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牧場春溪笛曉
第一三六章
章修嚴的車開走以後,電影院旁的柱子後走出兩個人,居然是章修文和章秀靈。他們想給新話劇找靈感,決定一起來看個電影,沒想到會撞上從電影院裏出來的袁寧和章修嚴。
「大哥和寧寧和好了!」章秀靈很高興。這幾年來連遲鈍如她都能感覺出章修嚴和袁寧之間的疏遠,乍然看到他們一起看電影,章秀靈自然替他們開心。她疑惑地看向章修文,「你為什麼不讓我去和寧寧打招呼?」
「要是大哥看到我們一起來看電影,說不定會以為我們在談戀愛呢。」章修文鎮定自若地瞎扯,「你看看我們看的這是什麼?這是明晃晃的愛情電影!」
「對噢!」想到章修嚴的脾氣,章秀靈一陣心虛。等回過味來她又紅了臉,「你胡說八道,大哥怎麼會以為我們在談戀愛?我可是你姐!」
「嗯,」章修文點點頭,「我是為藝術獻身,勉為其難地推掉無數可愛學妹的邀約來和你尋找靈感。」
章秀靈瞪他。
章修文揉揉章秀靈的腦袋,拉着章秀靈一塊檢票。章秀靈看見牆上貼着的海報,轉頭對章修文說:「大哥不會和寧寧來看這什麼紅色名單吧?」從海報看這電影就散發出一種讓人打瞌睡的特殊氣質。
章修文看了看場次,點頭說:「應該是的。」
「寧寧真可憐。」章秀靈憐憫地說。
章修文笑了笑,把票遞給檢票員。他的視線飄向玻璃窗外,看着車水馬龍的街道,目光幽幽沉沉,找不到降落的地方。等檢票員把票遞迴來,章修文的視線已經收了回來,含笑拉着章秀靈往裏走。
眼看中秋要到了,亞聯冬季賽馬上要開始,袁寧和周聿林跑棋協的次數也多了。周末的時候袁寧和周聿林一大早到了棋協,卻發現棋協比往常要熱鬧,迎面撞上從裏面走出來透氣的羅胖,袁寧和周聿林才知道是種子選手的名單定下來了!
袁寧好奇地問:「都是誰啊?」
羅胖報了幾個名字,袁寧發現其中四個都是練習室里的常勝將軍,棋藝槓槓的,但兩個好像沒在棋協出現過。羅胖一眼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釋說:「邱東跟着他師父到各地玩挑戰賽去了,要過幾天才能回來。還有一個因為最近比較忙,所以沒過來。說起來他也是你們首都大學的,你們說不定認識!」
袁寧說:「叫什麼名字?」
周聿林也好奇地望向羅胖。
「黎雁秋!」羅胖一向最愛賣弄,袁寧和周聿林的配合讓他特別受用,「他可是你們學校的風雲人物,聽說過吧?」
周聿林有些茫然。
袁寧有點印象:「黎學長是今年開學典禮上講話的學生代表。」
「看來你們是我師弟啊。」袁寧話剛落音,一個溫和的聲音就從他們身後響起。
袁寧轉頭看去,看見走廊外的秋海棠開了,紅艷艷的,非常漂亮。花下站着個二十來歲的男生,身穿休閒的運動服,白色的,素淨得不得了,那張臉卻還是給人一種艷麗的感覺。袁寧一愣,定了定神,再看去,那男生長相俊逸,神色柔和,瞧着是個脾氣極好的人,哪來的艷麗?
袁寧靠着記憶認了出來,乖乖喊道:「黎學長。」
「沒想到是袁學弟,」黎雁秋仿佛也才認出袁寧來,「沒想到袁學弟還會下棋。」
袁寧頓時迷茫起來。他和這位黎學長好像沒見過啊!
