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使一走,總督府大堂內,在場的官員紛紛向一名額下養着黑色長須的中年人祝賀。
「亨九兄,恭喜恭喜啊!」
「三十七歲就成為一方巡撫,亨九老弟,真是年輕有為!」
「亨九這是有本事的人,朝廷賞識,總督大人推薦,這巡撫一職,自然是跑不掉的!」
「末將參見中丞大人!」
「……」
文官武將,都紛紛恭賀。整個大堂上,皆是喜氣洋洋,至少表面上大家都很高興。
主位上的那名緋袍官員,鬚髮全白,正是三邊總督楊鶴。他微笑着看着堂下這些人,過了好一會後,才出聲說道:「好了,諸位散了吧,本官還有話要和亨九說。」
三邊總督,節制河西巡撫、河東巡撫、延綏巡撫以及甘、涼、肅、西、寧夏、延綏、神道嶺、興安、固原的九總兵。手握軍政大權,是陝西官場第一人。
他這一說話,除了亨九,也就是洪承疇之外,其他人全都向楊鶴一禮,告辭離去。
洪承疇等同僚走了後,未等楊鶴說話,便雙手作揖,深深地一躬身,異常懇切地說道:「總督舉薦之恩,下官沒齒難忘!」
楊鶴坦然受之,而後才笑着道:「亨九啊,本官知道你的本事,由你替本官鎮守陝北,本官才能放心一些!」
說到這裏,他又感慨道:「陝北受災最重,民變最多,還要防備草原部族入關,形勢嚴峻。但本官相信,以你之才幹,必能處理好這些!」
「下官必盡力為之!」洪承疇聽了,立刻嚴肅地回應道。
楊鶴又是相信地點點頭,臉色也有點嚴肅地說道:「虧了皇上聖明,知道那些流賊皆是災民無糧而被迫做賊,支持本官以招撫為主。你到陝北後,凡俘獲之災民,一律集中修建水利基建。」
這一次,洪承疇略微沉吟片刻,而後給出了不同意見道:「大人,朝廷之意,乃是從河南諸省購糧過來。這些地方離陝南倒還好,可陝北就有點遠了,路途遙遠險峻,怕是到陝北的糧食還不夠在路上消耗的。下官認為,可否從當地鄉紳手中收購?」
楊鶴聽了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洪承疇所說從當地鄉紳手中收購,乃是按朝廷所定價格強制平價購買。可陝北受災嚴重,那些鄉紳早就囤積奇居,價格遠高於陝南和其他省份,如果要強制平價收購的話,必然會導致強烈反彈。
想到這裏,楊鶴搖搖頭道:「地方鄉紳乃大明之基石,如招惹他們不滿的話,很可能會導致朝中與之關聯同僚的攻擊。你我在外為官,最忌被朝臣在皇上面前進讒言。且萬一逼反了鄉紳,那民變之勢更大,朝廷那邊就更難交代,此事……算了,等朝廷之糧吧!」
也就是說,楊鶴不同意,這讓洪承疇心中很是失望。他都不用等,就知道朝廷所購的糧食,能到達陝北的肯定沒多少一點,而且陝北又是流賊最多之地,要招撫他們,沒糧之下又怎麼可能?
或者是看出洪承疇心中的為難,楊鶴又馬上笑着說道:「朝廷旨意中說了,邊軍軍餉很快便到,這可是最大的好消息,至少讓那些兵卒再沒有鬧事的理由,能穩住他們,這便好辦了。」
一聽這話,洪承疇不由得有點佩服遠在京師的皇帝,竟然在建虜入侵京畿之地這等危機之下,變危為機,暗中佈局,掌握通虜罪證,不聲不響地一刀砍向那些富得流油的晉商,連根拔了晉商在朝中和地方上的勢力。
朝廷有了那麼多錢,終於要給邊軍補餉。這是好事!不過不知道其他剩下的錢怎麼花,會不會被人想着法貪腐掉?
「亨九,亨九?」
洪承疇回過神來,見楊鶴有點不滿地看着自己,便知道自己走神了,連忙躬身一禮道:「下官在想朝廷之意,到底給邊軍補餉是折本色還是折銀,或者兩者兼而有之,不知大人可有確切消息?」
一聽這事,楊鶴的眉頭一皺道:「本官也不知,朝廷似乎就是為了此事,才讓天使先行過來傳旨。消息到了後,至少能先穩一穩秦地局勢!」
說到這裏,他鄭重地對洪承疇說道:「亨九,你明日便趕去陝北吧,之前勤王軍卒需要安撫,朝廷選拔新軍之事亦得督辦,這些都是刻不容緩之事。」
「下官遵命!」洪承疇立刻答應一聲,便向楊鶴告退。
陝北那邊,朝廷選拔新軍這事,他倒覺得不用操心,畢竟對於那些總兵來說,有封爵的誘惑和降級的威脅,不管怎麼個心思,都會選拔軍卒派往京師的。只是陝北糧食?想到這裏,他不由得在心中嘆了口氣,還是無解啊!
朝廷要編練新軍,這個思路是對的。不過要是不嚴加監督的話,那些編練新軍的錢,很可能會被漂沒,到時候所謂新軍,終歸只是個笑話。這樣的例子,光是崇禎朝,就已有過一次了。不知道這一次,會如何?
洪承疇想着朝廷的旨意,沒等第二天,就領着親衛趕往陝北就任去了。
天色將近傍晚之時,遠在遼東瀋陽的皇太極,正趁着嚴寒未過,不用多操心什麼事情之際,和最喜歡的妃子海蘭珠共用晚膳時,忽然親衛闖入,神色很是有點慌張,向他稟告道:「大汗,貝勒回來了!」
「哦,回來得挺快的,押了多少糧食回來?」皇太極一聽,心中一喜,轉頭看着親衛問道。
他知道,這個貝勒肯定是自己的兒子豪格。不過他問完話後,看到親衛的臉色不對,不由得心中冒出一絲不妙的感覺。
「並無糧食,貝勒說有緊急情況稟告。」親衛低着頭回答後,又補充道,「好像就回來了十餘人。」
「什麼?」皇太極一聽,頓時坐不住,一下站了起來。不過他還不忘強顏向海蘭珠一笑道:「本汗先去看看,回頭再來陪愛妃。」
沒多一會,他便見到了豪格。只看一眼,他心中就「咯噔」一聲,沉了下去,暗道不好。這時候,只要是個人,就能看出豪格要多狼狽有多狼狽,肯定是出了大事,才會如此!
「怎麼回事?」皇太極的聲音很冷,也不就坐,就走到豪格面前站定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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