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一聲,大卡車燃油耗盡,停在了茫茫黃沙之中。大星開門走出駕駛室,手搭反涼棚張望。一望茫茫,道路已經走到了盡頭,四下里紅沙漫漫,熱浪滾滾,向上升騰,以至於遠處的那些大羚羊和長頸鹿看起來都有些虛幻。
因為後面追趕的唐積德等人有事耽擱,所以這一路上並未追上來。而大星它們則不管前面是草原還是沙漠,就是一路向前。它們並不知道,已經進入了卡拉哈里沙漠,如果一直沿着沙漠邊緣地帶行走的話,還能有水和食物,但是現在,周圍只剩下遍地紅沙以及稀疏的仙人掌和灌木叢。
國王跳下卡車,抬腳踹了兩下,卡車搖晃兩下,車輪已經深深陷進沙中。國王奮起神力,雙臂一伸,在後面推車。卡車竟然緩緩向前,艱難地在沙海中向前移動。
「別白費力氣啦!」野雞咋呼一聲,不過國王可不聽它的,繼續推車。野雞看到地上全是沙子,頓時覺得身上有點痒痒,正好洗個澡先。趴在那偎了個沙窩,然後就開始撲騰。
不過很快它就撲棱着翅膀飛起來:「哇咔咔,燙死老子啦——」
板板從國王的頭頂探出頭,朝它呲呲大板牙,然後順着國王的前臂滑到盡頭,伸出兩個硬幣大小的小爪子,也幫着推車,腮幫都鼓起老高老高的。
「笑死俺也,知道什麼叫螳臂當車嗎,知道什麼叫螞蟻撼大樹嗎,今天算是見識到了。」野雞是絕對不會放過嘲笑人的機會。這也不怪他,板板的小身板攏共有巴掌大小,推大卡車確實有點自不量力。
終於,卡車在艱難向前行進了幾十米之後,國王力氣用盡,直接躺在沙地上,乾渴就像是一個吸血鬼,將國王體內的力量迅速奪走,它這回是真不再推車了。板板似乎也累了夠嗆,同樣攤開四肢躺在國王的旁邊。如果從高空俯瞰的話,這一大一小,還是很有喜感的。
但是在禿鷲們眼裏,這兩個明晃晃躺在沙子上不動的傢伙,就是最好的食物。伴隨着一陣難聽的叫聲,一群光着脖子的大禿鷲就落到國王周圍,然後伸出它們的大嘴就往國王身上招呼。
唧唧——板板竄到半空,嘴裏發出憤怒的叫喊。剛才被一隻禿鷲的大腳爪子給踩進沙子裏面,實在是很沒面子。
不過處於飢餓狀態中的禿鷲是瘋狂的,就連國王爬起來怒吼連聲,也不能阻止這些傢伙的利嘴,更不用說板板這樣的小不點了。
國王終於被激怒了,長臂狂舞,禿鷲被一隻只撞飛。眼看食物是吃不成了,它們便飛落到一旁,但是依然沒有離去。經驗告訴它們,或許在下一刻,那幾個傢伙就會因為飢餓和乾渴而倒地,重新變成它們的食物。
「終於找到叫的比俺還難聽的了——」野雞倒是稍稍有些成就感,不過很長時間沒喝水了,它的嗓子也有點冒煙,便開始啄食旁邊的一株仙人掌。它的嘴比較尖,倒是不怕上面細密的尖刺。
大星咂咂乾裂的嘴唇子,找到一株仙人掌,也想解解渴,結果面對着一簇簇的刺球,卻下不了爪,最後乾脆直接往地上一躺,一雙大眼失神地望着天空。天空中不見一絲雲彩,太陽就跟下火了似的,炙烤着大地。
一路上順風順水的,所到之處,無論是人是獸,都被它們闖過去,可是身處沙海之中,飢餓和乾渴反倒成了它們最大的敵人。到了這般境地,大星這個智多星也徹底沒法子了。
國王被那些禿鷲給氣得不輕,嗓子正騰騰冒火呢,於是走到一叢仙人掌前面,鐵打的國王,此刻的腳步也有些蹣跚。只見它大巴掌舉起來又放下,運了半天勁,最終還是沒敢動手。叫它去拔仙人掌上面的尖刺,那就跟張飛繡花差不多少了。
偏偏在這個時候,屁股上一痛,顯然是被尖刺給扎了一下,國王伸着大爪子回頭摸摸,結果拔下來一根一尺多長的尖刺,國王不由抓抓後腦勺:仙人掌有這麼長的刺嗎?
