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苗是修真界最寶貴的財富,每一個仙苗都可能成長為了不起的修真者,為修真文明的發展做出貢獻,甚至提供一條證道長生之路。
不過毫無疑問,仙苗是需要栽培的。再絕頂的天才也不能在兩甲子的短壽內獨自完成數千年同樣絕頂之輩的才智積累。四大宗門的仙苗選拔在全天下門派里最為系統,它們的傳承也是天下修士最全面和最高明的。
每個宗門一般在盟約劃定的各自勢力範圍內選拔仙苗,在天下的公地則先到先得,元嬰轉劫視轉劫者的個人意願而選擇加入門派。
仙苗往往在五六歲就被帶往洞天——貧民和小戶人家或者得到賣身錢,或者也被接引到宗門的洞天充當靈植夫;對付富貴人家,宗門會用上一些軟硬手段。不過,在我們這個亂世,仙山古洞恐怕才是天下最寧靜安全的地方
——進入武道時代中葉,已經很少有人不願意把孩子送上宗門修真,他們的普遍認知里,仙苗的誕生是家族的福祉——孩子能修得亂世中保命的神通,家人也能得到可觀的財富,有仙苗的富貴人家甚至能靠修煉有成的孩子鞏固與擴大自己的世俗勢力——修真者和他的家族並沒有切斷世俗關係,有孝心的修真者會一直照顧此世的父母到善終;甚至有人放棄進一步求索大道而入世參與家族的地盤擴張,這些人就是我們修真時代的諸侯——宗門並不排斥這種行為,因為諸侯們獲得的地盤也是宗門的新勢力範圍,諸侯會提供宗門更多的仙苗、靈脈和嘉田。
從仙苗成為宗門外門弟子,到外門弟子出師下山,一般需要二十年的時間,都在傳功院度過。
先是道門典籍、練體法門和博物知識的傳授,集體由金丹境的內門弟子授業。在十五歲左右的時候仙苗應該就要晉升到內功境界了(原來,我蒙父親的傳授,練體早趕上了道門的進度。只是我沒有接觸過多少道書,沒有正常仙苗的眼界)。
到達內功境界後,宗門開始傳授外門弟子修煉陰神的法門,一般在修真第十三至十五年他們能突破到築基。如果至第二十年,還沒能晉升築基的仙苗,計為未出師弟子;至第二十年,未能晉升金丹的築基境弟子,計為出師弟子——日後他們循宗門功法修煉到金丹,可以參加內門弟子資格試——通過內門弟子資格試,金丹者就能接受宗門元嬰者親自精心指導,獲得和之前完全不同層次的修真指導;當然,在第二十年修真期滿前就晉升金丹的天才可以直升為內門弟子。
(我思索如果以自己沒有際遇,以我真實的進度,在白雲鄉突破到金丹大概要在二十五歲至三十歲,鐵定不能直升,要再參加次內門弟子資格試。)
「內功之下練體,築基之上練陰神」被宗門視為根本要義,神通則是細枝末節——這無疑問,沒有龐然元氣和強大陰神為根本,再厲害的神通也施展不出來(我的雷法總綱是例外,因為我是會抹掉自己記憶的那種白痴元嬰)。但是,築基弟子需要磨礪出凝成金丹的道心,就必須修煉神通,好有手段在歷練里克服種種外物磨難。
——內門弟子資格試也是需要克服外物磨難的生死歷練。
所以宗門在二十年修真期向外門弟子自由開放武藏和法藏。
武技、法術、符法、煉器、煉藥等等都是專門之學,都有傳功院委託的內門弟子或長老傳授。除了煉藥一門,都不禁外門弟子學習。
(我知道,煉藥師能煉製修真者需要的丹藥,不可輕易流入世俗。煉藥師基本被宗門壟斷,進入世俗的大宗丹藥都源於四大宗門。世俗里唯有儒門才能製作次于丹藥的藥草,但藥草和丹藥有質的差距。沒有丹藥服食的修真者,元氣補充緩慢,修煉的進展自然也被卡住——突破境界間的關口要道心明悟,境界內的層次漸進可要資源堆疊和功夫打熬。)
