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牧場春溪笛曉
第一五二章
一老一少聊着天,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天邊飄起了一片陰雲,外面變得有點冷。
眼看快到晚飯時間,李女士忙邀請袁寧留下一起吃頓便飯。袁寧不好推辭,只能答應下來,但要借用一下電話告訴章修嚴。
袁寧和李女士回到屋裏,袁寧去打電話,李女士則吩咐人多做一個人的飯。
傭人去和廚房說了,又上樓告訴男主人。若是章修嚴在這裏,肯定會發現這家人的男主人就是他中午剛見過的韓老爺子!
韓老爺子一直在樓上處理公事,聽人說李女士留那小客人用飯,有些驚訝。
袁寧剛來不久韓老爺子已經從陽台上悄悄看過好幾眼,當時他就覺得李女士和對方聊得很愉快他已經很久沒見到妻子笑得這麼開心了。
感覺與那韓盛祖母聊天時不一樣。與韓盛祖母聊天時李女士更多的是懷念從前,與這小客人聊天時卻變得容光煥發,仿佛一下子年輕了許多歲。
聽到傭人說李女士留人用飯,韓老爺子着着實實愣住了。
李女士性格綿軟,喜歡藏事,因為眼睛看不見了,她越發安靜,很少表露自己喜歡什麼,怕麻煩到他們。若不是這樣,他也不會讓韓盛祖母一次次上門。
當初韓盛一家剛到首都,一家人都是鄉下來的,單純,淳樸,他見李女士喜歡,就對李女士說他們一家小門小戶的,沒那麼多事兒,她要是喜歡可以多讓她們到家裏坐坐。
沒想到十幾年過去了,他們家竟會養出這麼個孫子,鬧出這麼多事明明韓盛父親他是親眼見過的,是個挺有魄力的晚輩,做事也有章法,要不然他也不會抬手扶一把。
後來別人都知道他認了這門親戚,很多時候不等他開口就會給韓盛父親行方便。正是靠着這樣的便利,韓盛的事才能拖瞞到現在吧?
一個下午已經足以讓韓老爺子把事情處理完了,韓盛那小畜生早就壞到根子裏,肯定是不能再放任了。韓盛一家也不可能再在首都呆下去……
養而不教,禍及全家!
而他連發生在自己眼皮底下的事都看不到,其他人肯定在背後笑他老眼昏花吧?過去那些老戰友,會不會覺得他變了?
他也確實變了,對很多事變得漠不關心,以前覺得無法容忍的事現在都變成了「小事」。以至於在章修嚴說「走遠路的人當然不會注意鞋上的一顆灰塵」時,他甚至還鬆了一口氣,覺得找到了台階下。
他是誰啊,他可是眼睛裏容不下半顆沙子的韓老拗!
要不是這樣,當年他也不會差點打斷長子的腿,讓長子和家裏反目,再也不踏入韓家半步。結果呢,現在韓家成了藏污納垢的地方,他卻因為後輩給的台階而心安理得地覺得這不算什麼……
章家那小子是怕他被掃了面子動怒,才違心地說出這樣的話吧?
韓老爺子定了定神,杵着杖下樓,還沒走近,他就聽到那位小客人在邀請李女士外出,說是要是不想去太遠,也可以去廉先生那邊,那兒冬天也開着不少花,可漂亮了。
少年的聲音澄亮好聽,像叮叮咚咚的山泉水,叫人一聽就覺得喜歡。
韓老爺子停了下來,仔細看去,只見那少年約莫十五六歲,還挺小,但眉眼都長開了,帶着男孩特有的俊,是女孩子最喜歡的類型。乍一看有幾分熟悉,再認真瞧瞧,就覺得可能是這孩子臉上帶着笑,天生就讓人覺得親近。
韓老爺子正猶豫着要不要開口,李女士已經察覺了他的到來,轉過頭來說:「老頭子,你事情都忙完了?」
韓老爺子說:「忙完了。」他雖然關心妻子,但一直不擅長和妻子溝通,回答也是的。
袁寧聽到李女士喊老頭子,便知道這是李女士的丈夫。他抬頭看去,只覺這老先生頗有威嚴,和溫婉文氣的李女士不太相配。即使是拄着拐杖,這老先生的腰杆也挺得筆直,像是生來就該直挺挺地站着,永遠彎不得腰。
袁寧禮貌地問好:「您好。」
一見到韓老爺子,袁寧就知道李女士的家庭必然不簡單。他知道廉先生也許是好意,但他韓盛一家的事讓他非常反感,雖然他已經想通了大半,但暫時還不想與這樣的家庭有過深的交集。因此比起和李女士相談時的輕鬆,他面對韓老爺子時是疏離而防備的。
韓老爺子閱人無數,一下子察覺了袁寧態度的轉變。他覺得有些稀奇。別人見了他要麼戰戰兢兢,要麼阿諛奉承,怎麼這小孩反而有點冷淡?轉念一想,這小客人好像替廉先生過來送藥的,便也不那麼奇怪了。
