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軍迅速撤退,消失在茫茫夜色下,李建成匆匆趕到,看見至少有上萬石糧食被倒入木刀溝中。他一臉陰沉,心中無比心疼。這時,有親兵前來稟告:「太子,馮將軍戰死。」
很快有人將馮翊、馮立兄弟的屍體、首級捧來,李建成看着心腹愛將戰死,緊緊地握着拳頭,指甲嵌入了肉里,可他仍然感覺不到疼痛。不久,李秀寧帶着娘子軍趕來,馬蹄聲驚醒了李建成。
李建成抬頭一看,不由苦笑地搖搖頭,道:「平陽,我果然中計了。」
李秀寧策馬在李建成身邊停下,她借着火光凝視了一眼四周,只見輜重車凌亂地擺着,不少麻袋落在地上,麻袋被割破了,白花花的麵粉灑在地上。西風吹拂,帶來陣陣惡臭。
李秀寧捏住了鼻子,默默策馬上前,楊梅在身後舉着火把,在火光下,麻袋上灑滿了污穢之物,屎尿到處都是,黃色的、黑色的,讓人一看就忍不住反胃。
李建成冷冷地靠近了李秀寧,盯着地面上的東西,他將拳頭捏的格格直響:「楊侑小兒,我一定要抓住他。」
「抓住他?憑什麼?」李秀寧淡淡的說道,她轉過頭,凝視着大哥那雙充滿着憤怒的眸子,忽然笑了笑,道:「大哥,隋軍既然在這裏出現,就證明他們是有備而來。」
李建成點點頭,道:「楊侑小兒狡猾無比,若不是世民催我太急,我就按照本來的計劃行事了。若是那樣,或許我不會上當。」
李秀寧捋了捋被風吹亂的秀髮,道:「我早就說過,楊侑是非常狡猾之人,對付他,一定要謹慎。」
「唉!平陽,如今你有什麼建議?」李建成嘆息一聲,問道。
李秀寧沒有急着回答,而是皺起了眉頭苦思,李建成也不敢打擾她,兩人就在風中騎着戰馬,苦思着對策。四周一片安靜,所有的士兵都不敢出聲,生恐惹怒了兩人。
時間慢慢過去,李秀寧苦笑一聲,道:「大哥,如今擺在面前的,是要確定一點,那就是秦王那邊,究竟怎樣了。」
李建成眉毛一擰,道:「不錯。按道理,楊侑是想要圍城打援,在沒有擊敗我之前,世民應該是平安無事的。」
「我看未必。大哥,這一次楊侑圍城,目的不僅僅是困住秦王,更是想要讓大哥疲於奔命,然後他乘虛而入。」李秀寧搖搖頭。
李建成默然不語,仔細地回想着一切,忽然,他發現自己忽視了一點。根據情報,說楊侑已經在鮮虞城外圍建設了無數的塔樓,也就是意味着防禦設施十分完善。從理論上來說,李世民派出求援的士兵很難衝破重圍,可是事實上,李世民的使者卻有三次。三次使者一次比一次顯得緊急,正是在使者的連番催促下,李建成才會推翻了初定的戰略,北上博陵,去救自家兄弟。
李建成想通了此節,頓時問道:「平陽,你的意思是,這是楊侑的計謀?」
李秀寧用力地點點頭,這個時候,她關心的是,夫君在那裏?儘管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但在李秀寧的心中,夫君柴紹依然是不可替代的。「楊侑利用大哥的同情心,利用大哥的血肉之情,讓大哥來回奔波,如此,一旦體力衰竭,精神力和意志力都會受到影響,從而影響判斷。大哥,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李秀寧話說到這裏,聲音已經有些顫抖了:「大哥,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鮮虞城已經失守,隋軍又在隋昌縣一帶埋伏,暗中摧毀我軍糧食。大哥,如果是這樣情況下,你會怎麼辦?」
李建成凝目,略略思考,道:「糧食不足,我會暫時退回隋昌縣,整頓兵馬,收集糧食,尋找機會再北上。」李建成講究的,還是一個穩。
「果然如此。」李秀寧苦笑了一聲,又道:「大哥行軍穩重,是以正道而行,如果是這樣,恐怕就中了隋軍的詭計。如果小妹沒有猜錯,楊侑會立刻率兵南下,包圍隋昌縣。屆時,他只要割斷隋昌城與外界的聯繫,大哥就算有了一雙翅膀,恐怕也插翅難飛。」
李建成有些不敢相信,他略略遲疑,道:「可是在鮮虞,還有世民的數萬大軍,楊侑兵力只有四五萬,根本無法同時困住鮮虞和隋昌縣呀。」
「大哥,如果鮮虞城已經被破了呢?!」李秀寧直接問道。
這個問題讓李建成倒吸了一口冷氣,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李秀寧,遲疑地說道:「你說的,是如果。」
「假設這個如果成為現實,大哥,你一旦將兵馬駐紮在隋昌縣,就會陷入隋軍的包圍之中!」李秀寧斬釘截鐵地說道。