在外面歷練,宗門正規的築基弟子至少要掌握雷法、飛劍、遁法、符法和若干武技。至於其他地煞法術,自然是錦上添花——只要他們不怕耽誤根本的修煉。
武技我自信不必再學,有諸多金丹武者傳授和實戰經驗的我,絕對凌駕於那些要花一半時間練法術的外門弟子。雷法是老子看家本領,遁法我學得不全,不過我的風蛇有替代作用(但會泄露點老子的底牌)。我要補習的不過飛劍、符法。
——這樣想來,我突然對自己的實力多了不少信心,放眼望去,無數的築基者被我拋在身後,金丹里我也不是最菜的,天下的萬餘金丹,喪在我手裏的也有幾個手指頭的數目吧。
哈哈。
「金丹下層者不過是修真者塔基一條變化的波浪線。小原,我需要提醒你,金丹境凝練的道心是會退轉的,站得高但不穩的人,跌下去會摔得很慘。宗門正規的築基弟子表面上看腳步是慢了點,但他們的基礎打得紮實,晉升金丹就能立足腳跟。野生的金丹魔念叢生,跌下來的情況就很多,你殺掉的那些大盜就是此類,不要由此驕傲。你父親把你的練體基礎打得極好,但陰神這塊還要磨礪,似乎星宗掌門是用速成的法門把你拔上來的,火候不純。。」
——我扮成虔誠的樣子,點頭奉教。
心裏想,我的道心絕不退轉,因為我要和小芷再次見面。
白日漸斜,為我講述宗門弟子傳承的宇正宏忽然不再繼續談內門弟子資格試,他說要給琳公主的陰神傳遞一下神念。
不久,海岸線上我看到一個大影向我們移動。
顏若琳騎着我的黑白熊往我們這邊跑來。逢蒙愁眉苦臉,我注意到他脖子上多了一個項圈,項圈箍到了脖子肉裏面,仿佛生根一般。
小芷以前說要騎逢蒙玩,不過第一個把黑白熊當坐騎的卻是我新認識不久的紅衣少女。現在我已經是崑崙宗的外門弟子,是否要按照他們的習慣管叫她「琳公主」呢?
這個女孩子是什麼來歷?不過是一個內門弟子的她,眼神至始至終和他們的一院之主平視。雖然宇正宏對我說他們宗門沒有上下尊卑之分——但以我經驗,後輩看長者,弱者看強者的態度總是會不可避免地畏怯與順從——即使是強作姿態,弱者的內心總在退縮和質疑自己,但她的氣面對宇正宏的氣沒有絲毫的波動。
——琳公主?在我們這個修真時代,公主並不是很值錢的頭銜。世俗里最尊貴的中土皇帝也不放在修真者的眼中,區區的公主(可能只是一個諸侯國或蠻夷小國的公主——因為我們大正王朝的皇帝並非顏姓,而是傅家)怎麼能被渡人院主如此尊敬?他仿佛是接受每日的輕風和日光那樣,自然而然地承認了那少女卓而不群的地位。
至於她口中的爹爹,貌似和我前世的私交頗好——既囑咐她的女兒管我叫師叔,又宣揚我雷法總綱的厲害。我前世既然是一個沒有人品,連徒弟都隨便宰的怪人,能有人好心為我挽回形象,日後我總要謝謝他。等我上了崑崙山,專程拜訪下她爹爹吧。
似乎她爹爹在崑崙混得風聲水起,我忽然想起顏若琳對着平安珠向渡人院主發脾氣,要向她爹爹投訴。他們崑崙的制度我還不了解,她爹爹是什麼樣的職位,能監督渡人院主?不過,我想他至少該有不遜於渡人院主的實力。
——我們這個亂世,有實力,說話才有人聽。修真界恐怕也不例外。
出門靠朋友,我在崑崙混,要向她爹爹借借光。
我如此想。
「宇院主,白雲鄉的事情真得不管了嗎?」
顏若琳跳下熊來,逢蒙如釋重負地溜到我身畔。
我問他怎麼當那少女坐騎了。黑白熊懊悔道,
「因為我好奇地問女主人能不能教我幻化人形的法術,那樣我以後能去人類的花花世界玩。女主人說要去花花世界玩容易,就給我的脖子上了項圈,這樣我成了她的坐騎,自然就能隨着她出入紅塵了……不過我的男主人當然還是你。」
——你果然沒有節操。半年前你的女主人還是慕容芷呢!現在怎麼投奔顏若琳了!
