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怎麼在這兒?」高健驚訝凝視沈建國趙慧。
「高局,可算見着你了,我們有急事跟你說。」趙慧跑到車門邊,淚水奪眶而出,高健茫茫然一愣。
顯然禁毒支隊尚未將昨晚的案子上報市局。
「上車,我帶你們進去。」高健招呼趙慧沈建國,「駐守」門房的倆看門的保安驚出一身白毛汗,暗自叫苦。
車裏的高健淡淡瞥一眼兩人,什麼情況,他猜個八九不離十,頓感市局整風不夠徹底,得再接再厲。
這倆貨順理成章進入高局長的整風黑名單,卻不自知,心存僥倖瞅着帕沙特轎車駛入市局大院,以局長不會斤斤計較這等理由安慰自己。
高健確實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人,但絕不縱容任何人影響抹黑西京公安形象。
局長辦公室。
高健親自為趙慧沈建國沏茶倒水,問清楚發生了什麼,馬上給禁毒支隊打電話,了解情況。
沈建國趙慧捧着茶杯,坐在沙發上,瞧着辦公桌後的高健接聽電話時神情逐漸變得凝重,不禁提心弔膽。
「嗯」高健放下電話沉吟。
趙慧忙道:「高局長,浩浩肯定是冤枉的。」
「你們放心,有我在,誰也冤枉不了沈浩。」高健安撫趙慧沈建國,實際上,情況不容樂觀。
裝冰的透明膠袋上提取到沈浩指紋,這是關鍵性證據,是很難推倒的證據,沈浩被人栽贓陷害的可能已微乎其微。
倒不是高健認定沈浩販毒,是陷害的難度極高,提取複製指紋,再反貼到膠袋錶面,需專業人員和特種設備。
趙慧動容道:「高局,我們兩口子信你。」
高健道:「信我就好,你們先回去,這事兒我來盯着。」
沈建國趙慧沒別的辦法,唯有如此,千恩萬謝後離開市局,高健將兩人送到大樓門口,並未返回辦公室,喊上秘書,直奔禁毒支隊。
沈浩是多方重視的人才。
親自過問此案,高健心才踏實。
禁毒支隊,西京公安系統較為特殊的部門,待遇最好,裝備最好,享有諸多辦案特權,但也是面臨危險最多死亡率最高的部門。
販毒的,大多是豁出命賺錢的猛人,收拾這種亡命之徒,必然付出血的代價,甚至是生命。
高健下車,仰臉凝視熟悉的大樓,有種親切感,他就是從這裏干起,一步步走到今天,最美好的年華,最熱血的青春,幾乎全奉獻在禁毒一線。
「高局回來了。」
有人走到樓門口看到駐足台階下的高健,激動的朝里喊一嗓子,旋即快步迎上,很快一大堆人湧出樓門。
「高局」
「高局」
呼喊聲此起彼伏,高健笑着點頭,環顧眾人,都是熟悉的面孔,都曾與他並肩戰鬥,如今這些戰友已是西京禁毒支隊的中流砥柱。
所以,禁毒支隊始終是他的自留地,即使調入市局,坐冷板凳那段日子,仗着譚書記力撐的陳志剛依然沒法掌控這群精兵悍將。
「大治,你這身板還這麼壯實,做了支隊長,還沒撂下拳腳功夫,難得,難得呀。」高健笑着捶幾下率眾迎接他的魁梧漢子。
郝大治,禁毒支隊一把手,既是高健的老戰友,也是老下屬,立功無數身上有多處槍傷,堪稱警界英模。
「不管坐到那個位置,我時刻準備戰鬥,當然不能撂下功夫,不然怎麼跟毒販子玩命,怎麼給高局你長臉。」郝大治一本正經道。
級別漸高的郝大治仍是當年那個拼命三郎,難能可貴,高健笑着點點頭,言歸正傳「我,無事不登三寶殿,是為沈浩的案子來的。」
緝毒支隊這幫人剛開完案情分析會,高健一提沈浩,全有印象,不過才兩公斤冰的案子,局長親自關注,透着詭異。
「沈浩,咱們省的高考狀元,這個,你們應該調查清楚了,更重要的是,前些天,他救過趙華宇的女兒趙美美,還幫着咱們連破大案,引起部里領導的關注,所以,這案子必須慎之又慎。」高健言簡意賅。
郝大治以及站在人圈後邊親自抓捕沈浩的李隊,微微錯愕,趙美美綁架案、火狐案,市局嚴密封鎖消息,禁毒支隊這邊只是有所耳聞,並不了解詳情,更不知道沈浩參與其中以一己之力扭轉危局。
「高局的意思?」郝大治試探問。
「我沒什麼特別的意思,無非想儘快弄清楚,沈浩到底是被陷害,還是真就參與販毒了。」高健邊說邊往樓里走,一群人緊隨。
郝大治道:「這個沈浩還沒往看守所送,高局你現在可以親自審他。」
高健說好。
樓內,沈浩再次被押入審訊室,徹夜未眠的他,絲毫沒有疲憊或萎靡不振的跡象,被陷害,被審訊,鐵證如山,換了旁人恐怕已經奔潰。
沈浩依然平靜。
十死無生的絕境中,這牲口屢次為自己創造生機,安然無恙活到今天,現在這點困難,算個屁。