大星接過來端詳一番,然後指指最前端鑲嵌着的那個石頭磨製的箭頭,又向國王身後的灌木叢裏面比劃了一個拉弓射箭的姿勢。
「有埋伏!」野雞的破鑼嗓子後知後覺地響起來。
國王朝它豎了豎粗壯的中指,然後便低吼兩聲,飛速奔向一處灌木叢。它已經嗅到了一股人類的氣息,顯然是他發出了剛才那一箭。
灌木叢中猛的躥出一個矮小的身影,皮膚棕色,全身幾乎赤裸,唯一的遮羞布就是在胯間裹了一塊獸皮。只見他像羚羊一樣在國王面前跳躍着,雙臂揮舞,嘴裏發出噢噢的聲音。
撲通,國王小山般的身子摔倒在沙地上——
那個人從地上撿起一把非常簡陋的弓,背在身後,然後走到國王身前,垂下頭,尚顯稚嫩的面孔寫滿了憐憫,嘴裏還唧唧咕咕地飛速念叨着,好像是在為國王祈禱。
「這傢伙是碎嘴子加假慈悲。」野雞開始給這個年輕的獵人定位。本來嘛,你射死了獵物,然後還在那貓哭耗子。不過從獵人的神態和表情來看,還真不像是假裝的。
大星也掙扎從沙地上面爬起來,步履艱難地拐到國王面前,嘴裏噢噢幾聲,爪子不停地比劃着;那個獵人也咭咭格格的念叨着什麼,反正連野雞都聽不懂,不過手上比比劃劃的,倒是慢慢和大星有了一些溝通。
只見他伸出手,手掌向前,摁在大星的胸前;大星也有樣學樣,同樣用爪子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推了一把,雙方算是行過了見面禮。隨後,年輕的獵人便單膝跪在國王碩大的頭部前面,虔誠地祈禱。
國王的大眼睛猛然睜開,嚇得獵人蹦起來老高,被毒箭射中的獵物,還真沒有詐屍的呢。
乾裂的嘴唇子蠕動兩下,國王想要掙扎着爬起來,結果極度缺水的身體卻無法支撐它完成這樣的動作,只能又無奈地躺回去。它剛才轟然倒地,一方面是因為箭毒,但是主要的還是因為飢餓和乾渴導致的。
大星又跟獵人比劃了幾個手勢,獵人點點頭,然後便彎下腰,用手在沙地上挖掘起來。順着一小株植物挖下去,很快便挖出一個沙坑,裏面竟然是一個和上面的植株極不相稱的龐大。
獵人將塊根抱出來,用鋒利的石片將外皮刮掉,然後切下來一塊,抓在手掌之中,走到國王前面,手上用力一攥,便有汁水滴落下來,滴滴答答地落到國王乾裂的大嘴唇上。國王伸出粗糙的大舌頭,饑渴地舔着。雖然稍稍有些苦澀,但是此刻卻勝過甘甜的椰汁百倍。
見此情形,大星也上去割了一塊,用兩個爪子抓着,給國王輸液。就連板板也用大板牙咬下來一塊,捧在小爪子上,齜牙咧嘴擠了半天,終於有一滴汁水落進國王粗大的鼻孔里。
阿嚏——國王打了個大噴嚏,然後翻身坐起,伸手將那個巨大的塊根抓起來,舉到半空,仰起脖子,只聽嘩啦啦一聲響,足有小半碗汁水落進它的巨口之中。
嗷嗷嗷,國王興奮地大吼幾聲,然後伸出大巴掌,在獵人的肩頭拍了兩下。結果就像是打木樁似的,那位年輕獵人的小腿都沒進了沙子裏面。
然後,國王就彎下腰,爪子****沙子裏面開始挖掘,瞧那樣子,顯然還想找幾塊同樣的塊根。
可是挖了好幾個大坑,卻還是沒找到。那個獵人將一雙赤足從沙子裏面拔出來,然後嘴裏咭咭格格地念叨着,引導着國王來到一株植物前面。國王往下一挖,結果就跟拔蘿蔔似的,又弄出來一大塊。
削去外皮之後,國王便給大星擠汁液。大星比較講究,把金碗擺在地上,很快就弄了半碗,和板板分別喝了。
解決了乾渴這個最大的敵人之後,它們死裏逃生,重新又變得精神抖擻。大星從來都不是忘恩負義之輩,救命之恩,當然要報答。於是在身上摸索了一陣之後,便掏出一把還沒用完的錢幣,大概有一千蘭特,塞進獵人手中。
獵人擺弄幾下鈔票,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然後就重新塞進了大星的兜里,手掌使勁搖晃,顯然是對上面的氣味不大感冒。
大星抓抓後腦勺,又在衣兜裏面翻了半天,卻實在找不出別的東西。咬咬牙狠狠心,拿起地上的金碗,塞進獵人的懷裏。
要說瓦西里同志還是頗有些俠義心腸的,知道滴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的道理,雖然這隻金碗是它最喜歡的物件,伴了它一年多的時間,可是卻還是義無返顧地送了出去。
噹噹當——獵人敲了敲金碗,然後咧嘴笑了,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如果唐大頭在這的話,一定會發現,這笑容是那樣的樸實,充滿自然的氣息,沒有受到一絲塵世的玷污。
此時此刻,唐積德一行人也進入到沙漠腹地,望着浩瀚的沙海和稀疏的灌木,唐積德不免有些擔心:「撒哈拉沙漠居然也敢亂闖,瓦西里它們長腦子沒?」
「咳咳,這裏是卡拉哈里沙漠好不好。」酋長先生雖然沒來過這邊,但是起碼的常識還是有的。
唐積德抓抓後腦勺:「卡拉哈里沙漠,就是那個上帝也會瘋狂的地方?」
小蝦米點點頭:「在這片神奇的土地上,即便是上帝,也會放下矜持,盡情地嬉戲一場。」
「希望大星和國王它們不要玩得太瘋狂才好——」唐積德望着遠處虛幻般的羚羊群,目光中滿是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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