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雪籠罩了京城洛陽,洛河上下,冰封雪裹,天地之間蒼白一色。
年關將近,洛陽城寬闊的街道上行人來往稀少,偶爾幾個行人也是踏着沒入腳踝的積雪,步履匆匆。
暮色來臨,空寂的街道上一騎快馬疾馳而過,急驟的馬蹄踏雪而行,激起一片雪霧,朝着晉王府的方向馳去。
洛陽城中,比皇宮稍微遜色一點的府邸,也只有晉王府了,高牆碧瓦,比屋連甍,氣勢恢宏。
「吁——」快馬在晉王府的門前勒住了韁繩,馬背上的驛卒滾落下馬背,雖然是天寒地凍,但那名驛卒卻是大汗淋漓,呼着重重的白氣,將手中的書信遞到了晉王府門口的衛兵手中,氣喘吁吁地道:「前方急報……速稟晉王……」
晉王府的侍衛看了一眼書信,紫色的封套,火漆封口,上面有鎮西將軍的印鑑。魏國的公文往來,按等級分為紫、青、黃、白四種顏色,既然是紫色封套,那就代表這是最高級絕密級別的公文信件,這些侍衛也不敢怠慢,立刻將書信傳遞進去。
晉王司馬昭此刻正披了一件名貴的雪貂皮袍,坐在暖閣之中,與手下的幾個臣僚商議着一些事情,天氣太寒冷的緣故,暖閣之中也難抵禦這冰天雪地的嚴寒,下人們為司馬昭添置了一盆炭火,炭火燒得正旺,紅彤彤一片,暖意融融。
「啟稟晉王,鎮西將軍有書信送到。」管事的輕聲稟報道。司馬昭議事之時,不喜歡被人打擾,但管事的接到侍衛稟報,看到來自漢中的紫邊公文,知道是急件,故而也只得小心翼翼地向司馬昭稟報道。雖然打擾了司馬昭他很惶恐,但他更清楚如果耽擱了前線的急件,那卻是掉腦袋的事。
司馬昭這次出乎意料地沒有責難下屬,而是命人將書信呈上來。迫不及待地打開讀起來。司馬昭的眉頭,漸漸地皺了起來,神色顯得異常凝重。
陪同司馬昭議事的,有散騎常侍賈充、尚書僕射裴秀、西曹掾邵悌、御史大夫王沈等人。看到司馬昭神色有異,便知漢中前線必有事報之,不過他們無人敢開口相詢,默默地等着司馬昭將書信讀完。
少頃,司馬昭憤然地擲書於案。長嘆一聲道:「鄧士載誤孤也!」
眾皆愕然,除了賈充默默地拾起文書觀看之外,余者皆問何故。
司馬昭忿然地道:「鄧艾剛愎自用,撥奇弄險,不走劍閣大道,冒險偷襲陰平小道,為蜀軍所敗,所率三萬之眾,盡皆死難,諸軍震動。看來孤的伐蜀大計,就要全毀在鄧艾之手了。」
裴秀疑惑地道:「鄧士載久戰隴西,對蜀國知己知彼,何況鄧士載素來行事沉穩,深諳兵法,如何能犯這等簡單錯誤?」
西曹掾邵悌曬然一笑道:「二士爭衡耳,某素聞鄧艾與鍾會多有不睦,此番晉王令二人各自領軍伐蜀,二人為爭這伐蜀第一功,自然是不甘人後。鍾會輕取漢中。得了首功,鄧艾必然不忿,欲通過奇襲成都而獲奇功,貪功冒進。失敗便不足為奇了。」
司馬昭目光變得陰鬱起來,當初兵分三路伐蜀,乃是司馬昭暗定的相互牽制之計,司馬昭為人工於心計,他們司馬家的父子兄弟,就是憑藉着謀權篡位起的家。對於手下的文武重臣,猜忌之心尤盛,鍾會雖然是司馬昭最為相信的心腹之人,但司馬昭更清楚,任何人也是不能完全相信的,他們之所以沒有背叛,並不是他們忠心可嘉,而是他們手中沒有足以讓他們背叛成功的資本。而他們真正擁有能力的時候,就未必不會取而代之了。
所以,在出兵伐蜀的策略中,司馬昭絞盡腦汁地設計出了以鍾會為主,鄧艾諸葛緒為輔的安排,就是想讓三者相互牽制。不過,這個計劃在執行的初期就產生了變數,鍾會挾取漢中之威,以諸葛緒失守陰平橋放跑姜維為由,剝奪了諸葛緒的兵權,用檻車將諸葛緒押解到洛陽來,聽候發落。至於諸葛亮緒的兵馬,則全部被鍾會所收編,歸於麾下,魏軍也從三路並進成為了兩路齊飛。
而從數量上來講,鄧艾和鍾會的軍隊是不對等的,鄧艾的雍涼兵三萬,還不夠鍾會大軍的一個零頭。所以鄧艾才惴惴不安,或許從正面戰場,鄧艾是沒有機會搶奪頭功,也只有另僻蹊徑,鄧艾才有機會搶險滅蜀第一功的。
機會與挑戰並存,鄧艾的計劃雖然有着極大的風險,但一旦成功的話,便可以創造一個史無前例的神話,毫無疑問地成就滅蜀第一功。
可惜他最終還是失敗了,身死灰滅,而司馬昭想通過三者相互牽制的計劃也最終破產了,蜀國還未消滅,鍾會已經在漢中獨攬大權,不管他是否有了反叛之心,都是司馬昭不願意看到的。
二士爭功不可怕,司馬昭最初的用意也是要鄧艾和鍾會相互較勁,鍾會人馬雖多,但他初掌兵權,整個軍隊的契合度還很差,許多資深的將領未必能輕易地服他,而鄧艾久在隴西,治軍嚴謹,兵馬雖少,但卻是萬人同心,戰力非凡,二人取長補短,還是各有千秋的。
司馬昭先前比較擔心的反倒是鍾會,雖然說鍾會一直以來以謀略見長,但真正獨立領軍作戰卻還是第一次,司馬昭很是擔心鍾會會不會成為下一個趙括或者是下一個馬謖,紙上談兵在行,真正的行軍打仗卻是一塌胡塗。
可最終的結果令司馬昭深感意外,鍾會在劍閣關外雖然強攻不克,但卻也中規中矩,反倒是司馬昭最為相信的鄧艾,卻在奇襲陰平道時遭遇到了蜀人的阻擊,一敗塗地。魏軍不光是損失了三萬人馬,更重要的是豪取漢中的氣勢已經是蕩然無存了,滅蜀大計遭遇到最大的危機,就連漢中能不能守住,都成為了一個問題。
這會兒工夫,賈充已經看完了鍾會的書信,微咦了一聲,道:「晉王殿下,此事頗有些蹊蹺之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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