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長長的黑影斜插在牆內,留在牆外的部分泛着寒冷的銀光。而黑影上方未亮起來的油燈早已在一開始時,被巨大的衝擊力打成碎片。撒在地上的碎末,就是這盞油燈曾存在的最後一個痕跡。
克瑞斯看着那道黑影,驚訝地問着身後的機械姬:「你注意到了嗎?」
「嗯」
朵兒應聲答道,聲音恢復了以往的嚴肅。
克瑞斯沒有回頭,憑藉着多年的生活默契,克瑞斯知道朵兒接下來會有什麼動作。他將戴在左手上手錶的發條逆時針旋轉了三周後,透明的玻璃迅速變成灰色,表面黏着銀色液體,從中發出一道白色的光柱,射向上方望不到邊際的黑暗深處。
朵兒抬起右手,五根手指的指尖泛着淡藍色的光芒。在測准出具體的位置後,發出了下一道指令。
「覆蓋!」
五道藍光飛出,在兩人身外四五米的位置停下,相互連接構成一個立體的空間幾何。透明的藍色薄膜如同鏡子般將手錶發出的白光反射回來,幾秒之後,由藍光構成的空間被白光所覆蓋。
整個空間內如同白晝。
克瑞斯站在黑影插入牆內的旁邊,在強光照射下看清楚物體的真容後,心中更加駭然。
這是一柄傳統制式的十字劍。
劍身大部分已經沒入鋼鐵的厚牆中,而留在外面的劍柄上綁着細細的紅繩。在時間的腐蝕下,原本綁緊的紅繩早已斷開,露出了刻在末端的蛇形紋章。
剛剛反射光的,就是這個蛇形圖案。
克瑞斯恨得咬牙切齒。
又是一個褻瀆神的傢伙,竟然敢在十字劍上刻蛇。
克瑞斯心中十分惱怒,雖然在這個時代科技成了主旋律,宗教只是人類的心靈寄託。但是堂而皇之地在十字劍上刻着蛇,這其中的惡意讓身為神父之子的克瑞斯極為惱火。
不過克瑞斯和那些保守迂腐的苦修士不同,雖然蛇形的紋章意味着蔑視神權並尊敬惡魔,但若是因為意氣之爭錯失了解此物來源的機會,那就是捨本逐末了。
所以克瑞斯並沒有因為褻瀆而喪失理智轉身離開。克瑞斯更加冷靜地觀察着插入牆內的十字劍,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應急通道的鋼鐵牆壁是由複合鋼製成的,而這泛着寒光的兇器卻深深地插在牆內,整個劍身只有不到一寸留在牆外。除了插入牆內和原本用紅繩包裹着的劍柄,其他的地方蒙上了一層薄薄的像是鐵鏽的物質。
劍柄上有着大量的磨損痕跡,像是被人反握着劍刃在地上拖行了很久後,狠狠地插進了牆內。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劍身沒入牆內的切口周圍,並沒有任何的劃痕或是震紋。放佛從一開始就和這鋼鐵牆壁是一體的。
如果真是如此,那上面的那盞油燈又是被誰打碎的?
「朵兒,你能估算出大概時間嗎?」
克瑞斯只好求助於身旁的朵兒。
「劍插進去的時間至少是三年前發生的,至於有多久就不行了」
朵兒搖了搖頭,「許多地方腐蝕地很嚴重,我的計算能力達不到這麼高的要求,沒辦法準確地計算出來。」
克瑞斯握着劍柄,用勁向外拔了幾次,然而這嵌入進去的利劍紋絲不動,好像真的和牆融為了一體。
「腐蝕的很嚴重?」
克瑞斯看着光滑無痕的牆壁,很是懷疑朵兒的說法。
等等?
克瑞斯看着手上留下來的鐵鏽,像是抓到了什麼。
抬頭看向油燈所在的位置,果不其然,那裏有一個腐蝕的十分嚴重的鐵支架。
你這個笨蛋!
克瑞斯在心裏腹誹道,無奈地用手指敲了敲鐵牆,感嘆自己這位女管家的不靠譜。
鐵牆內迴蕩着空空的聲音,而原本無心之舉的克瑞斯像是注意到了什麼。再次用手指敲了敲牆壁,牆內發出的還是相同的聲音。
有情況!
