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心 第二三八章 魔高一丈,神戰於玄 三

    灼人的強光和激流般的罡風從天穹的窟窿無休止地貫射進來。紫電飛龍負載着我游於黑水上。才甦醒的我不知道方才一道在黑蛇宇宙的其他人去了何處,我把自己的金丹神念拓展到極限的三十里方圓,才把握大致狀況:

    黑水上的島已經塊塊破碎,猶如被斬成數十段的長蛇。十二條元嬰妖氣凝成、支持蒼穹的天柱折去了七條;沒有天柱護持的陸地與宮殿逐漸沉入黑水。餘下五條天柱覆蓋的宮殿和碎島被激風吹向四面八方!

    天穹有一大七小共八個窟窿,即使七個小窟窿都有山谷裂口大,第八個最大的窟窿恰是已經蕩然無存的羅剎國主魔宮所在,下方只餘下餅碎屑那樣的殘陸與蛇蛻。無窮無盡的九頭蛇血由那個窟窿幽深的通道里流膿般淌出,把越來越大的海面薰染成沾之則化的死水。

    八個天窟窿的那一邊是和黑水無光蒼穹不同的天色——明淨如洗的寶藍色天幕中,劍宗的朱雀艦群和將垂的太陽一道流溢出火燒般的光芒。

    原來如此。十三魔宮位於那座大浮空島的洞天內。蕭龍淵包裹着這顆星的陽神連着七座魔宮都被蜀山七劍最後綻放的四無礙華嚴劍界擊穿!

    然後,我取懷裏羅盤校準洞天內外時辰:洞天內和洞天外一致是陽氣殆盡的亥時二刻,為什麼洞天外的太陽遲遲不落?

    包裹大星和小星的萬千黑蛇都寂靜下來,洞天殘餘的五天柱本身都搖搖欲墜,根本無力分出妖氣禦敵。妖族的兩大要塞等於解除了武裝。

    宇文軍留下朱雀旗艦和數百艦艇監控着洞天外死寂的黑色星表,十二翼的朱雀旗艦移向小星啃食它的表面。另一半宇文軍隊艦艇封閉住大星洞天的出入要道,劍宗五百雲彩大的孔雀道兵和百多金丹結成的混元劍陣從七個山口大的小窟窿里湧進來。五座劫後倖存的魔宮中騰起金丹妖將率領倉促組織的妖兵去堵相應的缺口,卻沒有一個元嬰妖將敢從魔宮裏露面。

    哀號已經遍空。妖兵的屍體像虻蟲那樣一群群墜落下來。它們的屍體連着披掛的寶甲寶兵落在蛇血污染的死水裏,泛了幾個泡沫就變化成淋漓元氣,與污穢的蛇血融成一體,仿佛回到了母胎;那些飄在黑水上的妖屍,則像是難產的死嬰。

    我神念里,最前鋒的妖軍還沒有和搶奪破口的劍陣與道兵交鋒,竟無緣無故成百上千地死喪!

    洞天外久違的陽光透過烏雲般攔阻在上的妖兵照拂向我。我眯起眼睛,猛地在心頭生出警兆——這不是陽光,而是無限如光的劍!紫電飛龍長吟,雷光電環從我駕下延展。雷電環竟無法湮滅貫穿我的劍光,由着數十道劍光自我頭頂、咽喉、手指、臂膀各處劃向足底,軀殼如被數十支矛扎透底。

    但是,我的軀殼和陰神並沒有分崩裂解,只是神念有被數十根繩子絆住的感覺。鎖住我三丹田的屍神蟄伏不動,我猶豫着微微挪動手指,手指無恙屈伸。於是又催開紫電飛龍小心上騰。我的軀殼安全通過數十道劍光,駕着飛龍再過近千道繩子那樣自天垂下的劍光,連着護體光環和紫電飛龍竟然一點事情也沒有。

    才過了百多個呼吸,天上方堵缺口的妖兵潰了大半。我的神念窺到從洞天外照耀入的劍光已經分化出億萬條,處處填塞,好像彌天大網撒下,罩住了洞天內的一切妖軍。

    我體內的三屍神仍沒有發動,於是我大着膽子升到了距最大窟窿的通道一里處——除了如日劍光從這個缺口外激射入內,並沒有孔雀道兵和劍宗的金丹從這裏通過,也沒有妖兵前來堵這個口。或許是通道里流出的蛇血過於穢毒,哪方都不願去沾染。