韓老爺子不太在意,只隨意地問問袁寧在哪裏念書,成績怎麼樣。
袁寧說得不多,只簡單地回答。
兩邊都無心深談,結果竟連名字都沒提及,話題就隨着李女士轉到牧場那邊。
李女士只是眼睛看不見了,身體其實還好,坐幾個小時車倒是不算什麼。只是現在是冬天,牧場那邊太冷,不怎麼適合去玩,韓老爺子提議春天的時候再去玩。
李女士很高興。
兩老一小齊齊吃了飯,李女士捨不得袁寧,拉着袁寧要他吃點水果,多聊一會兒再走。袁寧看出李女士心裏多寂寞,心軟之下也就留了下來。
沒想到剛切好橙子,一個熟悉的身影就出現在門口。外面下雪了,門一開,一陣寒氣從屋外吹進來。開門的是韓闖,他身上沾着雪花,抱怨道:「突然就下雪了,還夾着雨,沒準備傘,頭髮都給弄濕了。」正說着,韓闖抬頭一看,發現家裏多了個陌生又熟悉的少年。
韓闖吃了一驚:「你怎麼會在這?」
袁寧也很吃驚。韓闖沒有敲門,直接掏鑰匙開門進來的,說明這是韓闖的家。韓闖家是哪裏?袁寧呆了一下,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韓家!
這裏是韓家!
怪不得守衛森嚴,怪不得廉先生突然讓他過來送藥。
廉先生應該是知道了他與韓盛發生的矛盾還有大哥針對韓盛家的動作,才讓他上門來送藥,讓韓家看在藥的份上不要對他和大哥發難。
袁寧心情很複雜。
這件事他沒有做錯什麼,大哥也沒有做錯什麼,是韓盛無緣無故就心生歹念想對他下手。可是他擔心韓家會出面替韓盛一家反擊,廉先生也擔心韓家會有動作這些擔心的根源不在是非對錯,而在於韓家強、他們弱。
難道一定要站到更高的地方,才有資格堂堂正正地做自己認為對的事?
想到章修嚴可能為了這件事登門向韓老爺子低頭,袁寧就一陣難受。他站了起來,對李女士說:「我先回去了。」
李女士還為袁寧和韓闖認識而驚訝着呢,聽到袁寧突然要離開,她忙問:「怎麼突然要回去了?水果還沒吃呢,你和小闖認識?是不是小闖欺負過你?是的話你跟我說……」
聽着李女士的話,袁寧免不了會想到韓盛過來時李女士是不是也會這樣關心地問韓盛,然後讓韓老爺子去幫韓盛去「出氣」。可看着李女士關切的神情,袁寧又把心裏冒出來的反感壓了下去。他禮貌地說:「不是,韓學長沒有欺負過我。我出來很久了,再不回去大哥會擔心的。」
說完袁寧不顧李女士的挽留,轉身離開了韓家。
李女士悵然若失地站在原地,總覺得手裏空落落的,心裏也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韓闖還沒弄清楚袁寧怎麼會出現在家裏,又被李女士扣了頂欺負人的帽子,等袁寧走後就回過神來,說道:「奶奶你說什麼呢?我怎麼可能會欺負他?你不知道,黎雁秋可護着他了,還親自帶他下棋。」
李女士回過神來,說道:「這樣嗎?你們怎麼認識的?」
韓闖一滯,沒提那天的爭執,只說自己去找黎雁秋時碰上的。袁寧是棋協的,天份不錯,被黎雁秋相中。
李女士仔仔細細地聽着,等韓闖說完才反應過來。袁寧?她愣了一下,追問道:「你說他叫什麼?」
韓闖一臉莫名:「袁寧啊。他不是都到家裏來了嗎?奶奶你不知道?」韓闖說,「我還以為他是為了韓盛那事兒來的。」
韓老爺子瞪向韓闖。
因為李女士和袁寧聊得那麼好,他還沒來得及和李女士說清楚韓盛一家的事。
韓闖閉了嘴。
李女士感受到氣氛的變化,身體晃了晃,有點站不穩。
韓老爺子忙伸手扶住她。
李女士反握住韓老爺子的手,追問:「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不要瞞我,這孩子和韓盛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記得韓盛祖母提到過袁寧,說龐康想對袁寧下藥沒下成,反而設計龐康和韓盛喝了藥,關了房門讓他們胡來。結果袁寧的兄長還不罷休,竟出手報復韓盛家。
現在接觸過袁寧之後,她覺得事情肯定不是這樣的,教養這麼好、性格這麼純淨的孩子,怎麼可能會胡亂報復別人?肯定是韓盛先做了什麼!
