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京師一直鬧哄哄地,讓不少人不得安寧,特別是今日,街上好多軍卒和廠衛,更是讓人提心弔膽。
前首輔韓爌在家裏有點心緒不寧,根本就靜不下心來。外面一有動靜,就以為是派去打聽消息的家丁回來,就急着想知道情況。
「啪」地一聲,一個茶杯被韓爌用力摔到地上,瞬間碎成了無數碎片:「老夫不當首輔才幾天,難道連這些家奴都開始敷衍了事了?」
從高位退下來後,原本還偶爾有同僚過來拜訪。可後來戒嚴後就沒有了,哪怕戒嚴解除了,竟然也沒見有同僚過來,反而聽說溫府那邊去拜訪的轎子都排街尾去了,這讓他很是有點落差。
這種情緒此時在韓爌身上表現得越加明顯,已經全然沒有了以前的沉穩,開始懷疑起自己的家奴了。
邊上伺候的丫鬟和家丁都知道此時不能出任何差錯,全都嚇得戰戰兢兢地,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老爺,不好了,老爺,不好了……」一個惶恐地聲音伴隨着急促地腳步聲,從外面傳了進來。
韓爌一聽,心中一緊,大步走到門口,猛地拉開緊閉着的房門,任憑寒風撲面,大聲怒喝道:「出了何事?錢庫出事了?」
一名四十來歲,一看就很穩重的家僕此時一臉驚慌,到達韓爌面前就氣喘着說道:「不是,錢庫那邊還沒情況,是曹大人,左都御史大人出事了!」
「什麼?他出什麼事了?」韓爌一聽,想靠近一步卻不防被門檻一絆,整個人頓時摔了出去。
幸好他面前的家丁眼疾手快,一下扶住他。一陣忙亂後,回到屋內,關好大門,這才繼續稟告道:「曹大人被皇帝問罪,如今他的人頭已經掛在午門,和駱養性、袁崇煥的人頭掛在一起了!」
韓爌一聽傻了,感覺有點不可思議,位居左都御史的高位,怎麼說殺就殺了呢?他回過神來,有點慌亂地喝問道:「是什麼罪名?」
「在御前捏造罪名攻擊首輔,被錦衣衛揭穿。皇上震怒之下,就斬首示眾,說讓其他官員警醒。」這名家丁把聽來的情況稟告了下,而後猶豫了會又道,「好像還說以後御史言官也不得風聞奏事,冤枉好人。」
這時,韓爌已經回過神來,了解了情況後慢慢地鎮定了下來。他緊皺着眉頭,感覺皇上這是殺雞駭猴。否則像這種朝中黨爭之事,以前又不是沒有,大都貶官了事,也不至於如此嚴重。
這曹於汴,怎麼運氣就這麼差,竟然惹來龍顏大怒,落得如此下場。如此一來,少了一個強有力的盟友,自己今後還能復出得了麼?
韓爌其實想得沒錯,如果不是胡廣來自後世,知道明末的黨爭一定要遏制,如果胡廣不知道曹於汴和賣國的晉商有關聯,就不會到殺人這等程度的。
只是很可惜,胡廣早就定好了要對付這些晉商在朝中的勢力,有了機會,自然不會錯過了。
韓爌正在琢磨着曹於汴被殺之事,忽然又一名家丁匆匆趕回,向他稟告說曹家糧鋪被封。
這一下,頓時嚇得韓爌一下站了起來,連忙向手下吩咐道:「快,去永昌票號,把庫銀都提出來!」
那永昌票號是有曹於汴的乾股,也算是曹家的財產之一。看這架勢,皇上是在抄曹家,糧鋪是最明面上的東西,所以馬上就抄了。時間一長,被廠衛發現票號這邊的話,很可能連票號都封了。
吩咐完之後,他覺得有點不放心,馬上又補充道:「快,召集人手,備好轎子,老夫親自去一趟!」
一時之間,韓府一片雞飛狗跳,不一會功夫,在刺骨寒風中,三十來名韓府家丁,趕着五輛馬車,抬着一頂轎子,由兩名騎馬的家丁開路,匆匆離開了韓府。
韓爌甚至不顧嚴寒,隔一會就掀開帘子,怒聲吩咐道:「快,再快點!」
那永昌票號裏面至少有五十萬兩銀子,是用來錢生錢的本金。其中屬於他的雖然只有八萬兩,可其他銀錢,他其實也可以調動,這是他用來在京師活動的本錢之一,對他很重要,可不能沒了!
「啪」地一聲響,馬鞭抽在空中,開路的騎馬家丁兇狠地對低頭匆匆過來的行人大喝道:「快閃過,否則老子撞殘了你!」
韓爌地情緒很明顯影響到了這些家丁,全都露出了兇狠的一面,在街上橫衝直撞。
路人看到韓府的標記,看到這麼多的健仆,那敢與之頂撞,紛紛慌亂地避開。
等看到韓府的人馬遠去後,才會啐一口吐沫,暗中咒罵一句。
韓爌坐在轎子內,對外面的情況不聞不問,心中估摸着這速度也算是可以了。畢竟自己從接到稟告後就當機立斷,應該是來得及。只要把銀子轉移出來,憑自己的身份地位,就不會有事。
沒過多久,轎子停住,韓爌心中一動,連忙問道:「可是到了?」
「老爺,我們來晚了,票號門口那已經有好多軍卒了。」外面的家僕有點沮喪地回道。
韓爌一聽,心中一驚,連忙問道:「是五城兵馬司的人麼?」
如果是五城兵馬司的人,韓爌還有把握,只要自己露個面,肯定能給自己方便。
「不是,是京營人馬,帶頭的好像是滿桂的親信家丁。」外面僕人顯然見多識廣,對於眼下的紅人滿桂,也是有過了解的。
韓爌聽了,心中暗道要糟。他這邊和滿桂那人不是一條線上的,關係並不好。他連忙掀開帘子去觀察。
果然看到不少軍卒已經圍住了永昌票號,更讓他吃驚的是,就剛才一會,竟然從裏面走出幾個東廠番子和錦衣衛。
「快,回府!」韓爌趕緊放下帘子,用力一踩轎子,大聲吩咐道。
廠衛都是皇帝的親信,還都是瘋狗,要是被他們盯上,搞不好會惹來更多的麻煩。這筆錢就不要了,和其他人聯繫下,目前最重要的是,搞清楚當前形勢。
韓府的隊伍拐了個彎,匆匆走掉,好像只是路過而已。他們卻不知道,在二樓的一扇窗戶後,曹化淳卻看着他們在冷笑。此時沒有動手,顯然是時機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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