    我神念貫注,望向洞天外將垂的太陽,軀殼由於陰神支取過重而嘴角溢血。終於我看到三重日冕深處,立着一位披紫霄雲羅法衣、持明光神劍的威嚴真人。那把劍我在元宵鬥法時見他用來和妖猿相角斗,那時候的場面簡直像街頭混混追打,那把劍在我當時的印象也是平平無奇,比莫語冰霞光噴溥的天外飛仙大不如;可此時此刻持在他手裏,在我內心深處的分量早已經判若天壤。

    ——劍宗掌門天落歌藉有九轉神劍元始之章把自身元神寶焰放到可與太陽爭輝的極致,生造出一輪幻日,強把外面陰氣支配的天地挽回到了陽氣將消前的時刻。

    他又乘着人力造就的天時,獨立施展出了蜀山七劍合力才能展開的四無礙劍界!

    古代善於解牛的廚師把牛分解支離,他的屠刀連牛最小的關節阻礙都不必遭遇。因為他完全把握了牛之所以為牛的理,他的屠刀肢解依循牛之道理而成為牛的物如同裁紙那樣輕易;四無礙劍界之中一切事的道理都被御劍者完全洞照,劍界的劍光自然能近乎無障礙地把依循事物的道理而顯現的個別事物割碎,哪怕它是洪荒異種和高山大河,只要劍界的展開足夠將其覆蓋。

    ——兩次活着體驗劍界,我忽然明悟出四無礙的道理。

    七劍的四無礙劍界曼妙殊勝,可稱華嚴劍界;而天落哥的四無礙劍界睥睨**,那就該稱為四無礙大日劍界。羅剎國主的六頭軀殼已經被七劍燃盡性命的劍界粉碎,他那些還在屍解中孵化的陽神如何能再受一次九轉神劍元始之章展開的劍界?

    至少,我可以斷定這個洞天裏的其他妖族凶多吉少。天落掌門才剛剛張開籠括整個洞天的劍界!妖族的要塞被他反客為主了。

    「崑崙的原劍空倒沒有被妖軍剁成肉泥。哼,我施出的四無礙劍界放你通行,不是讓你逃回本陣的!滾下去,隨着我們劍宗除魔!」

    此時,持劍真人在我神念里訓道。由那輪幻日釋放的強大神念把我吹離穢毒通道,逼入最近的一個劍宗劍陣尾後。

    你這個老小子果然不了解情況!我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呀——我心裏焦躁大罵。

    「原兄吉人天相。文侯六日前從西翼退軍休整,正與崑崙龍虎諸位師長計算如何解救你和上官師妹,你倒先脫出魔掌了。原兄的戰力已經不下山河榜前十,我們搭檔鋤妖,再好不過了。依仗四無礙劍界,我們兩人就是元嬰下層的妖魔都殺得。」

    我匯合的混元劍陣正由山河榜第三人唐未央率領,他手持一個刀刃輪,大概就是七轉神兵「千刃風車」吧。

    我稍猶豫下,還是對唐未央誠實說,

    「上官師妹被妖軍押入魔高一丈塔,拜託唐兄解救;我中了羅剎妖師的三屍神,唐兄最好把我限制起來,以免你們遇到不測。」

    「傳說魔高一丈塔是蕭龍淵在北荒打造的九轉神器,要和我們劍宗關押他妖母的道高一尺塔爭個高下。魔塔內關押了不少正道修士,這一年多相持宗門不少道友也失陷其中。島面現在都被我宗掌握,塔多半潛藏在這黑水下。」

    唐未央注視着下方的黑水數個呼吸,然後眼神灼灼望我道,

    「——原兄,這番大戰不是元宵爭名之戰,純是為了天下蒼生。我料想你在妖國受了不少煉魂苦楚,但務必請再鼓餘勇。我們現在的形勢遠比你惡鬥妖猿德健時候優勝。這一戰後你的聲名業績必定不下元宵鬥法時。」

