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狗腿子小庫在訓練場晃悠的時候,週遊心裏面感慨萬千。
新入職的警犬已經適應了基地,訓練起來更加賣力。
新生的警犬大多還在幼犬室裏面呆着,以它們虛弱的身子,實在是很難抵抗得住寒冷的早春。週遊倒是去過幼犬室一趟,幾條花城犬是裏面當之無愧的汪老大,哪怕是週遊走進去,這些傢伙都敢齜牙咧嘴。
果然是血統上的壓制,讓花城犬有着極強的天賦。也不知道它們會分給哪些訓導員的手裏面,必然是會很大程度地增加滬城警犬基地的綜合實力。
張曉龍出現在了訓練場上,旁邊是愈發年邁的狂風。
年前的傷實在是太傷元氣了,加上漫長的寒冬,透支了狂風太多的生命力。週遊注意到狂風的毛髮,不復過去的鮮亮,絕大部分是乾枯的,整個看起來像是移動的黑毛球。
週遊一點都不想笑,還把一旁嘚瑟的小庫一巴掌給打蒙圈了。
狂風還在強撐着自己,在這片他再熟悉不過的訓練場,不能夠虛弱。
就像是十年前第一次踏上這裏,狂風依舊充滿了期待和憧憬,可是那一份留念,始終如影隨形。
退役,一個註定的詞語,卻是狂風不想承認的詞語。
張曉龍望着整個訓練場,餘光時刻關注着身邊的狂風。
在它還很小的時候,張曉龍就帶着他來到了這裏。從那時起,十年,都在這裏,,從未缺席。可是,今天以後……
稍後,就是狂風的退役儀式。
在很早的時候,警犬的管理還不那麼嚴格。退役的警犬大多是被領養,只需要警務部門開出的介紹信或者證明,保證領養人的身家清白。
後來隨着各種制度的建立,退役警犬的領養就變得就變得非常嚴格。很多警犬大隊也會考慮到領養人和警犬之間的關係,需要領養人在基地與訓犬員一起陪同照顧退役警犬一段時間,需要警犬認同新主人了,才可以帶回來。
警犬一生只認一個人主人,如果沒有這段過渡時間,可能就會鬱鬱寡歡。而且對領養人的審查也會非常嚴格,大多數還是和警察有些關係。
總結來說,退役警犬有三個去向。一是在所在單位養老;二是由帶犬的訓導員領養,但因為警力緊張,訓導員大多還得培養下一條警犬,這種情況比較少;三是由一些愛犬人士簽訂合同之後收養。
至於功勳犬和種犬,一般都是上交給省一級的主管部門,在基地裏面養老,絕對不會外流。
狂風走進大禮堂,它曾經在這裏被授予過包括一等功在內的多個榮譽。這裏是他犬生達到巔峰的地方,也會成為他落下警犬生涯帷幕的地方。
狂風筆直地坐在禮堂主席台上面,看着禮堂裏面越來越多的訓導員和警犬。
整個氣氛低沉而又蕭索,就像外面蕭索的景色。
張曉龍用一種蒼涼和堅定的語氣,宣讀了基地關於狂風退役的決定。至於狂風的去向,並沒有在決定當中宣讀。
週遊默默地坐在台下,看着狂風筆直的身影,感受到了一種代代相傳的精神。
老兵不死,只會慢慢消亡。
狂風是上一代警犬,嚴格的訓練和管理,簡樸的伙食,承擔着最危險、最高壓的任務。上一代們,理解不了週遊那種嚮往自由、灑脫,狂風他們所知道的是命令,是孤獨的逆行。
不會的,這種精神會被一代代警犬銘記下去,傳承下去。
那些還不懂事的幼犬,也會成長到足夠承擔起責任的時候。
基地的大管家吳羅雄順便給所有的訓導員進行了一番教育,這些講話通常是由張曉龍進行的,不過今天他實在是沒有心情。
和張曉龍的簡單幹練比起來,吳大老闆的話就要多一些。
好在大家都沉浸在莫名的情緒裏面,倒也沒覺得很厭煩。
週遊完全沒有心思聽吳羅雄廢話,只是看着狂風。
十年,人生有幾個十年,而對警犬來說,十年就是一生。
一條訓練有素警犬,意味着大量透支生命力。和很多嬌生慣養的寵物犬比起來,警犬身上多多少少有些損傷,很多內臟器官都是超負荷運轉。
狂風經過一次縫合手術,變得如此蒼老,也正是因為十年積累下來的暗傷,一次就爆發了。
週遊想了想自己,拉布拉多的身體正年輕力壯,可是幾年以後呢?說不定,要比狂風還要不堪。
為什麼不去當一條寵物犬混吃混喝,偶爾逗逗鏟屎官,也能夠讓他們開心得不行。以週遊的智商,想要和鏟屎官們打好關係,連一半的力氣都不需要。
可是週遊不會後悔,如果一直都是一條警犬,哪怕是退休也是光榮的。等到暮年,呆在某戶人家,當然,最好還是宋孤煙身邊。
那個時候,宋孤煙大概會有新的警犬。週遊能夠在小狗面前,說說自己英雄的過去。
一場退役儀式,給基地絕大多數的訓導員極大的衝擊和感想。哪怕是聽不懂吳羅雄報告的警犬們,也能夠感受到那種氣氛。
狂風始終保持着左立的姿勢,直到所有人都退場,才鬆懈下來。
張曉龍坐在禮堂的邊緣,抱着狂風的狗頭。
人散,燈滅,張曉龍慢慢地扶着狂風的毛。
狂風真的是有些累了,整個重心都壓在張曉龍的腿上。
「狂風,市局那邊還沒有批准我的申請。」張曉龍說道,「不過我一定會陪着你的。」
「汪汪~」狂風叫喚了兩聲,有些底氣不足。
作為功勳犬,狂風退役之後,安置情況必須要滬城市局批准才行。這個流程可能需要走一段時間,暫時狂風還只能夠呆在基地裏面。
狂風眨了眨眼,好像在和自己的朋友說:沒事,有你陪着的這些年,我已經很滿足了。
英雄遲暮,張曉龍眼前還浮現着狂風當初意氣風發的模樣,鼻子不由地有些酸楚。
「老夥計,還能跑嗎?」
「汪汪~」狂風興奮地站了起來。
張曉龍憋住了眼眶迴旋的淚:「我們賽一場吧!」
「跑~」
狂風率先起跑,朝着禮堂的大門奔去。
張曉龍緊隨其後,看着狂風的身影,視線模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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