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陽,輔公祏站在長江邊上,負手而立,目光炯炯地看着長江以南。左遊仙在他身邊,低聲道:「輔公,隋軍主力已經南下,想必半日後,就能抵達采石磯。」
輔公祏嘿嘿一笑,臉上露出一絲殘忍之色,「隋帝狡猾萬分,不到最後一刻,仍然沒有標明他的主攻方向,實在是可惡之極。」
左遊仙點頭贊同,道:「丹陽是江南重鎮,若是守江而治,形勢反而比江都要好。可惜采石磯歷經戰亂,李子通忙着南下剿滅沈法興,根本來不及重置采石磯,如此一來,長江天塹根本無從發揮作用。」
儘管荊襄上游已經掌握在隋軍手中,但如果采石磯的水軍仍在,對於吳國的李子通來說,仍然有着莫大的裨益。至少能夠守江,防禦從上游下來的隋軍水師。
左遊仙如此說,輔公祏點點頭,道:「隋帝聲東擊西,大張旗鼓從**山經過,吸引了吳國的吸引力,按照常理,李子通必然會回師援助江都,而且,海陵城已經被王雄涎攻下,形勢對李子通根本不利。他若真的回到江都,反而落入了陷阱。一旦丹陽城被攻下,恐怕延陵也不能保,江都城反而成了困獸。」
左遊仙身子一抖,他已經能想像到李子通一副叫天不靈叫地不應的摸樣,而且,他想到了更深的一層,如果在南方的沈法興趁機揮兵攻打餘杭、吳郡等地,在這種形式下,李子通根本不可能南下抵禦沈法興,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毗陵、宣城等地落入敵軍之手。僅僅剩下一個江都,根本不可能抵抗強大的隋軍,而這,顯然不符合輔公的利益。
想到此,左遊仙道:「輔公,如果讓隋帝順利平定江東,大事則難矣!」
輔公祏捋着鬍鬚,道:「放心,隋軍絕不可能如此順利平定江都,我已經做出了安排,派人去通知李子通,告訴他隋帝的計劃,想必李子通應該會做出正確的決定。」
世界上,沒有永久的利益,也沒有永久的朋友。當初輔公祏和李子通打的死去活來,如今為了自己的利益,拋棄了杜伏威,只能證明一點,利益至上。
左遊仙聽到輔公已經做出了安排,不由連連點頭,道:「輔公高見!」
兩人說話的時候,陳當世匆匆而來,在輔公祏的示意下,親兵放過了他。陳當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輔公祏面前,一抱拳,道:「輔公,卑職有要事稟告。」
輔公祏頷首,道:「但說不妨!」
陳當世低聲道:「輔公,我已經聯絡了不少兄弟,他們對大王投靠隋軍十分不滿,聽說輔公主張保護江淮軍的利益,紛紛表示,願意為輔公效忠。」
輔公祏一揚眉,眼中的殺意一閃而過,但旋即他滿臉堆起了笑,道:「陳將軍,做的不錯!」
「卑職還有另一件事要稟告,不過,此事尚未得到證實!」陳當世又道。
左遊仙目光冷冷一掃,道:「既然是沒有證實的事情,自然是不靠譜了,還說他作甚?」
輔公祏一擺手,道:「這個不妨,陳將軍,你倒是說說看,究竟是什麼事情?」
陳當世一副為難的樣子,他略略猶豫,道:「卑職在拉攏兄弟的時候,聽說隋帝這一次來,主要目的並不是攻打李子通,而是另有任務!」
輔公祏心中一緊,什麼?隋帝來到江東,並不是為了剿滅李子通,而是另有任務?是什麼任務值得隋帝親自前來?而且剿滅一方霸主李子通反而成了次要人物?一瞬間,輔公祏的心中湧上了無數的念頭,突然他想到了一種可能,難道說是為了自己而來?
可是,壓根不合理啊!輔公祏自認為隱藏的極深,根本不可能露出任何的馬腳,怎麼會被隋帝盯上?輔公祏的臉色有些難看了,他沉吟着的時候,陳當世再度開口了。
「輔公,據消息稱,隋帝是要攻打高句麗!」陳當世顯得小心翼翼,顯然他覺得這個說法,一點都不靠譜。
左遊仙聞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攻打高句麗,這不是笑話嗎?當年大隋在水陸並進的情況下,依然拿高句麗毫無辦法,而今,中原板蕩,四方豪傑並起,雖說隱隱已經能看出誰能問鼎天下,但是爭霸的事情,沒有到最後一刻,誰又能說他一定能取得天下呢?