真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想走,隨時能走。
他坦然等着被審訊,門一開,高健率先走入,後邊跟着郝大治,還有負責沈浩販毒案的李隊。
「猜到你會來。」沈浩凝視高健,笑意深沉。
「這不難猜,於公於私,我都得來。」高健說着話坐到沈浩對面,扭頭吩咐李隊「把他的銬子取了,那玩意對他沒用。」
李隊半信半疑為沈浩打開手銬。
高健點支煙,抽兩口,開始問:「說說那兩公斤冰怎麼回事吧?」
「我哪知道咋回事。」沈浩苦笑。
「包裝袋上有你的指紋。」高健一瞬不瞬盯着沈浩,目光銳利,似乎能看透人心。
「現在的技術,虹膜都能複製,更別說指紋,我相信西京警方的辦案能力,相信高局你能還我一個清白。」沈浩後半句話意味深長。
高健明白沈浩的意思。
警方竭盡所能查下去,必然水落石出。
「我也信你」高健沒再多說,深深望一眼沈浩,起身往外走,直覺告訴他,沈浩不可能販毒,繼續耗在這兒,純粹浪費時間。
查,動用一切手段查。
這是高健走出審訊室下達的命令。
警方一旦認真起來,沒啥障眼法能騙得過,很快就查出沈浩家所在的小區曾被人為斷電,小區周邊幾個路口,屬於警方天網監控系統的探頭也在同一天損壞。
事出無常必為妖。
高健鬥志盎然,又調動多個部門配合禁毒支隊。
沈浩則被關入看守所,沒有力證據洗脫嫌疑,便是嫌疑犯。
看守所,高牆電網,與世隔絕,沈浩上次是站在外邊等石頭,這次淪落到進去長住,世事無常,造化弄人。
哐當一聲。
監舍鐵門重重關閉。
抱着被褥洗漱用品的沈浩,四下打量,與二中教室差不多大的房間擺放十六張上下鋪,下鋪全有人,上鋪空了不少。
二十三人。
沈浩只看一眼就數清人數,加上他,二十四個。
監舍人數顯然不符合國家規定的二十人上限,可中國人口太多,很多規定只能存在於紙面。
這二十多人也在端詳初來乍到的沈浩,其中一滿臉橫絲肉的光頭漢子,坐床邊摳着腳沖沈浩不懷好意笑着,還有七八人或坐或站聚在這人周圍,大多袒胸露背刺龍畫虎,一看便知絕非善類。
沈浩看着這一幕,想到在煉獄的日子,就是這麼大的宿舍,這麼多上下鋪,一群半大小子勾心鬥角,相互堤防,敵友難辨。
一百零四人,十個活命名額,誰都想成為十個中的一個,相互算計、陷害,想方設法在一次次考核中淘汰同伴。
淘汰就意味着死亡。
幾近自相殘殺的競爭氛圍迫使很多人時刻繃緊神經,直至崩潰。
活到最後的人,都是實力和意志極為變態的魔鬼,正如煉獄總教官天狼的一句話:誰活着走出煉獄,誰就是死神。
西京看守所較之煉獄訓練營,太小兒科,這裏的人更比不了那些被組織精挑細選出來的少年殺手。
何懼之有!
監舍有兩個門,一個與走廊相通,另一個是衛生間的門,衛生間裏有三個洗臉池、三個小隔間,不過一早一晚洗漱蹲坑還是有點不夠用。
這時,一人走出衛生間,看到沈浩,一下愣住,恍惚的眼神中有詫異、有不解、有畏懼,總之很複雜。
沈浩同樣意外。
有時候,這世界真的很小。
就如一句話人生何處不相逢。
沈浩沒想到在這兒遇上老熟人王志強。
王志強綁架未遂,關在看守所等法院判決,這段日子對這位曾經不可一世的太子爺而言,生不如死。
他恨這裏,恨沈浩,恨父母不救他出去,然而真遇上沈浩,深深的畏懼沖淡了恨,不知所措。
沈浩看着明顯有些萎靡憔悴的王志強,感慨世事無常,嬌生慣養自覺着高人一等的紈絝,淪落至此,挺可憐。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沈浩僅僅感慨,絲毫不同情憐憫王力這活寶兒子。
「小子,犯了什麼事兒?」摳腳漢子問沈浩。
跳樑小丑裝逼,沈浩懶得回答,走向臨窗一張上下鋪,惹得光頭漢子罵道:「小b崽子,挺拽啊,信不信爺一會兒把你拉進廁所爆菊?要是不信,問問那小子,爺的活兒有多猛。」
光頭漢子叫沈浩問的人,正是王志強。
王志強面紅耳赤低頭,恨不能找地縫兒鑽進去。
沈浩置若罔聞,鋪好被褥,將洗漱用品擱進與床號對應的柜子裏,而此時光頭漢子凶相畢露,站了起來。
距沈浩較近的人紛紛離開床鋪,遠離沈浩,不是畏懼沈浩,是畏懼那個已逼近沈浩的光頭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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