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陰人 第二章 走夜路的人（二）

    母親大喜，這種時候沒有什麼東西能讓他們驚喜的了，父親回頭看了看母親懷中的我，臉上難得的笑了笑，然後走出了屋子。

    「咣當。」

    正當父親走到屋外打量時，在屋子裏突然像是什麼東西掉落般，突兀的響了一聲。

    父親趕緊走回屋子，看見洗臉的鐵盒不知為何翻倒在地，還微微有點震動。

    「是你動的？」

    父親抬頭問向母親，母親卻是一臉愕然的搖了搖頭。

    這下，父親更傻眼了，脊背上突然有股涼颼颼的感覺。

    那個年代的農村，對鬼神還是相信的，尤其是父母那般的年齡，更是迷信。

    當父親驚異的看着母親，而母親看着父親睜着兩隻眼，面露驚恐，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顫聲問道：「怎，怎麼了？」

    『嘎吱嘎吱。』

    此時，屋外又響起了腳步聲，父親隨手拿起一根木棍，催促母親趕緊抱着我到裏屋，自己則警惕的走了出去。

    屋外依舊什麼都沒有，可是，在白雪的映襯下，順着房門往外，卻不知何時，有一串長長的腳印，清晰異常。

    這可是整整下了一夜的大雪啊，別說是腳印了，就連所有露在外面的石頭樹枝都被厚厚了覆蓋了一層白雪，怎麼會有腳印？

    父親以為自己看錯了，使勁揉了揉眼，可是，那腳印，真真實實的踏在了雪上。

    那些腳印，看起來比正常人的要大，而且踏的很深，陷在雪中，彎彎曲曲的一直延伸到很遠。

    那個時候，差不多快天亮了，雪也漸漸小了一些，父親圍着屋外轉了一圈，沒發現有什麼異常，便懷着極度的不安回到了房中。

    「到底怎麼了？」

    母親一見父親回來，便迫不及待的問道。

    父親沒有吭聲，看着我不知為何跟着安靜了下來，可呼吸，卻均勻了許多。

    轉身來到那個倒扣的臉盆邊，父親伸手就要把臉盆放回原處。

    父親伸手就要去拿，可是那鐵盆不知為何，竟然紋絲不動，像長在地上一樣，竟然一動也沒動。

    父親可是實實在在的莊稼人啊，那力氣可是幾百斤都沒有問題，直到現在六十多歲了，每次跟我掰手腕，我都掰不過，何況那時正是年富力強？

    所以，一次沒拿動，父親便狐疑不定了起來，心中頗有些不服氣，他弓下腰，再一次伸出雙手去拿。

    這一次，父親兩隻手合圍着鐵盆，將雙腳在地上扎了扎，再次一用力。

    那鐵盆果然動了，不但動了，還發出了『呼哧』一聲。

    「喔喔。」

    公雞打起了鳴來，天也漸漸亮了起來，一夜未睡的父親母親都極為疲憊。

    父親好不容易掀開鐵盆，正驚異不定，還沒來得及去仔細看，突然聽到屋外傳來了『嘎吱嘎吱』急促的腳步聲，還有人大聲喊着父親的名字，「老二，老二，你起來了沒？」

    這聲音火急火燎，急沖沖的，還帶着一些沙啞，正是隔壁的鄰居張大爺。

    張大爺是個老光棍，平日裏除了種點地外，就是替村里死人的家裏送送喪，賺點小錢，吃口辛苦飯。

    也不知是不是這個原因，這張大爺也總是給人一種陰冷的感覺，一看到他，都會有一種陰沉沉的死人的感覺。

    父親在家裏排行老二，平時村里人都這麼稱呼。

    父親一聽是張大爺，隨手將鐵盆放到了一邊，就開門迎了出去。

    一出門，父親迎面就碰上了正站在屋外門口處的張大爺。

    張大爺臉色有點蒼白，不住在門口來回踱着步，一見父親出來，並沒進門，而是一把將父親拉了出去，賊頭賊腦的左右環顧了一圈，像是在尋找什麼般。

    不明白張大爺這到底是什麼意思，父親問道：「大叔，這麼早啊，您老有什麼事嗎？」

    張大爺看了一圈，然後極為神秘的壓低聲音，努力將嘴往父親耳邊湊了湊。

    「老二，昨晚，你睡着了沒？」

    「啊，大叔，你什麼意思？」

    父親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臉色也變了變，想將張大爺讓進屋中，可張大爺擺了擺手，又說道：「老二，你那剛出生的兒子，沒事吧？」

    「這，張大叔，我也不知為什麼，那小子，好像…」

    父親欲言又止，卻不知該怎麼說，張大爺看着父親的樣子，微微點了點頭，乾枯的手捋了捋自己的花白鬍鬚，臉上一副『果然』的模樣。

    「老二，大叔說句話，你別不願意聽。」

    張大爺頓了頓，又說：「我跟那些死人打了半輩子交道，有些事，我還是知道一點的。」

    父親以前對張大爺說的話從來都是半信半疑的，每次點頭答應，大都也是為了尊敬，可經歷了昨晚的事，父親卻迫不及待的想聽張大爺要說的話。

    張大爺揪了揪嗓子，壓低聲音道：「老二啊，昨晚，我看到一個人，那個人，在我門前轉悠了一圈，好像朝你這邊來了，你看到沒？」

    「啊？你說那個紅鼻子？」

    父親心裏咯噔一下，重重點了點頭，目瞪口呆的看着張大爺，張了張嘴，直愣愣的像是木雕一樣矗在那裏，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住嘴。「

    父親剛說了一半，猛然間被打斷。

    張大爺瞪着眼，緊張的拉了拉父親，「老二，可不能瞎說話，要是沒有他，你家娃娃可早就沒了呢。」

    「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張大爺將父親拉到一邊，說道：「本來，有些事情我是不能說的，可是，我自知自己活不長了，有些話，不想帶到棺材裏。」

    張大爺說，人死了，靈魂是不能直接進入陰曹地府的，而必須要被幽火燒盡，才能脫離人間。

    這幽火，就是我們平時看到的鬼火。

    但有時候，這個世界上往往有着很多孤魂野鬼，因為各種原因擺脫了輪迴，一直沒有

    進入陰間。

    由此，陰魂太多，便會影響人間的陽氣平衡，導致很多不和諧的天災人禍。

    而有一種人，必須要處理這些孤魂野鬼，來維繫人間的陰陽平衡。

    那種人，最顯著的特點，就是每當半夜的時候，就會變成紅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