克瑞斯敏感地發覺到了問題的關鍵——這柄劍插入的牆後是空的。
牆內走的暗線是不需要留這麼大空間的。如果內部出現問題的話,常規維修的納米機械人能順着線管的狹小空間到問題根源修復。
這麼大的空間,裏面絕對有問題。
「朵兒,能看清裏面的東西嗎?」
朵兒聽到克瑞斯的話後,淡藍色的雙瞳中發射出兩道藍光照在鋼鐵牆壁上。
許久之後,無功而返的搖了搖頭,語氣中有些驚慌地說道:「克瑞斯,我完全看不到內部結構,而且我還發現聯繫不上主腦了」
克瑞斯扶着額頭,抓了抓頭髮,最終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回答道:「你要是能用電磁波就有鬼了」
「這種人為修建的大型金屬屏蔽儀,你用電磁波怎麼可能聯繫到主腦?」
朵兒聽到克瑞斯的話,不由得縮着頭,吐了吐舌頭,對剛剛的失誤表達着歉意。
克瑞斯看着可愛的朵兒,心中的無奈消去了大半。看到朵兒重新恢復到以往正常的性格,原本的擔憂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用因果成像法」
「嗯」
朵兒的雙瞳發出兩道白光,沒入到鋼鐵之牆中。隔了幾秒後,牆內的立體圖顯像在一主一仆的兩雙眼睛中。
「這個是」
克瑞斯仔細的盯着圖像,心中越發的震驚。
「快,把這個地方切割出來!」
克瑞斯頭也沒回的對朵兒命令道。
身後的朵兒抿着嘴,猶豫的神色持續了幾秒後被堅毅所代替。待克瑞斯走到安全距離後,雙眼中再次發出兩道光柱,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的光芒是紅色的。
兩道光一接觸到鐵牆就發出「滋、滋」的灼燒聲。花了將近半分鐘後,朵兒將連油燈鐵架在內的整塊鐵牆連着切割下來。
不遠處的克瑞斯看着油燈接在牆內的暗線被朵兒燒斷,抽動了幾下嘴角,忍住沒有說話。
整塊鐵牆應聲砸在地上,發出的聲音順着河流一直蔓延到深處。
等克瑞斯看清被隱匿在牆內的物體後,眼神中再次充滿了驚恐。
牆內空間中藏着一個巨大的鐵籠子,而籠子中坐着一個無頭的死人。
準確的說,死者的頭顱因為被嵌在牆上的劍刺在腦袋中。脆弱的頸骨由於不堪鐵牆的重壓,在鐵牆砸在地上的瞬間斷裂開來。身體和頭顱分為兩部分,一個坐在籠子中,另一個從籠子頂處的洞中飛出來,如同皮球般骨碌骨碌地一直滾到克瑞斯的腳下不遠處。
一旁的朵兒用手捂住小嘴,淡藍色的眼睛中滿是震驚。
籠中的死者軀幹瘦弱細小,稚嫩佈滿血痕的雙手宣告着死者的年齡——分明還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坐在籠中的身軀上滿是傷痕,衣服破損的地方染着黑色的血漬。可以想像到幼小的孩子在死前痛苦的掙扎。
而另一邊,滾到克瑞斯腳下不遠處的頭顱,也終於停了下來,對着克瑞斯露出了一張驚恐的小臉。那張小臉上滿是乾涸發黑的血漬,克瑞斯在那雙瞪大的雙眼中,讀出了死者生前那一刻對整個世界的絕望,然後被施暴者虐殺至死。
克瑞斯的手不禁地顫抖起來。
並非是因為害怕死人或是施暴者的殘忍。克瑞斯早在2460年停戰之前,見到過更加殘忍的事情。那時自然人社會關於自然人和克隆人戰爭的新聞報道也是最多的幾年,正是那幾年在養父的教導下,通過新聞認識到自然人的傲慢後,克瑞斯那在少年時期所形成的性格使其成為了克隆人友好者。
那時的克隆人並未與自然人有相同權益,第五代機械人同樣還未成熟。克隆人的處境比之這個孩子更可憐。
如今將近九年過去了,克瑞斯的心理更加成熟,再次看到這種場景雖然瘮人,但不至於讓他覺得害怕。除了三年前的那場大火,沒有什麼事能再讓他如墜深淵,恐懼不已。
克瑞斯看清死者的臉時,一道寒芒爬上了他的後背,冷汗涔涔。死者竟然和剛剛克瑞斯產生的幻覺中所看到的孩子長得一模一樣!
那麼剛剛就絕不是簡單的幻覺!
可這已經乾涸的血跡,以及超過三年時間的死亡時間又和剛剛發生的幻覺有一定年代間隔。
一定在哪裏存在有問題!
克瑞斯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蛇形紋章的惡魔信仰者和十三節車廂上那個陰冷的眼神,以及那個叫鳶鶯的女人。從撤離開始到現在,遇到事情越來越複雜起來。
克瑞斯看着鋼鐵牆壁,心中越來越疑惑。
連這個已經廢棄了五十年的應急通道在克瑞斯的眼中也變得神秘起來。這個選擇用鋼鐵做牆壁的應急通道,絕非預防自然災害那麼簡單。
甚至它的年齡並沒有五十年。
克瑞斯轉頭望向身旁的朵兒,情不自禁地說出了心中最大的疑問:「機械人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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