李建成的一顆心蹦蹦直跳,他覺得頭腦有些亂,臉色也變得更加蒼白,聽見李秀寧的話,李建成不由覺得頭有些暈。他急忙伸出手,扶着戰馬的脖子,雙腿用力夾緊了馬腹。
「世民畢竟還有數萬兵馬,就算鮮虞城破,至少還能撐一些日子吧?」李建成仍然心存僥倖,不死心地問道。
李秀寧搖搖頭,她何嘗不明白大哥心中所想,只是,人要面對現實。在這幾年的日子裏,李秀寧曾經想過太多,她的心裏已經有了準備,所以,很多事情都看淡了。看淡了並不意味着她消沉,反而顯得更加沉着了。
李秀寧正要說話,這時,竇師干匆匆而來,到了兩人面前,拱拱手,道:「太子,公主,駙馬和薛將軍來了。」
「那個駙馬,那個薛將軍?」李建成聞言,便是一愣。
「是霍國公,柴駙馬。」竇師干剛剛說出這句話,李秀寧眉毛一揚,問道:「在那裏?」
竇師干不敢怠慢,手一指東北方,道:「在東北方兩百多步外。」
李秀寧也不答話,扭轉馬頭,朝着東北方疾奔而去。李建成也策馬奔了過去,兩百步的距離不遠,須臾之間,李秀寧就看見前方互相扶持着趕來的兩人。
柴紹一臉憔悴,身上似乎還受了傷,走路一瘸一拐的,在一名將軍的扶持下,正緩緩走來。李秀寧看着距離將近,翻身下馬,快步走到了柴紹的面前,顫聲道:「夫君!」
柴紹一抬頭,看見妻子,臉色一紅,旋即又感動地問道:「平陽,你怎麼來了。這裏,非久留之地!」
李建成隨後趕來,他也跳下了戰馬,走到柴紹跟前。他知道,柴紹一直跟着李世民,此時柴紹在這裏出現,不用說,鮮虞城一定出事了。李建成咬咬牙,心中儘管不願相信但又不得不信。
柴紹看見太子李建成,嘴唇一陣哆嗦,李世民這才注意到柴紹似乎受了傷,他急忙上前一步,扶着柴紹,問道:「嗣昌,你受傷了!」
「不礙事,若非薛將軍,恐怕我就死在隋軍手上了。」柴紹的臉色看起來十分不好。
李建成看着被喚作薛將軍的人,道:「你是?」
「薛萬鈞見過太子!」薛萬鈞施禮。
「薛將軍不必多禮!」李建成急忙道。
「薛將軍與楊侑小兒有殺兄殺弟之仇,還望太子收納。」柴紹說道。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李建成剛剛折損了兩名戰將,自然希望有更多的人投靠,這樣才能彌補他的損失。「我能得薛將軍幫助,實乃如虎添翼。」李建成急忙說道。
這時,柴紹和李秀寧走到了一邊,兩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都淚流滿面。忽然,柴紹低聲哭了起來,李秀寧連連安慰着他。李建成凝神一聽,卻是柴紹竟然將多年的秘密吐露了出來,雖然在這個時候有些不合適,但李建成還是鬆了一口氣。
那邊兩人說着,薛萬鈞卻是一抱拳,低聲道:「太子,如今鮮虞城已經被攻破,秦王和諸將各奔東西,我和駙馬朝着東方而行,好不容易這才殺出重圍,如今想來,恐怕鮮虞城早就被破了。」
李建成身子一晃,儘管從李秀寧的口中猜到了一些,李建成的心中也有了一定準備,但當這句話從薛萬鈞口中說出來的時候,李建成還是覺得天仿佛塌了。
「太子,卑職妄言,以如今局勢來看,太子若是北上,就會落入隋軍的圈套。」薛萬鈞說道。
「不錯。」這時李秀寧也走了過來,她的臉上雖然已經被擦得乾乾淨淨,但仍然能看出剛哭過。李秀寧是堅強的,哭過之後,她知道如今做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李建成聞言凝目思考,正如薛萬鈞所說,在鮮虞城已經城破的情況下,繼續北上顯然是不利的。而停留在此地,甚至進駐隋昌城也是極為不利的。該怎麼辦?李建成一時之間有些猶豫不決。
李秀寧這時緩緩開口,道:「大哥,小妹有一個建議。」
「什麼建議?」李建成認真地問道。
李秀寧低聲說着,李建成慢慢抬起頭,瞪大了眼睛看着平陽公主,覺得這個計劃太過於冒險。在李世民已經兵敗的情況下,河北對於大唐來說,已經是遙不可及的了。儘管在他的心中,仍然在想着能扭轉乾坤,但很顯然,繼續在河北糾纏下去,對大唐是極為不利的。別的不說,僅僅是糧食,就運輸不便。
李建成死死這的時候,薛萬鈞在一旁開口了,「太子,卑職倒是覺得平陽公主的計劃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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