂、上關、下關、承漿這四個穴位,而這四個穴位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全部分佈在臉上。
每一個穴位,姚玄宗都要很仔細地查看,還要時不時拿出銀針扎一紮,看看老左的反應。
前後過了將近一個小時,姚玄宗才長出一口氣,沖老左點點頭:「行了,你是一點問題也沒有啊。」
說着,姚玄宗又沖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過去。
我走到姚玄宗跟前,姚玄宗就對着的面門四穴細細觀察起來。
他給老左做檢查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很單一,只有專注,可為我做檢查的時候,他卻漸漸皺起了眉頭,而且眼神還變得越發疑惑了。
我覺得可能是我的穴位出現了異常,但也不敢多問。
一樣是花了一個多小時,姚玄宗才放開我的臉,說了句:「你們倆都沒事兒。」
沒事你剛才皺什麼眉頭啊,嚇唬人嘛這不是。
可姚玄宗接下來卻說了句讓人匪夷所思的話:「仉若非,你小時候是不是摔過臉啊?」
我搖頭:「沒有啊,雖說我小時候比較調皮,但確確實實沒有摔過臉。」
姚玄宗沉思片刻,說:「那你在很小的時候,就是還沒離開襁褓的時候,是不是傷過臉?」
「應該沒有吧,怎麼了?」由於姚玄宗說話的口氣非常奇怪,弄得我心裏也非常緊張。
姚玄宗說:「你的額頭、上耳根和鼻樑、下巴上,都有非常淺的刀口,淺到就算你瞪着眼仔細去看,也基本看不到。如果在成年人臉上動刀的話,傷口不會恢復得這麼好,這說明你在很小的時候,臉上動過手術。」
我追問:「什麼手術?」
姚玄宗擺擺手:「那我哪知道,弄不好你小時候臉上長過瘤子,後來給割了。」
這時二爺突然開口插了一句:「姚玄宗你是不是有病,盡在這兒唬爛人。」
姚玄宗當場就樂了,指着我吆喝起來:「你看看這小子的臉,你看他嚴肅的那樣,還真以為自己小時候整過容呢,哈哈哈哈哈……」
神經病!
不過姚玄宗雖是說笑,可他的話卻讓我無法不去在意。
我突然想起來,前幾天我給實用打電話的時候,實用曾建議我去五官科好好檢查一下。
他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沒等我深入去想,姚玄宗就打斷了我的思緒:「你們倆這次來找我,應該還有別的事兒吧,我昨天翻過你們的行李,發現仉若非的背包里有一副藥方,毒藥,裏頭還摻了巫毒。」
老左一愣:「你翻我們的背包呢,我說我包里怎麼少了五十塊錢呢!」
姚玄宗趕緊否認,說錢絕對不是他拿的,二爺可以給他作證。
二爺作證,就是姚玄宗拿的。
然後姚玄宗和二爺就吵了起來。
被他們這麼一鬧,我就被剛才的事兒給忘了。
這也不怪我顧東不顧西,畢竟腦子需要考慮的事情太多,加上我們現在的主要任務就對付不周山,我實在無法將更多精力分配到別的事情上,有很多我認為不是特別重要的事,往往就是這樣,還沒等深想,就沒有時間去顧及它了。
當務之急,是儘快配出極功丹的解藥。
我和老左趕緊在姚玄宗和二爺中間做了調停,而後我就將藥方交給姚玄宗,讓他看看能不能配出解藥。
姚玄宗接過藥方以後,冷不丁說了句:「這是極功丹的藥方吧?」
我點頭:「是啊,您也知道這種丹藥。」
姚玄宗先是沉默了片刻,隨即又點點頭:「這種藥是我太師父研製出來的,當初這種藥只是作為閣皂山門人的養生藥材來使用的,後來發現它有着很大的副作用,就禁止使用了。而且我太師父調製出的極功丹里,可沒有摻雜巫毒。」
我說:「這個藥方,是我的人從不周山盜出來的。」
姚玄宗立即蹙起了眉頭:「極功丹的方子早在五十年前就被焚毀了,不周山是怎麼得到它的?這個不周山……怕是不簡單吶。」
既然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我頓時有了一種衝動,勸說姚玄宗和二爺出面對付不周山的衝動。
可姚玄宗好像知道我在想什麼似的,沒等我開口,他就說:「嗨,我關心不周山做什麼,以後外頭的事兒,跟我們這些老人都沒什麼關係了。」
說到這兒,姚玄宗微微一頓,接着又轉向了我和老左:「等你們倆的修為也達到我們這些老頭子的境界,行當裏頭的事兒,你們也不能牽扯太多咯。那一天怕是不會太遠了。」
我問:「為什麼呀?」
二爺說了句:「傷天理。」
姚玄宗則笑呵呵地說道:「嗨,現在解釋太多你們也聽不懂。其實也不用解釋,再過上三四十年,你們自己就能看清這裏頭的道理。到了那時候,你們的歸路就一條,就是進山隱修。趁着自己還有三四十年的時間,就盡情折騰吧。」
三四十年,對我來說很長,可對姚玄宗來說,似乎很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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