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低垂,蒼茫大地間,月華如紗,輕籠半掩。枯黃的草叢裏有蟋蟋簌簌的聲音,緩慢而又像鋸子輕輕拉起,小心翼翼的極其怪異的聲音。
四周,是睡得如豬一般流着口水的漢子;或是瞪着眼睛,想要睡去卻又努力與沉重的眼皮做着鬥爭。他們都是初到滄明城的外地人,剛到此地就得知這樣的噩耗,自然心中惶惶,無心睡眠。
抬頭,望了望城門,依舊緊鎖着,城樓上偶一響起沉重的腳步聲。大抵是看守的士卒起夜經過,往往朝城下一看,不一會兒就打着哈欠往回走。護城的大陣發出淡淡的幽暗光澤,季允暗道這滄明城的城主倒是個愛民的長官,捨得用上消耗元晶的護城大陣。只是顧己排他的性子,終究顯得有些氣量狹小。
季允掀開馬車的帘子,往裏一看,果然,沐辰風正蜷着身子,呼吸悠長,眉頭皺起,但總算得上睡得香甜。
嘆了口氣,季允提上長劍流朱,往不遠處的草叢走去。
他步伐沉穩,又帶着一股子輕盈。
這個季節,天已經漸漸涼了,尤其是夜裏,寒意更甚。
他想,如果是有人在草叢裏躲避寒風,就只是虛驚一場,但是,如果不是的話,他應該怎麼做?
短短的時間,就已經思慮萬千。他發現,這樣充滿驚奇和危險的日子,竟然漸漸有些習慣了。往日,總在母親的庇佑之下的小男孩已經慢慢褪去青澀,長出堅硬的殼,勇敢的心。
他暗暗將真氣聚於握劍的右手,另一隻手猛地往草叢裏一扒拉。
空的!
季允腦中一空,怎麼會這樣?他明明聽到了聲響,雖然細小,但是可以肯定這草叢裏出現過什麼東西。
他不敢鬆懈,仔細地感知,再三查看,仍然沒有發現絲毫異常。
正當他準備往回走的時候,突然一隻灰褐色的小小螳螂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隻螳螂很小,如果不是微微動作了一下前爪,他都不一定會發現。再加上它灰色的外殼,又隱藏在枯黃的亂草中。
這樣隱藏於自然的氣息中的事物,就差點被他忽略了。
那螳螂前鋸如鈎,密密麻麻的尖刺上帶着倒鈎,同時還泛着點點的暗紅。
這個季節是不應該有螳螂這種生物的,不是一隻普通的螳螂!
那螳螂似有所感,滴溜溜偏過頸子,往季允的方向看來。那是一雙無神的眼睛,只是從中間瞳孔的位置射出一絲血紅的顏色,中間映着季允的影子。
季允正感到很是驚奇,忽然後邊有人叫他:「季允,你在這裏做什麼?」
季允回頭,是沐辰風,解釋道:「睡不着,就出來走走。」見他裹着一條毯子,笑了笑說:「夜裏有些冷,你怎麼也出來了?」
&是突然醒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說:「不知道怎麼了,半夜裏突然就醒了,也睡不着,就出來吹吹風。」
季允道:「吹風有什麼好的,還是回去吧,看你身子弱得很,可不要着涼了。」
&們一起走吧。」
&季允點點頭,回頭往那雜草堆看了一眼,那隻螳螂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在看什麼?」沐辰風好奇地往那枯草叢望去。
季允隨意道:「沒什麼,走吧。」
兩人回到馬車旁邊,就着沒有燒完的樹枝燃起火,驅走這秋末的寒冷。
&是一個人出來的嗎?」季允把火燒得旺旺的,扔掉撥弄火堆的枯枝,抬頭看向一旁因為漸漸暖和起來而臉色稍稍紅潤的少年,問道。
&啊。」沐辰風應道:「總覺得在家裏無所事事,就想要出來闖蕩一番。」他聲音平淡,沒有絲毫少年應有的豪情壯志,就像是在說着一件如同吃飯喝水般的平常事。
&看你好像沒有絲毫的功力——」季允話一出口就有些後悔了,「我是說一個人出門家裏人就不擔心嗎?」
沐辰風臉上閃過一絲苦澀,自嘲地說:「其實你說得對。像我這種連武道煉體都沒有達到的人,活着就是別人的累贅。」
&麼會呢?」季允看他垂頭喪氣,一臉頹廢,安慰他道:「看起來你不過十五六歲,一般人能到這個級別已經很不錯了,你還有很長的時間。」
天才十年成就武道,在十五六歲就到武道八層中的淬脈,說不上天賦高,也說不上低。
&那是一般人啊!」沐辰風輕嘆了一聲,在他的家族,十五歲還沒有到鍊氣境,真的和廢人沒有兩樣了。就算用了父親千辛萬苦為他弄來的通化丹,對於他的廢柴體質仍然毫無進展,只是任由別人踐踏的談資。可是,他真的好不甘心!
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面前的與他年紀相仿的少年已經到了鍊氣境了。要到什麼時候,自己才能像他一樣?
沐辰風臉色變換間,讓季允看得不禁有些好奇。
&打算到哪裏去?」
&沐辰風輕聲笑了笑,說:「我要到長生宗去。」
季允瞬間臉上驚喜,道:「那你知道去長生宗的路?」
沐辰風點了點頭。
&巧了,我也要去長生宗,不如我們同路吧?至於馬車就由我來趕吧。」季允建議地問道。
沐辰風眼珠轉了轉,道:>
&真的不睡嗎?」季允皺了皺眉,問這單薄的少年。
&睡了,你先休息會兒吧。」沐辰風吸了吸鼻子,忽然打了一個噴嚏,不好意思地笑笑,說:「看樣子我得回車上去了。」
季允點頭,在火堆邊上閉目養神。
沐辰風看了他一眼,跑回馬車上,一會兒又抱出一條薄毯,扔到季允身上,說:「我可不需要一個體弱的車夫。」
季允好笑地裹上毯子,沒有說話。
沐辰風蜷縮在車裏,喃喃道:「今晚平安無事。」這廢柴體質也不是沒有半點用的。
很快,早上的太陽就升起來了,季允睜眼,扭扭酸痛的脖子,站起身來。火堆早就熄滅,只留有冷掉的炭灰;四周的幾個人已經不見了,大概是離開了。城門的護城大陣也停歇下來,休息好了的士卒正五步一崗地站在城上城下,目光炯炯地盯着城外和過路的人。
&辰風。」季允叫了一聲,沒有人應聲。他掀開帘子,就看到那少年羸弱的身子正打着哆嗦,一雙眼睛緊緊閉起,冷汗連連。
他爬進車裏,摸摸他的額頭,很燙!
應該是受涼了。
季允不敢遲疑,把蓋了一晚的薄毯給他裹上,坐到馬車夫的位置驅動馬兒拉車。他不敢趕得太快,怕衝撞了城門口虎視眈眈的士卒和來往的人。
城門口一面巨大的銅鏡,由兩個士卒守衛,經過的時候那面銅鏡發出一陣金光,直直刺向季允。胸口的玄粼玉環傳來一陣冰涼,將那些刺探的光芒阻擋。
季允不由得多看了那銅鏡一樣,應該是加持了辨別妖孽的道法,防止作亂的妖孽進城。
季允緊了緊微微出汗的手,暗暗道:「不知道我算不算是妖孽?」
他早知道玄粼玉的強大,而且這玉環如他期望的那般不負他的期望。
一進城他就先找了家客棧,把沐辰風安頓下來,再給他找了大夫,又餵了湯藥,才稍微喘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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