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秘之約 30.陰溝里的老鼠

    「莉亞！季菲！」尼基塔看到這種可怕的場景，不由得驚叫起來。她看到三柄巨大的長劍離兩人越來越近，兩個柔弱的女孩在劍下仿佛隨風搖擺的蒲公英，隨時都會覆滅。

    「啊！」

    汀娜也跟着尖叫起來，她恐懼地閉上雙眼，想逃避即將出現的慘景。一旁的尼基塔在對方的尖叫聲中無力地癱坐在地上，她發現自己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瘋狂的一幕。

    「莉亞，季菲……」她喃喃自語，失魂落魄地看着不遠處。

    「當！」

    幾道沉悶的聲音響起，巨劍同時砍在地面上，激起一陣飛灰，將原地的場景暫時隱藏了起來。

    而為首的機械人眼中紅光大盛，電子眼似乎越發得冰冷起來。它用沉悶的聲音，嗡嗡說到：「同夥視為感染者，消除戒備者：6，感染人數：3。」

    「嗯？」

    原本消沉的尼基塔聽到這句話後，好奇地看了過去。那裏並沒有預想中的血腥慘狀。灰塵散盡，劍下空無一人，一道黑影抱着兩個小女孩從地上滾到一旁。而莉亞和季菲兩個小女孩則是眼含淚光，還沒有從剛剛的異變中回過神來。

    一旁的人群中發出驚嘆聲。

    原本緊閉雙眼的汀娜聽到聲音後，眼瞼動了幾下，微張着偷瞄向遠處。待她看清楚後，不由叫了起來：「克瑞斯！」

    她的眼睛發亮，夾着些許特殊的感情望向那邊，聲音中滿是喜悅。

    另一邊，剛從機械人手中救下兩個女孩的人正是克瑞斯，他搖了搖頭，從地上爬了起來。但爬起來的過程似乎有些問題，他的腦袋有些發沉，腳下也踉踉蹌蹌。

    他暗道一聲：「糟糕。」

    原本色彩分明的視線染上了一層薄紅，眼睛裏也不時傳來刺痛——

    剛剛撲過來的路上似乎被什麼東西劃到了。

    克瑞斯一把扯下腦袋上的繃帶，殘破的繃帶末尾處是一道平滑的切痕。

    來真的？

    他心中大為警惕，張開雙臂護着身後的兩個女孩向後退去，瞪着不斷靠近的機械人，再次詢問道：「t41063，你為什麼違反機械人定律故意傷害人類？原因是什麼？」

    「滋——」

    機械人回應的是一陣電子干擾音，並沒有回答克瑞斯的問題。

    克瑞斯見此場景，帶着兩人不斷後退，直到大腿後側撞在一個堅硬的物體上。他不用回頭，就明白了現在的處境——

    已經到了橋的最邊緣。而他們現在的後方就是一米多高的橋墩，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克瑞斯瞅了眼不斷靠近的機械人，他打算先拖延時間。

    「大塊頭。」他盯着對方，換了一種方式詢問：「你們為什麼會在這裏？」

    「……」機械人依舊是沉默，絲毫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它抬着劍走到對方身前幾米停了下來。

    這個位置對它而言，是個很舒服的地方。它的電子眼圍着橋墩繞了一圈，最終停在克瑞斯身上，它平淡的語氣有了一絲變化，似乎是喜悅：「克瑞斯。」

    「嗯？」克瑞斯愣了一下，他不明白對方忽然叫住自己有什麼用意。他想到機械人的異常，不由得開始懷疑起來——

    或許對方根本不是智能機械人，而是有人在背後操控的機器罷了。

    機械人優先回答人類的問題，這是基於第一定律的要求，也是機械人無法逾越的門檻。像這次一而再，再而三忽視人類的話，克瑞斯的目光落在機械人的電子眼上，紅色的光芒像是嘲笑般一閃一閃着，根本沒有機械人的一點特性。

    「克瑞斯。」機械人再次發話了，「把感染者交出來，她帶有極大的隱患因子……」

    見克瑞斯並不為所動，它開了一個條件，聲音中充滿了誘惑：「如果你現在退到一邊，將不會遭到任何傷害。」

    「如若執迷不悟的話……」巨大的金屬指彈了一下紅劍，轉而威脅道：「將你視為感染者一同消滅！」

    金屬的顫音中滿是不容置疑。

    「呵呵……」克瑞斯輕笑起來，他的目光緊盯着那雙電子眼，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話。

    「果然！」

    「果然？」身後的季菲與莉亞對視一眼，她們也感受到了異常。女孩們眼角掛着淚痕，疑惑地望着克瑞斯。而這位神父只是輕笑，並未解釋，他握緊兩個女孩地手，肌肉慢慢緊繃起來，隨時躲開這個大個子的襲擊。

    「心裏數5秒，和我一起跑。」他壓低聲音，避開機械人的聽覺系統後，朝兩個女孩說道：「數夠之後，就朝前跑！」

    莉亞和季菲雖然滿肚子疑惑，但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她們相當信賴克瑞斯。

    克瑞斯收到回答後，他轉過頭舉目望着機械人，心裏盤算着計劃——

    他可是很清楚勸導和威脅的分別。機械人從來不會主動威脅或傷害人類，朵兒用約書亞的生命組吊着克瑞斯，無非是因為那個傻丫頭用錯了方法，她的本意只是想提醒他，新時代的生命組需要克瑞斯來照顧。然而眼前的這位——

    這可是裸的強迫性威脅。

    除非傳說中那個子虛烏有的第零定律，以人類的集體利益為優先項的機械人。但那只不過是個笑話罷了，人類不會愚蠢到讓這些鐵罐頭主宰自己的生死。

    克瑞斯像是解開了一道謎題，全然不怕機械人提起的長劍近在咫尺。他如釋重負，笑聲越來越大。如果不是智能機械人，那一切就輕鬆多了，人類操縱鐵塊將會漏洞百出，危險系數大大降低。而剛剛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一個答案——

