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水,溫潤明亮。
林起凡心事有些微微沉重,走在城主府外的那條青石板路,道路兩邊是繁密茂盛,長勢頗好的果樹。因為季節和氣候的原因,上面的果實還有些微微青澀。
抽刀拂袖,迅猛的刀勢精準的擊打在嫩綠的枝條上。宛如二月春風凌厲拂面盪去,青澀的果實接連掉落到林起凡的懷中。
「味道還不錯。」
林起凡輕輕咬了口,只是心中一直想着心事,尤其自己三世為人的坎坷經歷,在眼前不斷交替閃過。
即使嘴角滿是果實的酸澀,竟然毫無所覺,依然吃的津津有味。
「三世為人,竟然還在坐井觀天。」
他低着頭,望着腳下整潔平坦的青石板路,心裏微微自嘲。真以為自己前世戰將修為就已經無敵於天下,真是荒謬可笑!
若是無敵,前世自己又為何戰死?
林起凡忽然覺得他有些驕傲,又有些微微自卑。以為憑藉前世的武道經驗,就可以輕鬆的達到令人仰望的高度。可是如今見到了那條盤亘星空的黃金巨龍,他除了震撼便有那麼一絲螻蟻的卑微。
我居然是螻蟻?
林起凡咬咬牙,在那條黃金巨龍下,任何人也許都會覺得渺小自卑。但他卻是不甘平庸的人,更不是自暴自棄怨天尤人的螻蟻。
他只會將黃金巨龍的存在,當做自己努力拼搏的目標,甚至更高的目標——長生不死。
這些雖然聽起來有些離譜,他也不會忘記剛剛柳先生在聽到這句話時候的神情,那模樣就像看白痴一樣看着自己。
長生不死。很可笑嗎?雖然林起凡自己有時都會忍不住的嘲笑自己。
但就是這個目標,他卻無比堅定,長生不死又何妨?當年始皇帝海外求不死藥,不也是為了長生嗎?三皇五帝,先秦諸聖,他們哪一位不是長生不死,永世長存?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若是沒有一點追求,那活着還有什麼意思?林起凡就是要將自己的目標,定的比天還高,就算窮其一生也不後悔。
嘴中吃着青澀的蘋果,就這樣想着想着,竟然已經渾然不覺的穿過了來時那條小路,直到看見掛滿明亮燈籠的街市才驀然一驚。
幽州地處北寒,天高皇帝遠,自古秦朝時期夜晚便無宵禁,徹夜通明。尤其北國民風較之南楚荊襄兩地,自婉約保守中多了幾分豪放。
夜幕低垂,群星閃爍,繁華的街市上掛滿了形狀各異的大紅燈籠。沿街叫賣的商賈小販,酒樓茶舍燈火通明,年輕的公子哥身着錦衣漢服,暢遊於大街小巷。身子窈窕嬌美的富家小家,面帶白紗悠然閒逛。
林起凡也不是第一次走在這條大街上了,平日蕪城雖然夜晚無宵禁,但也不可能見到這麼多人,這令他有些微微疑惑。
「大嬸,今天街上的人怎麼忽然多了起來?」林起凡見到身旁有個挑選頭飾的寬闊背影,忍不住拍了下她的肩膀,低聲詢問道。
「要死啊,要死啊。」大嬸轉過身來,雖然長得面肥耳廓,讓人吃不下飯,但眉宇間卻凝着年輕人的朝氣,哪裏是林起凡說的大嬸?
