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時間枯燥而又痛苦的,除了家傳的千相功在季允的力爭之下保存了,下來,其他的道法都被青婆廢了去。
廢去道法,如同在筋骨中一刀一刀刮刺那樣的難以忍受。
&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青婆手下的動作沒有絲毫地遲疑。
季允冒着冷汗,身體忍不住抽搐地接受着青婆對於自己的改造。
開始的一年、兩年的時間裏,青婆都在教季允如何運功,她教的方法與之前領悟的一點都不一樣,他進步很快,整日裏不分白天黑夜地都在練功,這是他以前不敢想像的。
他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像一個修煉狂人一樣,不分晝夜,不分時間地修煉。
青婆看着他,一旦有所懈怠,等待自己的就是殘酷的懲罰,去跟那隻奇怪的鶴妖戰鬥,然後被毫不留情地打倒在地。
幻境裏沒有什麼吃的,季允也不需要去管這些事情,每天只吃一頓,吃食是他看不出原樣的黑糊糊的東西,沒有什麼味道,比寺廟裏不食葷腥的和尚過的日子還要困苦。
但是這些,季允都只能咬牙堅持。他沒有絲毫選擇的餘地,能做的只有每日重複的練功以及練功。
每當練功遇到瓶頸的時候他才可以稍稍得到一點休息的時間,然後跟着青婆彈奏一曲很奇怪的曲子,每當這個時候他的腦子裏就會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群妖亂舞的場景,然後他的修為就會開始增進。
青婆對他的反應很滿意,隨之他練琴的時間被延長了,每天必有半天的時間是要用在練琴上面的。
閉着眼睛他都能將整首曲子流暢地傾瀉而出,他想自己已經被青婆培養成一名合格的樂師了,即使以後沒有其他的生活技藝,他也能憑藉這手藝活得很滋潤。
隨着時間的流逝,腦子的場景里不再有妖魔的出現,曲風趨向於更加平穩的狀態。更多的時候看見高山,看見流水,看見飛落的樹葉。季允知道這是因為自己的心境更加平和的緣故。
他提着琴,走到一片昏黃的分不清東西南北的幻境天地中,平靜地撫琴。似乎無論什麼都不能擾亂他的心神,天地間,唯他與琴爾。
青芒一直跟隨着季允,它像是個頑皮的孩子,蹦蹦跳跳,頑皮的在季允的指尖飛來飛去。
隨後的日子裏,季允從未興起過離開這裏的念頭,似乎外面的世界已經與這裏毫無關係。
有一天,青婆為季允打開了一間屋子,把他關在裏面。
&要教你學畫。」青婆取出一支黑色的畫筆,交到季允手裏,道:「等你學會了作畫,我便將松鶴圖交付與你。」
季允握着畫筆,手上在不住的打顫,很重,重的都快握不住了,似乎是畫筆不願意被季允掌控所以一直在企圖掙脫。
好幾天的時間他才終於可以勉強將畫筆握在手裏,青婆才滿意道:「婆婆會把你培養成最出色的天妖。」
青婆所說的出色似乎是在以一種人間貴公子的培養方式在培養季允。
兩人甚至還會琴棋書畫,輪番上陣,一般跟季允下棋的是那隻鶴妖。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季允看到那鶴妖尖細的嘴角,總是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似乎那雙尖細銳利的嘴角會隨時看出自己內心的想法。
&你了。」鶴妖落下一子,淡淡地說道。
季允看着亂七八糟的棋盤,抓耳撓腮,不知從何下手,他知道鶴妖對自己施加了影響,憤憤地盯着棋盤,同時不停地告誡自己一定要靜下來,不能受他的影響。
&手從棋盤上拿回來,季允挑釁地看着鶴妖。
&下了。」哪知鶴妖拍拍屁股,起身便揚長而去。
季允盯着棋盤,最終還是沒有將棋摔了。
&婆,我已練成第二部了。」說着這話的時候,季允的臉上終於露出了輕鬆。
五年的時間,他終於突破第二層,進入到引月錄的第三層了。
猶記得當初巫老說只要習得對自己有用的部分就可以了,可是經過青婆的指點他才知道往往前人總結下來的經驗並不是都像巫老說的那樣不是每一樣都有用處,而是自己修煉的方法不對。
時間的沉澱讓自己變得更加成熟,也更加謹慎了。
青婆教給自己的更多的是如何控制自己,如何學會思考,如何將自己的內心保護的更加嚴密。