    眼前這個裝模做樣的傢伙，背後只不過是個人類。

    他輕笑着昂起頭緊盯着對方，右手伸向身後，朝着兩人打出了一個手勢，開始計時！

    5……！

    他食指微動，想好了如何回答。

    4……！！

    他在心底一邊估計着時間，同時口中緩緩吐出幾個音節：「我拒絕。」

    「嗯？你就不再考慮一會嗎？」另外兩個機械人中其中一個露出惋惜的表情，如同人類般再次勸了過來。領頭的機械人毫無反應，似乎默認了同類的話。

    然而，克瑞斯並未如意料中的那樣再次低下頭，像剛剛一樣思考着。他抬着頭，心裏默念着，3……，嘴唇再次動了起來：「不……」

    2……！！！

    「你們這些狗崽子，儘管來吧。」

    他一口氣將心中所有的感受罵了出來，眼神中全是對它們的厭惡。

    他被這些背後的老鼠激出了火氣。不肯正大光明出現不說，還將壞影響拋給機械人——

    如此卑鄙的人類，絕不能放過。

    「如你所願！」

    久等之後開始不耐煩的機械人聞言，提在半空中的長劍用力劈下，直指克瑞斯的腦袋砍去。

    1——！！！

    早有準備的克瑞斯不可能就這麼束手就擒，他大喊一聲：「跑！！！」，隨即拉着兩個女孩向機械人跑了出去。空中三道劍影掠過，飛馳而至——

    「咚！」

    又是一聲巨響，橋墩在內的一片空地被紅劍留下一條深深的痕跡。如果人類站在那裏，恐怕還留不下一具全屍。

    但所幸的是，克瑞斯已經帶着兩人逃到了機械人的腳邊。他在拿自己和兩個女孩的生命打賭，他要驗證這三台大傢伙是否真的是人類操控——

    如果是人類的話，他腦海里冒出了視野範圍的概念，如果真是人類在操控，那麼機械人的腳下將會是工作枱的死角。對於智能機械人來說，那個地方是他們身軀的一部分，而人類卻會因為視野狹窄不會輕易出手，避免傷到自己操縱的大傢伙。

    只要克瑞斯他們鑽進這個死角，背後的人類會因為顧慮而迅速地拉開距離——

    果然！

    克瑞斯心中冷笑，果然不出他所料，對方似乎想到了克瑞斯的目的，金屬大腳板在地上一踩，憑藉着反力，立馬和三人拉開了距離。

    與此同時，一道清冷的女聲傳來。克瑞斯聽清楚後，即刻便明白對方的身份。這種黃鸝般清脆的聲音，非尼基塔莫屬。

    「機械人。」從失落、懊惱中恢復過來的尼基塔看到自己的學生毫髮無損後，心中鬆了口氣。還沒來得及趕過去時，她便看到機械人的第二次攻擊在短暫的停頓後，再次出現。

    此時，這個女教師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麼了，她斥聲道：「我以機械人定律之名控訴，你違反定律，處以自毀指令。」

    為了終止這場鬧劇，她直接將機械人法律中最嚴重的一條搬了出來。

    然而，她所說的對象並不是真正的機械人。因此，她的話毫無意義。機械人腳下沒有任何停滯，繼續朝着克瑞斯發起攻擊。克瑞斯這時正好跑到第二個說話的機械人身邊，側身躲開對方遲緩的一劍，鑽進這個傢伙的金屬腳板後。

    這個傢伙相比上一個笨拙了許多，攻擊的手法單一，處處留有漏洞。

    大概操縱者是個女人。

    克瑞斯如此推斷道。他拉着已經氣喘吁吁的兩個女孩圍着金屬腳板轉了一圈，躲開兩道試探性的攻擊。在這個死角，它們背後的人類不敢發出全力，生怕傷到機械人。

    「臭蟲！」

    兩個人氣急敗壞說道，手下的動作也開始凌亂起來，似乎被克瑞斯這種幾乎無賴的方式噁心到了。

    「彼此彼此，老鼠們。」克瑞斯立馬反駁回去，「不敢以真面目見人，就永遠活在下水溝的角落裏吧！」

    話音未落，他將兩個女孩壓在身下，躲過半空中橫飛來的一劍。那一劍仍存餘力，一下砍進第二個機械人的大腿上。

    「滋——！」

    一時之間，火花四濺，藍白色的電流忽然從裂口處爆發出來。

    「你砍到我了！！！」

    第二個機械人一聲尖叫。

    「蠢貨，你快點跳起來，拉開距離！」

    兩個機械人相互埋怨了起來，但還是一致跳開了原地。克瑞斯急忙拉起兩個女孩，然而入目的情況讓他心底一沉。

    「克瑞斯……哥哥……，我跑不動了……」莉亞虛弱地說道，克瑞斯看向另一邊的季菲，黑髮女孩早已累得說不出來話。女孩們和成年人的體質差別在此時顯現出來。

    但這個時候，他抬起頭，有些焦急起來，拉開距離的兩個機械人這次好像學聰明了，跳到空中縮着腳板提着長劍刺了過來。

    這可是個不容忽視的大麻煩。

    克瑞斯心底一點點沉了下去，他仿佛忘卻了身體上所有的疼痛，忘卻了呼吸，眼神直勾勾地瞪着兩道劍影破空而來，心中極度冷靜。

    一定要活下去！

    這時，他的腦海里突然出現了朵兒的背影。機械姬在他愣神之間回頭，笑靨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