韓老爺子見瞞不下去了,只好把一切都說了出來。李女士越聽臉色越白,有好幾次韓老爺子都說不下去了,李女士卻說:「繼續說!」
等韓老爺子說完,李女士的眼淚簌簌地掉了下來:「老頭子,我眼睛瞎了,心也瞎了。」要是她好好想想,不輕易聽信韓盛祖母的一面之詞,也不會鬧到這種地步。
韓老爺子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不是你的錯,你又不了解外面的事。是我錯了,我沒有去好好地了解……快要過年了,韓家也該好好整頓整頓了。你也是念着她一個女人孤零零帶大兒子不容易……誰會想到當初那麼單純的人,現在會變成這樣?」權勢和利益向來是最容易腐蝕人心的東西。
韓闖不喜歡這樣的氣氛,轉了話題:「說起來大岩他見了那小孩,說他和我以前長得挺像。」
李女士的眼淚驀然停住了。
她艱難地問道:「你說什麼?」
韓闖說:「乍一看是不像,不過照片拍出來就可以看出來了。大岩眼尖認出來的,我回來拿以前的相冊比對過,眉眼和嘴巴確實挺像的,把照片排在一起的話,外人可能會以為我們是兄弟!」
李女士驀然起身,快步走向大門那邊。一打開門,朔風撲面吹來,刀刀刮骨。
白天還是晴朗的好天氣,晚上突然就下雪了,地面鋪了薄薄的一層銀被,白白的,隱約透出微微濕潤的石板地。下的不僅是雪,還有雨,雨雪落下來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和呼呼作響的風相應和。
李女士覺得自己連骨頭都浸滿了寒意,眼淚又控制不住地滑落下來。
她喃喃說道:「他已經走遠了嗎?有沒有帶傘?這邊要走挺久才能坐車,會不會凍着?」
韓闖早就追到李女士身邊了,聽到李女士的話,覺得有點奇怪,只能拉住李女士的手說:「袁寧嗎?早走了。走得是有點急,不過他這年紀身體好得很,淋點雨雪沒什麼的。」他把門關上,「奶奶您怎麼了?」
李女士搖頭:「沒,沒什麼。」
走得急是因為見到了韓闖,發現這裏是韓家。她留了袁寧一下午,竟默認袁寧知道這裏是哪裏。
沒想到袁寧根本不知道。
後來知道了,袁寧就走了。廉先生讓袁寧上門,是想讓他們知道那孩子有多好,藉此化解他們之間的矛盾。可那孩子一知道這是韓家就不願待下去了,那孩子不喜歡韓家,更不喜歡他們那孩子的世界單純美好,容不下半點污穢。
而韓家在那孩子看來,卻是藏污納穢的地方。
李女士由着韓闖把自己扶進屋。
韓闖和韓老爺子對視一眼,都覺得有些古怪。因為韓闖說自己和袁寧長得像嗎?
韓老爺子想到丟失的小女兒。難道是妻子覺得那孩子和小女兒有關係?袁寧是章家從南邊收養的,可袁寧的父母身世挺單純,聽說前段時間袁寧還把他外祖父接過來住。是個有良心的孩子,可是怎麼看都和他們找不回來的小女兒沒關係不是嗎?
韓老爺子滿腹不解,李女士卻什麼都沒說,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誰都沒醒來,李女士一個人走下樓給廉先生打電話。她閒話家常一般和廉先生打探起袁寧的事來。
廉先生聽李女士語帶關切,知道李女士肯定很喜歡袁寧。他詳盡地回答李女士的問題,提到袁寧被章家收養的事,免不了又提起袁寧去世的父母。
李女士捂住唇,壓下哭意,關切地問:「什麼時候沒的?」
「很早了,」廉先生雖然覺得李女士過於關心,但也不隱瞞,畢竟這根本不是什麼秘密,「寧寧四歲時就不在了。寧寧被他嬸娘養到六歲才被章家收養的。」
「這樣啊,」李女士深吸一口氣,聲音微微發抖,「當時他們還很年輕吧?」
「李姨您怎麼了?」廉先生聽出了不對。
「沒什麼,就是問問。」李女士說,「我就是問一問。」
「當時才二十多吧。如果他們還在的話,應該不到四十歲,三十左右。」廉先生如實回答。
「謝謝你,阿廉。」李女士說,「我很喜歡那孩子……」
「那就好。」廉先生說,「那孩子很乖,只是總會遇到各種麻煩。希望李姨您沒有誤會他。」
李女士掛了電話,坐在那裏出了神。當初韓老爺子領了個女孩兒回來,哄她說玉佩丟了,外人也都以為他們的女兒找回來了,連廉先生都不知道嫁到黎家的不是她的親女兒。