在左遊仙的長笑聲中,輔公祏也忍不住笑了,和左遊仙一樣,輔公祏也認為這個說法,太他媽可笑了!這就好比軒轅黃帝來到他的跟前,說他輔公祏是他的後裔一樣可笑。
不過,身為上位者,面對下屬積極進取的心態,輔公祏還是十分滿意的。嘴角只是浮起一絲笑意,他伸出手掌,拍了拍陳當世的肩膀,道:「陳將軍,這件事似乎有些不靠譜,不過,一切皆有可能,或許隋帝認為僅僅憑藉水路就能平定高句麗呢?」
陳當世聞言,心中湧起了一絲感動。
輔公祏又笑道:「此時你可要小心繼續打聽,不可露出了馬腳,另外,我聽說你與徐紹宗、陳正通等人交好,你能否說服他們?與我一起,為江淮軍的未來而奮鬥?」
陳當世臉上露出受寵若驚的模樣,對於這個不靠譜的消息,輔公竟然一笑了之,並且還鼓勵他仔細打聽此事的後續,這是何等的信任?讓陳當世的心中,升起了一股知己之感,他當即一抱拳,道:「輔公放心,卑職一定完成任務!」
「陳將軍,小心!」輔公祏說道。
陳當世應了一聲,然後施禮告辭。左遊仙看着陳當世遠去的背影,忍不住笑道:「輔公真的相信,隋帝會攻打高句麗?」
「不信,當然不信!」輔公祏搖搖頭,旋即又笑道:「我知道你想要問什麼。如今正是用人之際,切不可寒了他人之心吶!你看楊侑小兒,來到歷陽之後,連連送出良駒,時常宴請江淮軍諸將,目的就是在於收買人心。我們只有做的比他好,才能有人為我們賣命呀!」
長江發源於青藏,在夷陵以西,水勢由於地形的緣故非常洶湧,直到經歷了洞庭湖、鄱陽湖等大湖之後,水勢得到了緩衝,而且隨着長江中下游的地勢逐漸開闊,水勢變得平穩起來。
東南風勁刮,戰艦上的旗幟朝着西北方飄去,獵獵作響。楊侑站在戰艦之上,負手而立,在他身邊的,是杜如晦、侯君集、杜伏威、雷世猛等人,楊侑指着前方,若隱若現的采石磯水師大營,道:「再有半個時辰,就能抵達采石磯。」
杜伏威道:「陛下,是否要在采石磯過夜?」
楊侑擺擺手,道:「采石磯不過是水師基地,用來威脅丹陽城,給李子通心理壓力。真正的殺招還是陸戰。朕要在他沒有反應過來之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下丹陽,進而拿下延陵,所以對於朕來說,時間非常重要,容不得半點的耽擱。」
「抵達采石磯後,雷愛卿,你就地修建船塢水寨,切記不可妄動。采石磯事關朕的安危,一定要守好他!沒有朕親筆書信,加蓋玉璽大印,你不可妄動!」楊侑說道。
雷世猛眸子一緊,瞳孔猛烈收縮,應了一聲「喏」,他知道,采石磯擔負着運輸糧草的重任,因此非常小心。退一步講,若是丹陽戰事不利,只要守好了采石磯,大軍便可從容而退。而一旦采石磯落入吳國之手,陛下的這支軍隊就成了孤軍,想要獲得糧食,只能千里奔走,去豫章郡又或者是南下會稽,才能獲得補給。而這兩個可能,顯然不太現實。
是以,楊侑給他的命令,是要得到自己的親筆書信,同時還要有玉璽加蓋,才能算數,這就等於了雙保險。
雷世猛得令退下,楊侑又吩咐道:「侯君集,你帶一千騎兵,在朕的右翼,務必要將方圓二十里內的情況掌握,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侯君集嘟囔了一句:「何必如此大題小做。」在他看來,在海陵被王雄涎攻下的情況下,李子通肯定回兵援助江都,甚至丹陽都有可能被抽空了兵力,吳軍根本本不值得一提。但他嘴上低聲嘟囔,卻不敢說出來,上前一步接過令牌,應了一聲「喏」,退了下去。
「杜愛卿,你在江東多年,地理熟悉,這一次就跟在朕的身邊,若朕思考不周,你可要記得提醒朕。」楊侑這一次對着杜伏威說道。
杜伏威點點頭,道:「陛下,丹陽北靠長江,南臨淮水(指秦淮河),兩翼群山環繞,攻取不易。微臣的建議,是以輕騎渡過淮水,據蔣山,阻東來之敵,然後派遣一名良將,奪延陵,如此一來,李子通必定首位難顧。屆時,丹陽城只需招撫,便可一舉奪下。」
畢竟,李子通經營多年的是海陵,對於江都、丹陽等地,卻佔據了一年不到,如今海陵被攻下,李子通的根基已經被拔掉,餘下兩座城池,只需招撫,變了傳檄而定。
楊侑卻擺擺手,他已經做出了安排,攻取丹陽,不是難事。當然了,也不能說杜伏威的戰略沒有用,而是說在楊侑已經有了更好的辦法的情況下,杜伏威的辦法就顯得有些不足了。而且楊侑需要的是時間,他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拿下李子通,然後揚帆北上,在秋收前,抵達高句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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