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人 第四十五章心痛,卻不識

    這是一片漆黑的世界，沒有人，沒有聲音，只有我一個人，孤獨地存在着。

    「這是哪裏？」我打量着四周，企圖將這裏與記憶中的世界重合。

    然而，任我從將記憶中從兒時起就走過的地方努力回想了個遍，也沒有找到一個和此地有絲毫相似之處的地方。

    「或許，唯一沾得上邊的，就只有第一次任務時的黑暗森林了吧？」我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卻自己也分不清是究竟是在自嘲什麼。

    這漆黑的世界裏，沒有人，沒有鳥，沒有樹，沒有天，沒有地，仿佛只剩下了一片虛無中，獨自漂浮着的我。

    我努力掙脫恐懼，向前邁出一步，來到一個全新的視角，卻收穫的還是一樣的漆黑。

    我奔跑着，肆意地奔跑着，仿佛再也沒有了束縛，再也沒有了羈絆，我以為可以就此擺脫煩惱，可以就此擺脫俗世，可以就此擺脫紅塵，然而，卻終究還是重重地摔倒，被自我自己所絆倒，被我自己所束縛。

    「是啊，任務……」我雙目無神地坐着，身體，一動不動，心中，卻早已風起雲湧！

    愧疚，自責，不甘，痛苦，它們仿佛一個又一個的毒蟲，在無情地啃噬着我的心臟，啃噬着我的勇氣。

    依稀間，我似乎回到了那個血色的世界，眼前是血淋淋的斷臂，是血淋淋的大腿，是血淋淋的腸子。

    我驚恐地後退着，漆黑的世界已經被血色所取代，是的，我再次回到了那個讓我瘋狂，讓我恐懼的世界。

    「啊……」我驚恐地尖叫着，埋頭向前沖，想要衝出這片血海，衝出這座屍山。

    「骨碌碌……」

    突然，我停下了腳步，我感覺到我踢到了什麼東西。

    下意識地睜開眼，卻看到一顆血淋淋的頭顱正凌空漂浮在我的面前，那佈滿血污的鼻尖幾乎與我的鼻尖相觸碰，那斷裂的參差不齊的脖頸處還有着血液不停地流淌而下，將我的衣服染紅。

    「是小麥！」

    我的大腦幾乎停止了思考，張大着嘴。卻只能一步步地後退着。

    「姚德，都是你，都是你，你還我命來！」

    那顆血淋淋的頭顱緊跟着我後退的腳步，不停地發出聲音，卻絲毫不慢，始終保持鼻尖與我的鼻尖觸碰，那血紅的瞳孔中佈滿了怨恨，緊緊地盯着我。

    「不，不，對不起，對不起！」我拼命地閉上眼，大吼着，雙手在身前揮舞着，坐着無用的自我慰藉。

    就這樣，揮舞着，不知何時，四周靜了下來，小麥那怨恨的聲音再也聽不到了，我慢慢地睜開了眼。

    ……

    「這是哪裏？」我打量着四周，將這個環境與我記憶中的世界一一比對。

    「啊！是宿舍！」我有些欣喜地叫出聲來，那窗明几淨的空間裏，那熟悉的落地鏡，那熟悉的黃色書桌，那熟悉的幾個大箱子，都是那麼地令我懷念。

    不過，「怎麼起不來啊？」

    我感到有些奇怪，不禁翻了個身，將身體轉向了另一個方向。

    「啊……」

    悽厲的尖叫從我的口中喊出，我發瘋似的瘋狂喊叫着，掙扎着，企圖掙脫那個血淋淋，全身沒有皮膚的紅色怪物的禁錮。

    是班長！班長來找我報仇來了！

    我的腦海一度被恐懼所佔據，沒有絲毫的剩餘，沒有絲毫的空隙，滿滿的都是恐懼，都是那個紅色的肉塊，都是那個沒有皮膚的，連血管都可以看見的紅色物體。

    他不是人，不是人，是怪物！

    「啊……」

    我瘋狂尖叫着，但卻掙脫不開，我哭了，我怕了，極度的恐懼下，我的瞳孔里，只剩下了那個全身紅色肉塊，沒有皮膚的，綻放出詭異笑容的紅色怪物！

    「呵，你怕了嗎？你害我沒有了皮，你把你的皮給我！」班長的聲音仿佛來自九幽地獄，但卻讓我的身體不自覺緊繃，同時整個身體在恐懼，都在顫抖。

    「啊……」

    我悽厲的嘶吼聲響起，伴隨着「嗤……嗤……嗤……」的聲音響起，我清晰地感覺到，我身上的皮在被剝開，在被一點點從我的身上被撕扯而下。

    ……

    「啊！」

    我大喊着從炕上坐了起來。

    「嗯？炕？」我蹙着眉頭，打量着四周，將記憶中的世界一個個翻了出來。

    突然，我的注意力被周圍的環境所吸引住了。

    在我的記憶里，我會睡炕的情況只有一種，那就是在老家！

    只有在老家的情況下，我才會睡炕，晚上和那個和藹可敬的老人聊聊天，說說話，一直到很晚很晚。

    而現在，我似乎回來了。

    「那豈不是說，我可以見到她了？」我不禁有些狂喜。

    「奶奶，奶奶！」我興奮地大叫着從屋裏沖了出去，衝到了客廳，衝到了院子裏，卻並沒有找到奶奶的身影。

    「怎麼搞的，奶奶跑哪去了？」我撓着頭想着，卻突然聽到院子外好像有什麼聲音。

    「是奶奶！」我興奮地沖了出去，結果，不是奶奶！只是一個穿着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從背影看年齡並不是很大的樣子，此刻正蹲在地上，背對着我，不知道在幹什麼。