    我臉色發白,唐未央全部沒有聽進我好心的勸告。

    他劍陣中有個金丹門人忿然指責起我,

    「你們崑崙之人也就在內戰使詐逞能,遇到危及性命的大事就推三阻四!七天前你們的文侯打個西翼小島就灰頭土臉,一無所獲;今天你還當着唐師兄弟的面扯謊。原劍空,你眼神如此清明,哪有一點被**和入魔的跡象!分明就是惜命怕死!且告訴你:你之所以能趁着這大星破碎逃出來,是我們七位元嬰中層劍仙捐棄了自己的——」

    「少煩。」

    我惡狠狠地打斷那人的羅嗦,「唐未央你把這個劍陣先鋒讓我,這樣你們就不要小心自己背後有人捅刀了。」

    七個破口通道中,孔雀道兵嚼吃着妖族殘兵;二十八路混元劍陣順着四無礙劍界的彌天劍網向四面撒開。強衝出來的普通妖兵呼吸間就會被劍網擊殺;築基妖將承受不到十個呼吸就四分五裂;金丹妖將則像陷在蜘網的蚊蠅那樣被釘在劍界無法動彈,然後被各路混元劍陣當稻草人寸斬;五座魔宮裏的元嬰妖怪始終不敢出來,那魔宮之上的黑氣天柱正逐漸被愈來愈明亮的劍網掃得越來越淡。

    「小星的威脅看來不足憂慮,大都督也趕來助戰了。」電馳蹀血的劍陣中唐未央忽然指向最大的天窟窿。


    劍宗的宇文拔都從那無人爭奪的穢毒通道里飛入,他手持十色琉璃光華的神劍不祥之兵,飛入五座魔宮之一。

    轟地一陣巨響,那一座魔宮的天柱傾塌,連着宮內妖兵與碎島都被天落掌門的四無礙劍界分解成光。天穹出現一個新的窟窿,又一個通道被劍宗打開,更多的元始劍光貫射入內,聚成更密的四無礙劍網。

    江南大都督又飛入第二座魔宮。不久,又一座天柱斷折,第二座元嬰強者駐守的魔宮也被劍光湮滅。他飛入第三座魔宮。

    「本將再不能忍了!天落!休欺我羅剎國無人!」

    汪洋黑水捲起一道渦旋,一隻山嶽大的寶石甲螃蟹躍上天穹。它的雙鉗揮動,強行在四無礙劍網上掙斷出一個洞來。元始之章的劍光分毫不減地續上,那蟹將頂着元始之章的劍壓緩緩向上,它曾經硬吃不義之財的八轉甲卻紛紛裂開。等蟹將逼近到穢毒通道,再不能往上一步,蟹將的腦漿從寶石甲里滴滴答答下泥巴那樣從天上漫下來。

    「倒是個能殉道的義妖。他要用自己龐大的軀殼堵上掌門師尊的劍光進入的主通道,另一面掩護妖族金丹突擊。讓師尊的劍光消耗他,我們先清理他軀殼下面的妖軍精銳。」

    唐未央指揮他隊下的混元劍陣沖入蟹將的腹下。蟹將用山嶽般的元嬰軀殼擋住了正上方的元始劍光,海底有五百龍蝦道兵從蟹將腹下湧出來,它們的將領正是一個道胎金丹的大蝦妖。另有一隊混元劍陣先沖入龍蝦道兵的右翼,領頭是山河榜第九的莫語冰。

    唐未央祭起千刃風車,千道罡風噴射,龍蝦道兵左翼被打透出一個豁口。正當他劍鋒的龍蝦兵到處都是缺陷殘斷的節肢,左翼龍蝦兵連成一體的混元氣被打得零散。他的人影搶於我前飛入敵陣。

    我望着唐未央的背影,三屍神在我內景中動了起來,化成陰神里的火龍、青龍和白龍。

    「四無礙劍界太過霸道,一旦我們暴露,主人現在的修為不足夠存身。你離道胎金丹只有半步,原來還要三年功夫成就。我們這就替你遣散渡劫陰魔,讓你立刻晉升吧!諸天雷法總綱,火地晉!」

    它們是小造化爐採集無數陰魔成就,猶如蜂王采百花所釀之精華。在性命關頭三龍吐珠,把自身至純的念力源源不絕地分潤與我。

    忽然有陰火從我湧泉穴竅里無故燒起,上沖我泥丸宮,透入五臟四肢;又有幽風從我泥丸宮無故生出,下吹入六腑和骨骼九竅。外人無法看出我劫數徵兆,如果我抵擋不當,立刻就肉身消散。

