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聽你的,是季若楠。」
林琦把話說得很慢,生怕墨上筠聽不清楚。
墨上筠想了下,才想起這人是誰。
不因別的,而是這個季若楠,在她這裏的存在感……有點低。
對於手下敗將,她一直不是很能記得清。
墨上筠點頭,「打聽什麼?」
林琦盯着墨上筠,有些試探的意思,「問你是不是確定要成為咱們軍區四月集訓的教官。」
「哦。」
墨上筠挑眉,表示瞭然。
她倒是淡定不已,倒是林琦,按捺不住地問:「什麼集訓?」
「你不知道?」墨上筠反問。
「不知道。」
一點消息都沒有的事,她怎麼會知道?
「那就回不知道。」墨上筠淡淡道。
「你……」
林琦有點窩火。
但這火窩着,也沒爆發,林琦估摸着,自己是習慣她的行為作風了。
原本也沒想在墨上筠這裏套消息回復季若楠,應付季若楠時說的就是不知道,只是對「四月集訓」一事好奇,才打算借這個話頭問上墨上筠幾句。
結果她也預料到了,墨上筠純粹的敷衍,順便膈應她一下。
墨上筠打開衣櫃,拿了套新的作訓服。
雖然醫務室的醫生再三交代不要碰水,平時也沒怎麼運動,但這不是在野外等特殊情況,在有條件的情況下,墨上筠還是受不了長時間不洗澡的。
傷口正在癒合,她這時候洗個澡,注意避開傷口,應該沒什麼影響。
「哎。」林琦又喊她。
「嗯?」
墨上筠用右手抓住衣服,感覺食指的傷口裂開了,眉頭稍稍擰了一下。
「有個消息,你要不要聽?」
「林排長,」墨上筠轉過身,面朝她,淡淡出聲,「你以前,應該沒這麼磨蹭。」
「……」
墨上筠低頭,看了眼表,「給你一分鐘,把事情說完。」
「……」
林琦眉頭微抽。
她跟墨上筠透露消息,怎麼搞的是她讓墨上筠透露消息似的,主動權全部被墨上筠給奪走了。
可,不是跟墨上筠計較的時候。
神色有些沉重,她謹慎地看着墨上筠,道:「在此之前,我問一句,你這兩年裏,有她的消息嗎?」
「沒有。」
墨上筠聳肩。
在除夕之前,她甚至不知道季若楠是誰。
「我也是聽人說的,」林琦字字沉穩,「季若楠在校期間,有個前男友,姓閻,來學校看過她幾次,因為長得……他們是說很帥,所以私下裏有人傳。我問了下見過他的朋友,根據描述,很像上次來過連里的……閻隊。」
說罷,別有深意地看了墨上筠一眼。
墨上筠覺得背後一冷。
瞧這架勢……她倒被懷疑成小三了。
「哦。」
挑了下眉,墨上筠還是保持着那雲淡風輕的范。
林琦觀察着她的神色,確定沒有半分心虛後,強調道:「這只是懷疑。」
墨上筠微微眯眼,「我知道,不過提醒一句,不要把懷疑傳成謠言。」
「……」
林琦一時無話。
想要從墨上筠這裏套點兒信息,簡直要比登天還難。
談到涉及到她人格和名譽的事,也能不顯山不露水,淡定自若。
倘若是自己,怕是直接跟季若楠和那姓閻的對峙了。
不過……
沒準真的沒什麼事呢。
林琦不愛八卦,只是因為關注着墨上筠,加上墨上筠這人過於神秘,所以對她的事有幾分留心而已。
見墨上筠這反應,瞬間沒有繼續打聽的心思。
她估摸着,真就這事再說下去,明天墨上筠有上百種方法在訓練場上折騰她。
墨上筠沒再說話,轉身去洗澡。
再出來時,抱着換下來的衣物,在抽屜里翻出了幾個鋼鏰,然後出了門。
林琦默默地看着她。
見她將門關上後,微微一頓,不知怎的,腦海中飄過三個字——
墮落了。
素來以身作則的墨副連,也有偷懶的一天。
雖然,她右手有傷。
……
宿辦樓一樓,有一台投幣洗衣機。
這是連里體貼,專門給戰士們洗衣服用的,畢竟有時候下雨,天氣比較潮濕,而秋冬換洗的作訓服很難干,不可能濕漉漉的換上,所以這洗衣機就能派上用場了。
不過,基本沒什麼人用。
一台洗衣機,連里百來號人,排隊也忙不過來,還不如手洗擰乾呢。
墨上筠現在左右手都不能用力,總不能用腳來洗衣服,只能靠現代化的機械來幫忙了。
一樓盡頭的洗漱間,燈光昏暗,怕是接觸不良,一閃一閃的,生生把一滿是正氣的地方,營造成陰森森的鬼屋。
走進去,找到洗衣機,墨上筠掀開蓋,把衣服丟進去,然後蓋上蓋子,把硬幣一丟,洗衣機便發動起來。
在旁站了片刻,墨上筠覺得無聊,便走出了洗漱間。
然而——
剛出門,就右側一面牆有人影閃過,鬼鬼祟祟的,還有一晃而過的火光。
「滾出來。」
墨上筠懶懶出聲,語氣里夾雜着點嚴厲。
「……」
沒有人吭聲。
隱隱約約,能聽到衣服摩擦的窸窣聲,還有儘量放低的腳步聲。
墨上筠不由得蹙了蹙眉。
她往旁走兩步,就能看到他們,這時候還想溜?