我無話可說,暗想逢蒙的生死連心符系在我身上,只有我的生死和他性命交關——為了不吃眼前虧黑白熊改換門庭,小芷遠在萬里之外,對他也無可奈何。
「星宗掌門給我們打過招呼,白雲鄉洞府在他界內,由他處理。我們是外人,就不要多管閒事了。顏緣也是同意放棄。要我叫他再給琳公主發道手令嗎?」渡人院主說。
「算了,他忙。不然又要對我囉嗦了。」少女悻悻。
——她父親叫顏緣,我記下了。
「那麼你可以帶着原師叔飛回天都峰去了,我還要繼續去獵殺四十大盜,滿盈會出了很高價格的賞金。過幾天部分大盜要送上門尋仇,我要候在這裏一一切掉。」她折身繞過我,對我粲然一笑。
我一呆,隨即醒悟她揪住黑白熊的一隻耳朵離去,我的靈獸被她自顧自順手牽羊走了。
「我爹爹說,這次接引原師叔有不少好處,我看這頭熊不錯,師叔就送我吧。」
宇正宏對着少女背影輕咳了幾下,
「琳公主,我這裏還有一道傳功院主的手令和你爹爹的私信。無論你目前接受的委託是什麼,一概中止。我要你即日起擔任原劍空內門弟子資格試的嚮導,直到他的考核結束為止。」
(「什麼是資格試嚮導?」我悄悄用神念問渡人院主。)
(「給你這種情況的外門弟子配置,因為你沒有正常弟子所有的修真界眼界和常識,需要有人在考試過程中為你補課。」他回答。)
「我不願意!」
少女愕然回首,
「誅殺四十大盜是我自立以後接過的最大委託。滿盈會的違約金很高,而且把我的名頭壞了,以後接不到好生意。更何況,我從來沒有教過弟子。」
「小原的基礎很好,你上手不難——傳授弟子的章程現在我就可以給你。這件門派任務算乙級上;做好了,我和其他元嬰者向長老會要求直接拔你做長老。至於滿盈會的糾纏,我們崑崙一句話就能解決,你無需擔心。」
「是做長老?還是做生意?這是難題喲——」少女滴溜溜轉着眼球,終於還是走回了我這邊,
「——原師叔,日後請多關照,我們要相處一陣了,我脾氣不是很好,但願你多包涵。十七歲的長老,對我還是很大的誘惑。師叔你知道嗎,按典章在我宗有修道三十年的年資才能混到吶。十七歲的長老,真是抖威風,我娘肯定欣慰死了。」
「你才十七歲?」我本來以為她的年紀要比外表大得多,金丹上層的境界怎麼能那么小年紀就達到呢?
「恩,今年三月剛過的生日,比你小六個月。」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這個變態。
「琳公主是天之驕女,為造化所鍾——小原你不必驚訝和沮喪,你的天資在我們的仙苗里已經是上品了,像你這般歲數練成金丹的,按照往年統計,每期仙苗選拔,也只能得到兩三個……」
雖然渡人院主補償性地安慰,我已經受打擊了——難怪那個女孩子見到我的時候會說老子修為淺薄,她站立的位置很高,現在的我不能瞻望。
見到顏若琳接受了做我資格試嚮導的任務,宇正宏說,「現在我可以發佈針對小原資格試。」
——我要面臨的內門弟子資格試到底是什麼內容呢?不會是比奪取墜星洞天和殺掉昂山寶焰更艱難的任務吧?
照渡人院主的意思,資格試就是把那些魔念叢生、根基不穩的金丹淘汰的生死試。
他取出一捲圖交給我。
我楞了一下,這圖我從小就認得,不是常見的五洲三界大地圖嗎?
只不過上面標註了一條之字形的路線:從白雲鄉出發,順時針跨越東大洋,到中土神州南端的南海邊城凌牙門。然後折北,通過南疆、南嶺、楚地到帝都,再一路向西,過長安、到大漠的名都聚沙城為止。
我目測彎彎繞繞的路線有數十萬里距離。
「十六個月,」渡人院主說,「十六個月內,你要沿着這條路線從白雲鄉抵達到聚沙城。做得到,你就是我們崑崙宗的內門弟子,就可以得到更高深的法門,你要的東西都可以得到。做不到,就參加下一次資格試。」
「下一次是什麼時候?」我好奇問。
「三十年後。」他一絲不苟地說。
「剛才我是開個玩笑,」我可不願三十年後再去找我女人,
「我一定一次過關,不就是走點長路嘛,金丹我也殺了不少呢。」
我看到宇正宏嘴角意味深長的微笑,這是一個老狐狸的微笑。我想這條路線上一定有坑在等着我。但他絕不會把辛苦找來的我往死里推吧?
——為什麼不可能是要我死的坑呢?
我的腦子突然晃起了念頭:正因為是可能讓我死的坑,題目才刺激啊。不然資格試怎麼淘汰那些道心不穩的金丹呢?崑崙宗需要的不是溫室的花草,而是提供他們長生道路的強者。
「我不會死的,一定在正德五十三年八月十五日準時到達聚沙城。」我說。
「期待。啊,我稍微糾正一個小錯誤:去年正德老皇帝死了,登基的那個孩子和你同歲,今日是大正王朝正泰帝元年四月十五日,你要在正泰二年八月十五日月圓時到達聚沙城。」
宇正宏望了下夜空,對顏若琳講,
「那時你也該回去見下你父親了。」
他的投影消失。
「一定是我那個爹爹叫渡人院主傳的話,多管閒事。」少女罵了一句。
「想起來,我去年下山的時候也是八月十五吶。去年八月十五,原師叔在做什麼呢?在荒島和熊玩嗎?」她擼了下黑白熊柔滑的毛,笑問。
我不回答。那是我和小芷的決戰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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