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楓與柳泉二人感嘆過往時,便都陷入了對離都歲月的回憶之中。二人相顧沉默,不知過了多久,柳泉才道:「你如果沒什麼其他意見,咱們就先歃血為盟吧。」
韓楓臉上一冷,但白童一直在催,柳泉處又有青魘看着,更何況他未來的確需要一個幫手,便點頭應下。
二人身上都沒帶瓷碗,找來找去只有兩個水袋。柳泉便把自己的水袋騰了出來,用小刀割破了手指把血滴進去,又讓韓楓滴了指血,晃了兩晃,先喝了一大口,又遞給韓楓。
韓楓仰脖灌下一大口,這才知道這水袋之中裝的竟然是離都的白水酒。他已經許久沒喝過這沒有酒味的酒,如今沾了唇,才覺得愈發想念這舊日味道。
柳泉仰天道:「老天在上,白童青魘在側,我柳泉今日與韓楓結盟,同心合力共襄盛舉,來日若違約,便叫青魘取我性命!」
韓楓依言說了一遍,只將最後的青魘取命改成了白童。
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將那水袋裏的白水酒喝了個底朝天,柳泉擦了擦下巴上的酒水,忽地開了口:「對不起。我一直以為是你跟邢侯出賣了我,才害我被抓。小婷走的時候給我留了封信,我才知道原委。」
韓楓這也才知道為什麼柳泉前後變化那麼大,他怔了怔,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小婷早就已經死了。」
柳泉道:「是啊。該做的都做了,已經沒用了。話說回來,若不是小婷那時出賣我,我也不會跟邢侯徹底挑明我的身份。有因就有果,未必是福,也未必是禍。」
他難得心平氣和地講話,韓楓也難得心平氣和地聽他講話,這一剎那間,韓楓幾乎以為二人又回到了瀨離河畔,在看着天上的星星說着未來的理想。只是世易時移,就連災星也已有不同,更何況其他。
柳泉又道:「你認識那些護馬人?」
韓楓搖頭:「不認識。我今天才見着他們的。」
柳泉笑道:「今天才見到,她就肯把野馬王讓給你騎?呵呵,真是艷福不淺呢。」
韓楓被他說得臉上一燙:「別瞎說。若不是我認識火雷,還不是跟你們一樣的下場?」
柳泉道:「既如此,你叫她放了我們如何?這批馬我不動了,算作咱們結盟,我送你的一份禮物。」
韓楓冷笑:「你還有本事動麼?順水人情誰不會做?」
柳泉道:「隨你怎麼看都好。總之我回去就叫他們撤走,以後長春幫也不會再找你的麻煩。」
韓楓輕嘆一聲,沒有回應。他心中暗暗盤算着柳泉的話,如今已經立誓,自然不怕柳泉耍花招,但他能保證那些人撤走,自己拿什麼保證護馬人肯放他們走?更何況跟着柳泉的馬盜說不定正是三年前害死孟纖纖兄長的那些人,而自己要查江興幫的內賊,還要着落在這些人身上。
柳泉看他不回話,有些着急:「韓楓,你怎麼說?」
白童也開了口:「韓楓,孟家跟你只是萍水之交,不必管那麼多。倒是江興幫的內賊可以藉機打聽。」
話是如此,但孟纖纖一路上處處照顧,韓楓對這個心直口快的女孩子很有好感。他見過她哭她兄長之死,這時有機會幫她,哪能放過。
柳泉又催了幾聲,韓楓才淡淡地開了口:「你走,剩下的人全都留下。」
柳泉臉色一變,他全沒想到韓楓這會兒會跟自己講條件:「小囝,他們都是我帶來的,你別讓我這麼難做。」
韓楓有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另加了一句:「若不然,我連你也沒法保住。」
柳泉不可置信地瞅着他,好像全不認識他一樣。過了好一會兒,柳泉才忽地笑了起來:「好!好!好!小囝,你真的變了。」
韓楓依舊板着臉:「我若不變,哪裏能和你結盟?柳泉,是你教我的。」
柳泉笑着搖着頭,從輕笑漸漸轉成大笑,最後終於變成了狂笑:「是。你若不變,我哪裏會和你結盟?小囝,如今我才放心了。好,那些人隨你處置。我這就走,你記住了,別給我留禍根。」
