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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兒從納戒分三枚熊貓銀幣與我,我將兩枚交給原芷。手頭的熊貓銀幣嶄新無記,我注入銀幣一點自己的神念,就成了我進入劍冢的通行證,這點神念也再不能撤回,烙在銀幣上;我又分神念進入與我形貌一般的傀儡。原芷命我暫且不要驅動傀儡。琳兒雖然白眼看原芷,終究也只能依我樣子照做,分神念入銀幣和她的傀儡。
完畢,她用十絕陣圖一卷,我和琳兒都被攝入了陣圖之中,一處暫時止歇,能看外面的空陣。隨後,原芷命我們兩人在陣圖里驅動傀儡。
琳兒和我的傀儡都動了起來,我們兩人的元嬰氣息傳遞到傀儡上,隨我們的心意,傀儡發出我們兩人的聲音,做出我們兩人平常的動作,這間草廬仿佛依然留着我們兩人似的。
原芷藏好陣圖,走出草廬,又走進公孫紋龍棲身的草廬。兩人眼神一對,公孫紋龍便明白了來意。原芷又取出兩個傀儡和一枚熊貓銀幣,一個公孫紋龍模樣,一個原芷模樣。公孫紋龍則交給她在道塔隱形的異寶蓮花。
公孫紋龍注入傀儡神念後,也進入陣圖,與我們一塊。原芷將異寶蓮花持住,有如打着一把傘走出了公孫紋龍的草廬。隨後,原芷模樣的傀儡走出來,與曉月、藺朝顏、梅蕪城打了一個招呼,說自己還要思索兇手,回原芷的草廬去。
曉月三人懵然不覺,真正的原芷已經隱身離開。陣圖里公孫紋龍不住給原芷指路。原芷一遍便記了下來,猶如行走在自己後院。不一時,我們升到道塔第八十層一處無縫石室門口。
今日是劍宗羽將吳海天把守劍冢門戶。
她取出金目鯛,念叨「幽蘭泣露新香死,羅屏但有空青色。」匕首生出一陣幽蘭之香撲向吳海天。吳海天打了個冷戰,雙目忽地失神,有如進入夢中。
原芷放我們三人出了十絕陣圖,向我道:「劍宗門人既然都進劍冢,萬里雲的熊貓銀幣,也進得了魏崢嶸的門。」
我取出烙我神念的熊貓銀幣,照那石頭門戶。石頭門戶生出光芒,將我卷了進去。
我出現在一片遍地砂礫、殘劍斷刀如荊棘林的荒蕪劍冢之中。隨後原芷三人也持熊貓銀幣進來了。
我深吸一口氣,向他們道:「這裏仍然在劍宗的道塔內部,一方面蕭龍淵的加持不到,另一方面也不是魏崢嶸真正所在的世界。留好你們的熊貓銀幣,說不定還要用上。」
這裏讓我想到守一祖師召見我的道樹。那裏不是塔林,只是通往塔林前的一個驛站。這劍冢類似。
幸好持有烙神念的銀幣,劍冢也不排斥我們,一切道術真元運御自如。就是異寶蓮花再無法隱形了,這裏該是魏崢嶸在道塔開闢的一方世界,異寶蓮花無效。
劍冢的殘劍斷刀並沒有分佈條理的,有時走過幾個金丹的劍冢,雜了一個元嬰的劍冢;有時一個新死的門人,伴着一個數百年前就久已隕落的耆舊。我看到了前幾日自爆而死的唐大明的劍冢,他的劍冢處無劍,是一個陳舊的弩機。
這弩機也不是我交換劍宗的神兵羿王彀,就是唐大明用舊的一口尋常法器,刻着他名字。
走過百步,我們邂逅了天落真人的劍冢。劍冢上樹着一口沉寂的七轉神劍,我讀出神劍的銘文:此劍名「剃草劍」,大概是天落真人的本命神劍,神劍不認新主,無人可傳承下去。我嘆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天下草寇是剃不光的。
劍冢的高丘上有一座猶如碉堡的突兀四重大殿,魏崢嶸的肉身雖然氣息不泄,但也只有那處可安置他的肉身。
我們像沙地上的螞蟻穿過萬冢,趟至高堡門口,門也無縫,依然需要熊貓銀幣。四人持幣進入第一重殿。
道術和真元依然無恙。
原芷道:「上樓。」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上面叫住我們四人,「四位果然是來做賊。」
原芷稍微吃驚了一下,道:「曉月,你什麼時候到這裏的?我的傀儡應該好在幽冥桃林應付你和藺朝顏。」
曉月冷哼:「你的傀儡?是你盜竊和仿製的我師兄唐未央的傀儡吧!那你可疏忽了,唐師兄也留給了我一具傀儡,我的那具傀儡也在幽冥桃林應付你們。」
原芷笑道:「我不信曉月道友能夠未卜先知?你之前傳顧真人的口諭,誰都不能進劍冢。你進來,就不怕違背顧真人的法旨,逐你出劍宗?」
曉月橫着死水劍,攔在第一重至第二重殿的閣道上。
他冷冷的目光陸續掃過我們四人,「如今劍宗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八羽將那些蠢貨才會執行顧天池的法旨。
