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旅程 第四百六十九章 聖階（3）

    倒是站在一旁的菲麗絲很快就明白了。卡其爾效忠於精靈王庭，精靈女王，但同時，身為葉璃家族的族長，她也需要為家族負責。不管菲麗絲的手段有多麼大逆不道，但她成功了。三十萬大軍包圍王宮，憑藉王宮的守衛力量根本頂不住，就算精靈皇家衛隊拼盡全力回救也來不及了。

    既然菲麗絲的政變成功，她已經要繼位成為新的精靈女王，那麼作為她的貼身侍衛，菲米勒就必須成為葉璃家族的族長。這是葉璃家族的生存之道，緊跟女王的步伐，忠於女王，葉璃家族才有自己的生存空間。

    把象徵族長之位的璽戒交出去，卡其爾就沒有再理會菲米勒，而是沖菲麗絲伸出了滿是鮮血的右手。

    菲麗絲蹲了下來，握住了那隻手，沒想到卡其爾已經到了彌留之際，但這隻手還是這麼有力。

    卡其爾把菲麗絲拉到近前，說道:「菲麗絲，看在我把你抱大的份兒上，就算是卡其爾姑姑求求你了，精靈族不能再流血了!」

    精靈族的新生兒出生率太低了，如果是職業者，那就更低了，這導致整個精靈王庭的所有大貴族家族人丁都不興旺，甚至有好幾個長老院長老的家族一直是一脈單傳，隨時有血脈中斷的危險。

    五千年前，當代精靈女王在一片風雨飄搖中繼位。當時的精靈王庭還沉淪在精靈大帝國崩潰的深淵之中不可自拔，所有人都人心惶惶，恐懼不安；外部又有正處於擴張期間的光明教廷在不斷壓縮精靈的生存空間。就在這內外一片動盪不安之中，剛剛繼位的精靈女王展現出了她鐵血強硬的一面。對外，直接以女王之尊威脅光明教廷——如果教廷繼續壓迫精靈族的生產空間，那麼她這個聖階強者將會化身刺客，親自去刺殺光明教廷的高層。面對這種完全不顧體面的威脅，光明教廷不得不退一步。除非同樣是聖階強者的教宗，沒有人能抵抗精靈女王的刺殺。她要是真的不顧身份和臉面去刺殺，光明教廷還真沒有什麼辦法。對內，精靈女王展開一場血腥清洗。作為傳承了數萬年的政權，精靈王庭核心決策群內部的扯皮現象很嚴重，長老院所有長老家族的利益都必須得到保證，還要兼顧一些大貴族的訴求，導致整個精靈王庭的做出任何決策都是那麼的緩慢低效，事情都過去了還未必能出一個結果。但現在，精靈各大貴族必須服從王庭的利益，服從女王的命令，誰要是有異議，直接編織罪名，或監禁，或流放。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德魯伊教派感覺這是爭取自己政治權益的好機會，只要表現的強硬一點兒，一片飄搖中的精靈王庭一定會讓步的。但他們沒想到，這次遇到的是同樣鐵血強硬的葉卡特琳，精靈女王不顧長老院提出的妥協政策，強硬的否決了德魯伊教派的政治訴求，甚至逼迫他們掀起叛亂，然後進行血腥鎮壓，那幾天，月光森林血流成河。

    當時尚且年輕的卡其爾化身為精靈女王手中的長劍，在鐵與血中彰顯着精靈女王的權威，簡直熱血沸騰。但後來，一切成埃落定後，卡其爾回憶起那段往事，眼前只有一片血紅。精靈女王樹立了自己的權威，精靈族也終於穩定了下來，但精靈族流了太多的血，整整五千年，五千年的休養生息才讓精靈族堪堪恢復了元氣。

    現在，又一場政變發生，卡其爾最害怕的是菲麗絲繼位後再次展開清洗，畢竟她得位不正，恐怕會有很多精靈貴族不服。但現在的精靈族經不起這麼折騰了!而且和五千年不一樣，現在南方海域還有一個上百萬平方公里的深淵半島，上面數億的惡魔將會讓整個卡提克大陸各大勢力進行一番洗牌，抗魔之戰馬上就要爆發，根本不會給精靈族休養生息的機會。如果這時候精靈族流血太多，在惡魔的衝擊下，精靈族能不能保有現在的地位都不好說。作為效忠精靈王庭一輩子的人，卡其爾在臨死前只有這麼一句話:「別讓精靈族再流血了!」