    「嗯恩嗯恩……」

    女孩一直沒起來，發出一陣有些難聽的古怪聲音，這讓我有些煩躁，於是便準備上前看一下，女孩到底在幹什麼？

    「喂！你在幹什麼？」我的右手拍在了女孩的肩上，這樣問道。

    女孩的身體一下子不動了，然後，女孩緩緩地轉過頭來。

    「嗯？側臉好漂亮啊，不過，稍微有那麼一點胖！」我被女孩的容貌給震驚了一下，不過，並不是很完美。

    然後，女孩的臉徹底轉了過來！

    「啊……高慧，怎麼是你……」

    女孩的一半臉頰都消失不見，露出血淋淋的樣子，那慘白的骨頭在正午的白天裏更顯得恐怖。

    「不，不，不……」我倒退着，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她那隻剩下一半的嘴角還有着血肉，還有着鮮血，而倒退的間隙，從她那側着的身體旁，我看到了一個殘缺不全，同樣血淋淋的身體，那是……奶奶！

    「啊……」

    我瘋狂地轉過身，拼命地跑着，拼命地向遠處跑去，一直跑，一直跑，我不敢停下，我怕高慧回來找我，我怕她，是我的原因，是因為我，她才會死，才會變成那樣。

    我拼命地跑着，拼命地跑着，往着遠處的森林裏，拼命地跑，希冀可以逃脫高慧的索命。

    ……

    我停下了，停下了奔跑的步伐。

    「呼……呼……」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氣，雙手拄着膝蓋，打量着四周，尋找着記憶中相似的世界。

    「這是？」我微皺着眉頭，眼前的世界非常非常熟悉，但我卻想不起到底是什麼地方。

    突然，天空好像下雨了！

    「嗯？下雨了？」我摸了摸臉，抬頭向天空看去。

    但，我看到的，是天空中，此刻正下着的紅色的雨，並且，有着淡淡的血腥味。

    「這是，血？」我難以置信地看着手指上沾着的血，機械地抬頭再次向天空看去。

    這次，我的目光沒有在半空停留，而是繼續向上，一直，到我的頭頂，正上方的天空中。

    「那是……」我的身體再次開始顫抖，我的心都要被嚇出來了，那是一片屍山血海，那裏有孤零零的一個頭顱在空中飛舞。有一個殘缺地腦袋在到處進食，還有一個渾身紅色的肉塊在嚷着要找他的皮……

    那是……他們！

    「啊！」我瘋狂地尖叫着，趴在地上，卻再也不敢亂跑，我怕，我怕，我怕再跑一次，我會直接跑到他們的面前。

    突然，一點光亮出現在了我眼睛的余光中，非常亮！

    「嗯？」我抬起了頭，四周恢復了黑暗，所有的一切都不見了。

    光明！

    在黑暗中的光明！

    我發瘋似的站了起來，拼命地向着那絲光亮沖了過去，與此同時，一道聲音從那光亮中傳了出來：「阿德，你快醒醒，我是木子，你的木子回來了！」

    「我是木子啊！」

    「你的木子回來了！」

    「你不是說最喜歡和木子在一起的嗎？」……

    終於，我邁步衝進了那團光亮中，整個身體，被淹沒。

    而黑暗中，我的身影徹底消失，然而，沒有人知道的是，一道隱約的聲音輕輕地響起：「呵呵……只要你睡着，你的身體就將不屬於你，我還要讓你察覺不到。哈哈……」

    ……

    「唔！」

    奮力地睜開有些沉重地眼皮，映入我眼中的第一道人影，是一個身着白裙的悽美女子。

    「木子，是你嗎？」我第一時間想到，這個女子就是那個在黑暗中呼喚我的木子嗎？

    「是，我是木子，我是你的木子，阿德你終於醒了！」木子一下子撲到了我的懷裏，晶瑩的淚水仿佛斷線的玉珠，迅速將我的胸口打濕。

    「別哭，別哭……」不知為什麼，看到木子哭泣的樣子，我的心很痛，很痛，如果可以，我寧願此刻傷心欲絕的是我，而不是這個美麗的女孩。

    「為什麼我的心這麼痛？」我在心裏這樣問着我，卻找不到答案。

    「請問，我們之前認識？」我有些憐惜地看着我懷中的這個女孩，卻還是忍痛問出了這個似乎有些無情的問題。

    我的心很痛，但，我真的不認識這個女孩！

    而，我的這個問題，讓木子的哭聲戛然而止，身體一下子變得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