她瞪着林起凡,本來想要厲聲呵斥『這是哪來的登徒子』。誰知瞧着林起凡被燈火映着忽明忽暗的俊秀臉龐,還有那高挺的鼻樑,尤其說話時微微蹙起的眉眼,令她臉頰有些微紅,羞澀的低下頭去,輕聲呢喃了句:「公子說的哪裏話,芸娘還不到十八那。」
「啊哈哈哈,芸姑娘實在抱歉,晚上燈光不好。」林起凡神情有些尷尬,連忙岔開話題道:「在下實在有些好奇這裏發生了什麼事情。」
「公子確實不知嗎?」芸娘抬起頭,有些微微驚奇道。
「真的不知道。」林起凡有些無奈的點點頭。
「那就奇怪了,李東師來到蕪城的事情,公子居然不知道?」芸娘細小的眸光中透着幾分異樣的色彩。
「李東師是誰?」林起凡皺起眉,有些疑惑道:「多大的官,這麼大的排場。」
「公子,你不會連李東師都不知道吧?」芸娘如果說剛剛是驚奇,那麼如今就像看怪物一樣看着他。
「我非要知道李東師是誰嗎?」林起凡有些不耐煩的擺擺手。
「幽州名妓李東師,李東師啊!可是有着一把琵琶拂春柳之稱的李東師,公子居然不知道?」芸娘張了張嘴,難以置信的說道。
林起凡皺眉沉思良久,腦海中才隱約有點印象,只是聽說這個李東師傾國傾城,因為幼時長了一張禍國殃民的臉蛋,差點被人誤以為妖孽亂棍打死。後來不知走了哪位權貴的路子,一路青雲直上,隱約間竟然當上了幽州頭號花魁。
這些離奇的遭遇聽的多了,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大家最感興趣的還是李東師那個所謂的琵琶拂春柳。
這令林起凡沉思良久,聽說這琵琶拂春柳不止是一項琴技,更是一門銷魂的床上媚術,只不過這令他到現在都沒想明白,這琵琶到底是該怎麼個拂法?
「她怎麼來蕪城了。」林起凡問道,這蕪城不說邊陲小城,就連城門都快塌了,竟然能招來李東師。
「聽聞要南下冀州探親,來蕪城不過是路過。」芸娘趴在林起凡耳邊,小心翼翼道。
「哈哈,南下冀州,卻路過北疆蕪城。」林起凡忍不住的哈哈大笑道:「這李東師的腦袋莫不是彈琵琶彈壞了,玩起了南轅北轍的把戲。」
林起凡的爽朗的笑聲迴蕩在寂靜的夜幕下,原本還有些喧囂的街市,頓時變得安靜下來。街邊往來的行人商賈看着他的眼神都有些微微不善,即使那些富家小姐,因為經常習練李東師自己編寫的琵琶曲,也不由義憤填膺的瞪着他。
「額,我是不是說錯話了?」林起凡忽然有種自家庭院『二蒙』的感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公子,我可不認得你啊,你別往我這邊湊。」芸娘臉色有些微微難看,她借着身前酒鋪的酒旗,掩住了寬闊的身形。
「我認得他,蕪城衛林起凡嗎,大晚上跑這來胡說八道。」一名有些眼熟的中年男子,伸手指着林起凡,厲聲喝道。
緊接着長街周圍,頓時七嘴八舌起來:
「可不是嗎,聽說他還和還杜寡,婦有一腿那,真是喪盡天良。」
「媽的,還有臉跑這來說李東師,你怎麼不拿塊鏡子照照自己啥德行啊?」
「趕緊滾,以後再敢說李東師,看老子不打死你的。」
……
……
……
林起凡臉色有些微微難看,任誰被人這麼損心裏能好受?現在就差物資緊張,若不然雞蛋白菜葉還不滿天飛。
一個李東師,至於你們這麼激動嗎?林起凡低聲咒罵一句,好漢不吃眼前虧,趁着夜黑風高,連忙逃出街市。
長街雁來樓,高堂廣廈飛檐轉角,一名面罩白紗的曼妙女子,輕輕倚着朱紅雕欄。曼妙的身姿,勾勒出一幅誘人心魄的曲線,尤其那素白手指在懷中琵琶上輕攏慢捻的優雅舉止,更令人賞心悅目。
正在這時,她似乎想起了什麼,緩緩抬起頭,望着消失在人群中的那道身影,忽然抿唇一笑。
眉眼間的媚意,可稱得上『禍國殃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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