可是她認得出來,那不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沒了,找不回來了。當時亂成那樣,連她丈夫都找不到,她自然也沒指望能找到,只能當養女是親孩子養着,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好好地活在某個地方。
沒想到她的女兒真的還活着,只是在十幾年前又遇到意外,丟下個孤零零的孩子。
那是她的外孫,她的親外孫。
後悔和痛苦一下子盈滿李女士心頭。她後悔沒有堅持要找回自己的親女兒,她後悔這些年糊裏糊塗地過日子,對什麼都不關心。她更後悔在袁寧和韓盛一家起衝突時,她先站到了韓盛一家那邊……
就算那不是她的親外孫,她這麼糊塗地相信韓盛祖母就對了嗎?丈夫、兒子、孫子都小心翼翼地哄着她,哪怕發現了不對,也會顧着她的心情把事情壓下去。
所以袁寧知道她是誰之後,馬上就起身和她道別了。那孩子家教多好,即使對他們那麼反感,還是維持着基本的禮貌,沒有立刻和他們翻臉。要是換了別家年少氣盛的孩子,說不得要當面和他們理論。
李女士坐在電話旁,覺得有點冷。她怔怔地看着前方,只覺得前方白蒙蒙一片,有光,但看不到任何東西。昨晚那孩子淋了雨雪,不知道有沒有凍着……
知道了她是誰以後,那孩子還願意帶她去他的牧場嗎?
袁寧夜裏也睡得很早。
章修嚴見袁寧心情不好,也不多問,和袁寧一起睡到清早起床。打開房門,一陣香味鑽進鼻端,原來是袁寧早就起來了,正在熬粥,用的是人參寶寶們送的堅果,還有「夢裏」種的大米,光是米香就已經讓人食指大動。
章修嚴走到廚房門口,只見袁寧在那裏忙活。廚房裏乾乾淨淨的,鍋子上飄着白色的水蒸氣。窗戶是關着的,玻璃窗上結着一層冰花,因為蒸汽的上騰而稍稍化了一些,隔着玻璃窗化作一道道水路。章修嚴的心也寧靜下來。
最近發生的事不僅袁寧不舒服,章修嚴也不舒服。
章修嚴獨自在首都發展,結識的都是志同道合的人,雖說他和袁寧在聯誼活動里毫不留情地碾壓不少前輩,但他們平日裏大多都很照顧他。他不想過早捲入太多複雜紛爭,所以雖然對各大家族的事有所了解,卻很少會把自己牽扯進去。
章修嚴不喜歡這種感覺明明是證據確鑿的事,他卻不能插手去管,只能登門去說服韓老爺子管束他的族人。
一切都是為了眼前的寧靜。章修嚴說:「這麼早起來了?」
袁寧點頭。他把粥盛好,讓章修嚴端出去,自己則端着蒸好的包子跟在章修嚴身後。兩個人享用完早餐,袁寧才說起昨天的事。經過一晚的休息,他已經平靜下來,心裏那種強烈的反感消散了不少。他問起章修嚴去韓家的情況。
章修嚴說:「我把證據都交給韓老爺子了,如果他有心整頓,這些天應該可以看到動靜。如果他還是像以前一樣護短,那你別再答應廉先生那邊了。」他神情很嚴肅,「別看韓家現在聲名赫赫,其實都是靠韓老爺子撐着。韓闖父親才能平平,不如他兄長有才智,一輩子大概也就只能在現在的位置上打轉。到了韓闖這一代,更是連個能扛事的人都沒有。要是韓老爺子有個意外,韓家肯定會亂起來。廉先生是好心想讓你和韓家結個善緣,但這樣的善緣不結也罷。」
袁寧很贊同章修嚴的話。他沒有借廉先生和韓家攀交情的打算,理智上他知道家族大了,韓老爺子可能也注意不到那麼多,但一想到韓盛的作為他就難以忍受。他考慮得沒章修嚴那麼深遠,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他和韓家非親非故,而廉先生替李女士找藥材又不是不花錢,還能指着韓家看在藥材的份上不偏向自己人偏向他不成?
兩人在這件事上達成一致,都決定靜觀後續,若是韓盛一家得到了應有的懲治他們就撒手不管了。
昨晚下了雪,路上濕漉漉的,兩個人沒有出門晨跑,只在陽台上活動了一下筋骨就齊齊出了門。
臨近十二月,亞聯冬季賽的挑戰賽也拉開序幕。種子選手們都優哉游哉地準備着決賽,報名參加挑戰賽的選手們則緊張地開始進行分組抽籤。袁寧這段時間和黎雁秋見面的次數也少了,都去棋協和周聿林、黑面他們練習。到了挑戰賽開始這天,袁寧才再一次見到黎雁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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