    ——但這只是軀殼之患;三屍神坐鎮,沒有一個陰魔來襲。我們運轉諸天雷法總綱,穴竅雷音轟鳴,輕車熟路地把陰火幽風寸寸粉碎。

    「雷風益!」我和三屍神同時運御諸天雷法總綱。

    我周身的雷光耀耀,層層疊疊,幻成十張洶湧的風雷之翼。

    我沖入了與劍宗六金丹混元劍陣纏戰的龍蝦道兵隊列,九枚金光彈丸往我左右兩面推開,堵我去路的龍蝦兵再度一衝而潰。十翼的隆隆雷霆把擋道的百多道兵悉數湮滅。

    我的神念冷冷傳遞向唐未央,

    「小心背後!」

    唐未央不回頭,只回神念給我。

    「原兄守我背後,我相信絕無意——。」

    一道虛空裂痕貫穿唐未央的頭顱,半個頭顱湮滅。沒有機關零件從他的軀殼裏迸出,是唐未央的本身被切開。他曾經鍛造過兩個堪當神器的傀儡軀殼,一個落在原芷手上,一個被妖猿毀去,在他的有生之年再來不及鍛造第三個。頗嘲諷的是,當真正的劫難來臨,代主遭殃的傀儡卻沒有一個在唐未央的身邊。

    我一腳將唐未央的殘軀連着陰神餘燼踏入下方穢毒的九頭蛇血里,也和那些妖兵的屍身一道在幾個呼吸內轉成了淋漓的元氣。無主的千刃風車在虛空不知所措的旋轉,我再掌發一道都天神煞把它打落下毒水。

    我步入了道胎金丹的境界,內心同時冰涼到了谷底,渡小劫後陰神與軀殼的虛弱也一併發作。

    最壞的事情已經發生,再也不可能更壞。

    周圍到處都是驚呼——「崑崙的原劍空入魔了!」、「崑崙的原劍空變節了!」

    才斬下領頭龍蝦妖的莫語冰楞了數個呼吸,她手中的天外飛仙吐出絢爛的霞光,延伸成數畝星河,向我吞來!她把神劍釋放到了八轉。

    ——先活下去再說。我和三屍神不約合同地決斷。銀蛇劍光綻放,我十翼鼓盪,挾帶着萬千狂雷的蛇形紫電和她的劍光相拼!

    ——山河榜第九的莫語冰被我一劍震出神念之外!其餘劍宗金丹無人上前再當我劍鋒。

    轟的一聲,蟹將的寶石甲軀殼完全粉碎,它的骨肉像隕石那樣下墜,光芒從穢毒通道重臨。四無礙劍界不再放我通行,我也成了天落掌門的獵物。但我雷法幻化的十翼鼓盪,劍網一時無法困住我。

    「該誅!」

    光在我下方聚成了持劍真人,他的明光神劍斬向我。

    「偏轉天落掌門的劍光!急急如律令!」

    我臂上唯一的一道五通令咒消逝,同時銀蛇劍挾帶神雷回了天落掌門一劍。天落掌門一劍落空,還被萬千狂雷逼退一步。

    同時,我的全身氣力乾涸;三屍神接管我的軀殼,指揮十翼帶我瞬息從天落掌門讓出的道直飛下九頭蛇血的毒水。——難道下面就是魔高一丈塔?

    「往昔我宗用四無礙劍界網住鳳族的神木天宮,就是一切鳥之王都無法脫身,何況你這幻化的十翼。」

    更多四無礙法界的劍光再次纏繞上距死水九仞高的雷風十翼。三屍神惶恐萬分,她們要再祭我的銀蛇劍,卻發現我的銀蛇劍也被劍網攝定,無法動彈。這次的劍光猶如數十條金鎖死死貫穿入我的軀殼。

    天落掌門降臨到我身邊,注視着我的眼睛,

    「當年我廢去慕容觀天時,他的眼神也是這樣清明。或許你的本心向善,只是被妖國用極厲害陰魔的控制。但宗門裁定妖人與否論跡不論心,你殺我弟子已是極大罪過,我將你就地正法了吧。」

    他的元始之章揮向我,卻陡然頓住。

    我下方的死水波浪分開,魔高一丈塔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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