韓楓心知柳泉的意思是要他殺人滅口,別讓他這個柳帝臨危拋棄手下人的名聲傳出去。他輕輕一笑,點了點頭,見柳泉拍馬欲走,雖知自己多半會後悔接下來說的話,但還是開了口:「喂!小婷臨死前,她念的是你的名字。她說她生病發高燒的時候,你一直抱着她唱兒歌。她一直斷斷續續地在唱那首歌。」
柳泉沒有回話也沒有回頭,只招了招手,捲雲鐵驪已沿着育麟湖往山林之外跑去。
※※※※※※※※※
俄而,韓楓回到山坳,所有人見他獨自回來都吃了一驚。
韓楓對那女子坦然道:「那個人是我的兄弟,我把他放走了,剩下這些人隨我處置。」
他說起「剩下這些人」五個字時,語氣平淡,仿佛打算處置的只是一群畜生。那女子臉色一變,然而她還沒說話,那二十三個被圍住的大漢已經全都亂了,當頭的大漢更叫囂道:「你這小子一定是用手段把柳大爺害了!」
其餘幾人則有罵柳泉祖宗十八代的,也有罵韓楓的。韓楓聽得不耐煩,忽地一拍九灼的肩膀,騰身而起。他這會兒手中沒有寒鐵劍,但他的功夫本就高強,更何況有白童幫輔,還在半空中,手上的套馬繩拋出,便一下套在了一個罵得最厲害的大漢脖子上。他手一緊一甩,那人喉嚨「咯噔」響了一下,整個人便從馬背上摔了下來,斷氣身亡。
「誰還有話說?」韓楓手中套馬繩一抖,回到九灼頭上,旋即自己也坐回了九灼的背上。
他這一出手電光火石間便殺一人,其他幾人甚至連看都沒看清楚,被他身手震懾,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再也不敢說話,只有那幾個拿馬刀的人舉起了手中的刀,但身子卻都在發抖。
而被韓楓這一手震懾住的,除了這些馬匪以外,也有那三位護馬人。
那女子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這才知道韓楓若真的要對付自己,只是眨眼間的事情,猶如探囊取物一般簡單。
韓楓的手輕輕摩挲着九灼的皮毛,感到就連這匹馬王中的王也在微微戰慄,心中暗自得意。他冷冷掃了一眼對面那幾名馬盜,道:「就連你們的主子都不要你們了,如今你們還打算困獸猶鬥麼?」
幾人面面相覷,忽地一名馬盜大吼一聲,而他身後的馬盜在同時間拋出了套馬繩。只是這套馬繩對的不是韓楓,而是他身後的白衣女子。
韓楓冷笑一聲,道:「雕蟲小技!」手中套馬繩一撩,便把那根繩子打了回去。他這是以柔破柔,若不是勁力遠在那馬盜之上,又用了巧勁,決然做不到。那馬盜的扔出的繩圈飛速旋迴,「啪」地一下打在那馬盜自己的臉上,倒叫他一下子眼淚鼻涕都流了下來。
然而韓楓手中動作卻還沒完。那套馬繩「嗖」地扔出,這下子圈的卻是那二十三人當頭的大漢。那大漢手中拿着長刀,本等着套馬繩到面前一刀斬斷,然而那繩子卻像活得一樣,一下子躲過了長刀,隨即纏在了他的身上。
韓楓雙腿一壓九灼,喝了一聲「起」,將力道都卸在了九灼身上。而九灼也果然沒有讓他失望,往後撤步用力,那大漢便被馬繩直拉到了九灼身前,「啪」的一下摔了個狗吃屎,連兩顆門牙都掉了。
「九灼,剩下的人就不必留了。」
看得出來那幾個護馬人雖然護馬為要,但並不願意傷人。韓楓沒心思跟這些善良的人多費唇舌,直接對九灼下了命令。他相信九灼之前看着自己的那股殺意不是假的,更相信九灼馬中之王的威儀。
果不其然,在聽到韓楓下的令之後,九灼那雙發着橙黃色光芒的眼睛登時帶出了幾分興奮。它仰天長嘶一聲,不等護馬人下令,野馬群便已經發瘋一樣向被圍困的二十一人沖了過去。
三名護馬人這時已都看得眼睛發了直,俄而,那女子才在韓楓背後喃喃道:「你……你真是個魔鬼。」
「魔鬼?也許吧。」韓楓回頭微微一笑,「方才你答應我的,讓我單獨降服九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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