    菲麗絲有些猶豫，政變已經發生，事情已經做了，難道說還指望能有什麼好的結局嗎?如果不用雷霆手段把精靈王庭的局勢徹底穩定下來，留下隱患怎麼辦?光明教廷可就是因為內部的派系爭鬥落得這樣下場的。

    不過在卡其爾灼灼的目光之下，菲麗絲還是艱難的點了點頭，說道:「我……我儘量……儘量吧!」猶豫了好半天，菲麗絲也只能給出這麼一個含糊不清的回答。

    卡其爾還想說什麼，但卻已經撐不住了，一口血吐出來，生機消散，靈魂破碎，只有那雙血紅的眼睛，依然死死盯着菲麗絲。

    菲麗絲蹲在那兒呆呆的有十幾秒，才站起來對菲米勒說道:「你在外面守着。」

    菲米勒小心的看了菲麗絲一眼，看得出殿下現在的精神狀態不怎麼好，但自己也幫不上什麼忙啊!

    菲米勒只能低頭應道:「是，殿下。」

    菲麗絲推開精靈王宮的大門，邁步走進了正殿。在正殿的正位，精靈王庭當代女王，葉卡特琳·月嵐正坐臥在椅子上，臉色蒼白，精神波動都有些不穩定。一方面是因為之前的補天計劃消耗了她太多的元氣，另外也是被菲麗絲給氣的。

    看到菲麗絲進來，精靈女王怒斥道:「你還有臉進來見我?我都不知道自己養了一個白眼狼!你這麼做對得起我嗎?對得起你爺爺嗎?對得起你死去的母親嗎?」

    菲麗絲踉蹌了一下，差點兒沒站穩，她跪倒在地，過了好一會兒才強迫自己把這句話說出來:「請求女王陛下把聖位傳給我。」

    精靈女王用銳利的目光注視着菲麗絲，說道:「你就這麼想要聖位，不惜引兵攻打王宮，做精靈族的叛逆?」

    菲麗絲抬起頭來，和精靈女王對視着，大聲說道:「我想活下去!」

    精靈女王愣了一下，整個人的銳氣都消失不見了，她苦笑着說道:「你不用這樣的，哪怕你失敗了，也不會死，我答應過姐姐，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精靈女王的姐姐就是菲麗絲的母親，在她死之前曾哀求自己的妹妹好好照顧這個剛剛出生就失去父母的可憐孩子，而她也答應了。

    菲麗絲搖了搖頭，說道:「不，幾十年的鬥爭已經讓我們明白了一件事，只有把對手徹底殺死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寧。一旦我在政治鬥爭中失敗了，凱蘭西會想盡辦法殺我，明面上不行她也會搞刺殺，您能照顧得了我嗎?或者說您能照顧我多久呢?」就算一切順利，精靈女王確實護住了菲麗絲的安全，但她總有一天要離開這個世界的，到時候自己怎麼辦？活活等死嗎？

    精靈女王看着菲麗絲那雙堅毅、冷酷的眼睛，突然感覺到一絲恐懼。到底是怎麼了，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那個文靜可愛的小女孩兒為什麼會在自己面前露出這麼可怕的目光?她痛苦的說道:「不，不會的，事情怎麼會這樣?」

    菲麗絲冷漠的說道:「但事情就是這麼發生了，不管你們當初是怎麼想的，但現在，在那種殘酷的政治鬥爭下，我、凱蘭西、卡爾、伊麗莎白、露茜婭等等，我們這些人在這幾十年中已經拋掉了太多的東西，一絲的疏忽，一時的心軟，一點兒地方沒考慮到，都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去彌補，這個代價甚至是自己的生命。我的姨母，為了活下去，我們已經拋掉了所有人性，變成了一個個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冰冷機器。」

    精靈女王苦澀的笑了起來，喃喃的說道:「艾蘭特，你看看，這就是你們的計劃，你們謀劃了八千年的計劃，把我的孩子給逼成了這樣!？」

    這句質問艾蘭特是聽不到了，他現在把自己關在了紫靈府，任由外面那些大貴族跪在那兒，哀求着他能出面。他畢竟是菲麗絲的爺爺，這時候只有他能勸菲麗絲迷途知返了。

    沒人知道這時候的艾蘭特是怎麼想的，但自這場政變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出過書房門。等到抗魔之戰結束，菲麗絲忍不住推門進來後，看到的只剩下一具枯骨了。