&是很容易衝動的物種,所以要學會如何保持自己的本心,不被外物所迷惑,不因他人的引誘而衝動。」青婆道:「看到外面的水缸了嗎?」青婆指着樓宇外突然出現的一個大水缸,遞給季允一個碗,道:「出門百里外,有一口清泉,你將水缸注滿清泉就可以了。不能用法力,只能一步一步的來,青芒會監督你的。」
季允接過小碗,跟着青芒去找清泉去了。
他從不懷疑青婆的話,她說百里外有清泉就一定有清泉。
儘管如此,季允找到清泉的時候還是有些呆。
從一塊突兀的山石上,一水滴了下來。
季允苦笑了一下,將小碗放在地上,等着上面的水一滴一滴地落在碗裏,而他就盤坐在一旁,開始修煉。
如今,他修煉的功法很單一,只有引月錄。
&雨落星辰!好有氣勢!」季允感嘆了一句,腦海中就不自覺地出現繁星驟然隕落的情景,為了不被落下的星辰砸到,他不得不運氣踏在一顆一顆的星星上面。
星星像下雨一樣往下落,季允沉着地踩着一顆顆星星扶搖而上。
此刻,他的眼中只有那一顆一顆錯亂的往下掉的星星,除此之外他什麼也看不到了。
&麼時候才是個頭?」季允想着,突然身體一震,噴出一口鮮血,從幻象中醒了過來。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小碗,還不足半碗的量,滴得極其緩慢。
季允吸了口氣,剛才受的內傷瞬間就好了,然後他再一次地投入到了那玄妙的境界中去。
時間流逝,轉眼便又是三年過去了,引月錄已經讓他練到了第三層中期。
想想每次腳下落空吐血的情景,還真是很不容易啊。
漸漸的,他已經摸到了一點規律,第一層促使他有了強大的恢復能力,第二層鍛煉其強大的精神力,至於現在練的第三層,則是真真正正有着強大殺傷上力的層次了。
季允清楚,只要自己練成了第三層,他不戰鬥力將會提升不止一個層次。
可惜,一直到十年期限,他都沒有練成第三層,被卡在關鍵的地方,一直不能突破。
這天,他正在練琴的時候,青婆走了進來。
&婆答應你的期限已經到了,你可以走了。」
季允一愣,手下的動作一頓,道:「婆婆,我想為你彈奏一曲。」說完,不管青婆的反應,指尖微動,一曲低沉的《晚風》傾瀉而出。曲調哀婉,連他親手種於小盆的小枝也掉下了葉子,似乎也是被這幽怨的韻律所感染。
&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青婆盯着季允,嘆了口氣,道:「從此以後松鶴圖就是你的了,你要好好研習。」說着她取出一個捲軸,交給季允道:「這是真正的松鶴圖,準確來說,它只是一幅空白的畫卷,以後要怎麼做都隨你。」
季允接過捲軸,手裏沉甸甸地點了點頭,婆婆給自己的是一個世界,當他真正成長為一代天妖的時候他就可以展開畫卷繪畫自己心中的世界了。
他知道,婆婆其實是想提醒自己妖的身份,自己永遠都不能做人了嗎?
&婆放心。」季允將捲軸收好,道:「婆婆,我如今的修為不過是道基鏡初期,還不能破開封印,還請婆婆助我一臂之力。」
&心。」青婆點點頭,道:「這裏是我的世界,要出去自然簡單。」說着她不知從哪裏取出一塊閃着熒熒綠光的玉石遞給季允道:「把它收好,青芒就在裏面,以後你要憑着這塊玉石把青芒送回故鄉,你能做到嗎?」
季允摩挲着冰涼的玉石,想着這些年一直陪伴自己的青芒,鄭重道:「我一定會把青芒送回故鄉的。」
&青芒這孩子只剩下這一縷神識了,你要好好保護她。」說着,青婆也有些傷感,道:「好了,我送你出去吧。」
&婆,你不跟我一起走嗎?」季允忍不住說道。
&了,婆婆年紀大了,不喜歡外面的打打殺殺。這裏挺好的,自由自在的。」青婆道。
季允點點頭,他不知道青婆為什麼不願意離開,只是臨別的時候才會覺得不舍。
十年,他從一個青澀的孩子成長為一個二十七歲的青年,儘管面上看不出多少歲月的印記,但是他的心已經不再年輕。這裏是婆婆的幻境,在季允第二次來這裏的時候,青婆修成了妖族中足以與仙極境相媲美的天妖。婆婆凡人世界是空白的,她不想給它裝點些什麼顏色,像一杯溫白開水。
十年前在這裏相遇,十年後也面臨着離別。這片白色中帶着點昏黃的天地將是他這一生永遠難忘的地方,在這裏,他感受到了此生永不能忘的平靜。
其實,做妖也沒有什麼不好的,至少他不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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