我一直疑心,唐延英的死並不會影響大局,他的死到底意義何在?怎麼想,只是給你們一個進入我宗劍冢的藉口。琳公主,你說近年繳獲的異寶蓮花不曾帶來,怎麼又記得帶來五百年前瑤真人獲得的萬里祖師的銀幣?我早該想到,你們崑崙、星宗真正無恥地和烏雲城勾結在一切,是你把異寶蓮花給公孫紋龍,讓他殺了唐延英,給你們三宗製造進入劍冢的藉口!」
琳兒嘆息一聲。即便公孫紋龍未殺唐延英,我們也不能澄清了。
原芷喝令,「公孫紋龍,曉月說是你殺的唐延英,那你去糾纏住曉月,不要讓他走脫了。原劍空他們必須和我一道上去——曉月是違背顧天池的法旨埋伏在這裏,他只有自己一個人!」
公孫紋龍問道:「山河榜禁止殺人。我不下殺手,攔阻不了曉月。」
原芷道,「現在這時候,你還在乎山河榜禁令嗎?你們烏雲城已經在生死存亡之際了!」
公孫紋龍大笑,「好個狠毒姑娘。」他一下縮地,人還在曉月面前,分出的黑獅子影子已瞬移到了曉月背後。
曉月急轉身,死水劍與地藏獅子一格。地藏獅子仰頭栽倒,曉月人也被撞到了一重大殿,讓開了道。公孫紋龍持熒惑神槍,纏住了曉月。我們三人不管,竄上二重大殿。
又一個女子向原芷厲聲道:「枉我信任你許久,憐惜你是慕容觀天的唯一後代,彌補劍宗對你們慕容家的虧欠,你竟然走到威脅我們劍宗的祖師的一步。不要作死了,回去!」
女劍仙莫語冰解開了八轉神劍天外飛仙的真形,九重霞光罩向原芷,她也晉升到了元嬰中層!卻是琳兒的一字錯橫出,猶如壁立萬仞,九重霞光冰消瓦解。
琳兒向我道:「原君你上去,我稍候擊敗她就來。」
我們二人沒有廢話,上第三重大殿。原芷喘息道:「莫語冰是唐柔轉劫,曉月和她都成了顧天池在盪魔院的擺設,勢單力薄,再不會有伏兵了。」
第三重大殿安靜異常,只供奉一尊金像,那是一位端嚴女子。我細看金像面目,又回望原芷,道:「這是魏崢嶸的道侶,劍宗的祖師婆婆,諸葛玫的金像。魏崢嶸曾經在十絕陣圖殺死了她。上面只有一重殿,魏崢嶸的肉身必定在那裏。我們快上去吧。」
原芷突然道:「先要她同意。」
我正疑惑,那尊金像竟然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諸葛玫的聲音從金像傳出:「我從來沒有見過你們二個劍宗門人。」
金像從供台下走了下來,將一口寶刀捉在手中,正是我在十絕陣圖對決時的鴻鵠神刀。金像漾出三重元神寶焰,金光明咒加持在身,猶如太陽圈圈放光,這是我前所未見的強大真人氣息,幾與敖饕餮仿佛。
我保存的魏崢嶸記憶油然生出溫暖親切之感,我們面前是真的諸葛玫。但她並不在這個世界,是從另一個世界傳遞神念至此,驅動了金像。
我拔出銀蛇劍,原芷拔出金目鯛,赤鳳神的神焰也從她泥丸宮漾出,生出火焰般的羽翼。
諸葛玫望向原芷脖子上蜘蛛吊墜,道:「三王舍利的繼承者,你不是我,怎麼能煉化十絕陣圖?」
原芷道:「你不知道自己已經是一個死人了嗎,在五百年被魏崢嶸殺死。你的心散逸在道之隱面,和無數其他心的重新聚合,我擁有你的一小部分,成為解開十絕陣圖的鑰匙。」
諸葛玫微笑道:「這裏的我還有原來的十分之九,我並沒有死,小魏招魂了我的大部分,重新聚合在他的心裏。我原諒了他,我們這一期人只有他,可以殺死我。」
我道:「諸葛真人,魏崢嶸的記憶保存在我這裏,那邊的他只是無情的人。請你退散吧!」
諸葛玫道:「他有感情,我就是他的感情。而且,我會回收你們從我們兩人這裏拿走的東西。」
千千碎形,萬萬截首!金光撞擊我的雷法、原芷的赤鳳神,神刀迎擊原芷的金目鯛、我的遊戲彈丸和銀蛇劍。
至高境界的金光明咒加持,她的金身不沾萬法;我有九轉神爐等活地獄、原芷有赤鳳神無限涅槃。二人一像全是不死之身。然而諸葛玫的真元更如宇宙浩瀚,僵持之勢漸漸難以維持,我們兩人裹在她的金光旋渦之中。
一臂浴血的琳兒走了上來,她顯出了白虎神之身,「九州神鐵,聚成一錯!」
猶如無常鐘聲奏響,青銅一字錯敲在了諸葛玫的金身之上。三山五嶽都要開道的一擊洞穿了金光明咒,諸葛玫的金身裂開一條縫隙。她倒退着走回供台,依舊坐下,仍然是一尊無靈金像,只是多了一條縫隙。
我扶起氣力用盡、全身酥軟,面色慘白的琳兒。第四重大殿的道路開闢出來。
原芷道:「最難的一關過去了。金身被破,諸葛玫回到了魏崢嶸心裏。上面只有他的肉身,他回不來的。」
我湊着琳兒的耳畔問,「你殺了莫語冰?」
琳兒道:「她重傷。」
我點頭,安慰她道,「再不會有戰鬥了。」
我們小心翼翼地進入了第四重大殿,魏崢嶸入定了五百年的地方。
第四重大殿空無一物,魏崢嶸的肉身沒有一點蹤影。
「怎麼會?」
原芷徒勞地在大殿來回搜檢,什麼都沒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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