    王宮正殿，精靈女王劇烈咳嗽起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平復了心情，拿起身邊精靈權杖。

    精靈女王拄着權杖站了起來，慢慢的走到了菲麗絲面前，無力的說道:「好，你既然想要這個聖位，那就給你吧。」說完，把這個象徵着精靈族最高權力，也是鎮壓精靈族氣運的精靈權杖朝菲麗絲扔了過去。

    精靈女王扔的力氣比較大，而菲麗絲也沒有做任何的防禦抵抗，權杖重重的砸在了她的額頭上，血順着權杖和臉頰流了下來。

    血流在了眼睛裏，讓菲麗絲看眼前的一切都是一片血紅，她也沒有去擦，只是低着頭，輕聲說了一句:「謝謝姨母成全。」

    精靈女王擺了擺手，說了一句:「我只希望你能把精靈族放在心上。」說完這句話，她就步履蹣跚的朝門外走去。

    等菲麗絲出來問菲米勒，她卻說根本沒看到精靈女王出來。自此，這位挽精靈族於頹廢之中，用了五千年實現精靈族復興，抵抗深淵入侵，補天成功的鐵血女王消失不見了，再也沒有人見過她。

    ……

    北部大草原，獸族的中心城市，王城，露茜婭也在為自己的未來而拼殺。和保持着一定克制的菲麗絲、精靈皇家衛隊不一樣，此時的王城徹底陷入到了一片戰火之中，露茜婭帶回來的一百萬獸族士兵正在和王城的守衛部隊進行巷戰，她似乎並不打算只佔領獸族金帳，而是打算佔領整個王城。

    「衝鋒!沖啊!」索菲亞手裏拿着一把戰斧，嘶吼着帶領手下的士兵往前沖。獸族王城的衛戍部隊雖然精銳，但露茜婭這一百萬獸族士兵戰鬥力也不可小覷。經過數年和惡魔的戰鬥，再加上充足的營養補給，丹妮卡提供的優質武器，這支軍隊已經成為了鐵血之師，以不可阻擋之勢橫掃整個王城。

    王城中心有一個不起眼的小院子，獸族的最高統治者，古伊爾·利爪就在這裏養傷。

    此時，露茜婭搬了個小凳子坐在古伊爾旁邊，對這位臥倒在床的大薩滿說道:「爺爺，我馬上就要勝利了。」露茜婭的語氣平靜而冷漠，沒有即將勝利的喜悅，也沒有發動政變的緊張和不安。

    露茜婭雖然也有一個利爪的姓氏，但所謂的「爺爺」不過是一個敬稱，她本身和古伊爾並沒有直接的血緣關係，對於從他手裏搶奪聖位，自然也沒有菲麗絲那樣的糾結和痛苦。

    古伊爾現在的狀態很不好，在之前的補天行動中，他受了很重的傷。終歸他是「最年輕」的聖階強者，接受聖位不過數十年的時間，和精靈女王那種在聖位上待了五千多年的人自然不一樣。

    古伊爾儘量壓低聲音咳嗽了幾下，虛弱的說道:「這是你們計劃好了的?」

    露茜婭倒也沒有遮掩，直率的說道:「是的，這是我們很早之前就謀劃好了的，除了我之外，菲麗絲、伊麗莎白，還有雙子王國的丹妮卡，她們都在奪取聖位。」

    「丹妮卡·風語?」古伊爾睜開了渾濁的眼睛，說道，「這次的政變是她發起的吧?」

    露茜婭奇怪的看了古伊爾一眼，低頭說道:「是的，是她最開始提議的。」

    古伊爾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喃喃的說道:「大風，唉……」他一直認為，將大風的血脈重新喚醒是一件很危險的事，但那位樂音大人絲毫不理會他們的勸阻，執意重塑大風的血脈，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現在可好，遭到反噬了吧?

    注意到露茜婭眼中的疑惑，古伊爾笑了笑，說道:「政變這種事需要一個膽大妄為的傢伙來領頭，你們……你們還沒有這個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