腦子呢?
當下,沒來由一股煩躁,墨上筠聲音冷卻下來,「怎麼,想來一次緊急拉練?」
話語裏,滿是威脅。
跟她接觸過後,就知道,這話絕不可能是單純嚇唬人的。
於是——
「別別別……我們馬上出來。」
是向永明討好妥協的聲音。
墨上筠一挑眉。
們?
他自己作死就罷了,還敢帶着人一起作死?
很快,兩抹身影,就一前一後地從牆的另一面走出來。
最先出現的,果然是向永明,一現身,賊眉鼠眼地看了墨上筠一眼,然後立即露出諂媚的笑容,那雙眼一眯,臉上都出褶子了,好端端一張臉,生生被他折騰成出一張鬼臉,難看得很。
而他身後那人……
古江。
見到他,墨上筠難免有些意外。
猜到過好幾個人,都沒有猜到,竟然會是古江。
他微微低着頭,避開她的視線,有點兒緊張。
兩人一走進,墨上筠便聞到了淡淡的煙味。
心下瞭然。
剛剛那一閃而過的火光,也能理解了。
「抽煙了?」
墨上筠不動聲色地問,昏暗的光線下,看不出喜怒。
「墨副連,我們錯了。」
向永明直截了當地承認錯誤,臉上的笑容也識趣的收了回來。
連里沒有明令禁止不准抽煙,一個個都是老爺們兒,多少有點兒煙癮的,但是,背地裏躲着沒關係,偶爾在休息的時候被排長撞到,也沒沒關係,可……頭一次被一女連長撞見了,他們心裏誰都沒底。
「我說你們錯了嗎?」墨上筠幽幽問道。
「啊?」
向永明一愣。
「煙。」
懶得跟他多說,墨上筠朝他伸出左手。
隨着她的動作,向永明一低頭,見到她那隻白皙的手,骨節分明,根根纖長,漂亮得很。
然後,視線一掃,落到墨上筠用繃帶纏住的右手上,覺得有些可惜。
沒等她久等,向永明很快收回視線,往後退了一步,撞了下古江的胳膊,擠眉弄眼地朝他暗示,「煙。」
古江被墨上筠抓包,正窘得不行,壓根沒怎麼聽清墨上筠和向永明的對話,眼下被向永明一撞,神智總算被拉了回來,迅速從兜里翻出了一盒煙,附贈了一個打火機。
他將其放到墨上筠手上。
這時,向永明也趁熱打鐵地解釋,「墨副連,我們真的不是煙鬼,也沒有犯煙癮,就是……想學學。」
墨上筠好笑地朝他們挑眉,「學這個?」
「那什麼,學一學,老爺們嘛,」向永明厚着臉皮解釋,「這都不會的話,會被嘲笑成小白臉的。」
墨上筠慢悠悠地掃了他們一眼。
這話,如果是說古江,她信。說向永明……她腦抽了才信。
「你,慫恿好同志沾染惡習,」墨上筠指了指向永明,又指了指一側的牆,「去那兒,站着。」
「啊?」
向永明瞪大了眼。
古江同樣有些驚訝地看着墨上筠。
又一想到「好同志」,古江忽然覺得耳朵有些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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