「袁學弟你可是很有名的。」黎雁秋一笑,柔和地注視着袁寧,「我叔叔就跟我們提起過你。你應該記得我叔叔吧?我叔叔叫黎雲景,是書法協會的,向來不愛管別的事,一心撲在書法上。你能讓他記住,書法上的造詣肯定了不起。」
袁寧沒往黎雲景身上想,聽黎雁秋這麼一提就覺得對方有些面熟。他說:「原來黎學長是黎先生的侄兒!」被當面誇了,袁寧還是有點不好意思,「我寫得不夠好,遠不如米哥他們。」
「米哥是指煥然學長吧,」黎雁秋含笑說,「煥然學長的字可是很受歡迎的。」
黎雁秋提起了兩個熟人,袁寧的防心頓時少了大半。
黎雁秋和氣地和他們一起進訓練室,陪他們練棋。
袁寧經過這段時間的「實戰」,棋力提高了不少,他沒有立刻上場,而是在一邊看黎雁秋和周聿林對局。
周聿林落子依然很快。相比之下,黎雁秋每一步都下得不慢不緊,相當從容。
要輸了!
袁寧很快看出周聿林那邊的不妙。
周聿林也看出來了。他的黑子已經到了絕路。周聿林停了下來。
黎雁秋說:「你下得很好,就是太直來直往。」他把棋局復位,給周聿林指出其中暗藏的陷阱。周聿林曾與西川江、肖盛昶下棋,當時他能明顯感受到自己與他們的差距,可過後要他分析差距從何而來他就有點困難了。肖盛昶這段時間也有指導他,只是肖盛昶的棋路也比較凌厲直接,不如黎雁秋這綿里藏針的下法來得詭譎多變。
黎雁秋指導完周聿林,又和袁寧下了兩場。袁寧的下法靈活多變,只是計算能力不如周聿林好,同樣被黎雁秋困得死死地。袁寧不由說道:「自從加入了棋協,我才發現高手這麼多!」
周聿林點頭。他一直在旁邊看着,想學一學黎雁秋佈局的本領。三個人輪流對局,一早上不知不覺就過去了。黎雁秋說很久沒嘗過棋協食堂的飯菜,和袁寧兩人一塊去了食堂。袁寧和周聿林都很喜歡這個平易近人的學長。
午飯後做了短暫的休息,肖盛昶過來了。瞧見和袁寧他們呆在一起的黎雁秋,肖盛昶有些意外:「難得你會過來。老爺子身體可還康健?」
「自然很精神。」黎雁秋一笑,「用拐杖打人時還挺有勁的,爸爸他們還是被他打得嗷嗷叫。小叔要是再不娶老婆,中秋回來可能也是要挨揍的。」
肖盛昶一樂:「黎雲景還沒娶啊!我還以為他早就生了一窩。」他轉向袁寧和周聿林,「你們也是首都大學的吧?比賽前多去找他練練,他棋路多變,又是師承他家老爺子,那可是真正的棋壇泰斗你們和他下比和十個人下都能攢經驗。」
黎雁秋說:「肖叔您這話聽着可不像在誇我。」
肖盛昶沒理他,讓袁寧和周聿林都坐下,同時和他們下了一局。不一會兒,他就摸清了袁寧和周聿林這段時間的進步。肖盛昶一向不誇人,這回卻點了頭:「長進不說不定還真能給你們混進決賽。」
黎雁秋說:「你一個人指點兩個人,難免要分心。不如這樣吧,從今天開始你專心指導一個,另一個交給我。到時說不定我們能多佔兩個名額。」
肖盛昶狐疑地看着黎雁秋。別看這小子脾氣溫和,瞧着像團軟麵團,實際上連這小子的老子都有點怕他。
這小子什麼時候這麼熱心了?
不過難得黎雁秋有心指點晚輩,肖盛昶當然不會把人往外推。他看了眼袁寧和周聿林。周聿林是故友之子,又有心要走圍棋這條路,他怎麼都不想把他交到別人手上。雖然他更喜歡袁寧的靈活
須臾之間,肖盛昶做出了決定:「周聿林你繼續跟着我練習,袁寧你跟着你們黎學長。沒問題吧?」
袁寧點點頭。他知道肖盛昶和周聿林父親有交情,肖盛昶想親自帶周聿林很正常。袁寧對黎雁秋說:「那就麻煩黎學長了!」
黎雁秋伸手揉揉袁寧的腦袋。
袁寧一愣,下意識地躲了躲。
黎雁秋滿含歉意地收回手。他向袁寧道歉:「我有個弟弟和你差不多大,揉他腦袋揉習慣了。」黎雁秋看了眼一旁的黑面,「你要不要去和其他人練習練習?我在旁邊看着你下,更全面地了解一下你的棋路。」
袁寧這才想到自己早上忘了和黑面他們打招呼。他說:「那我去和閻哥他們下!」黑面姓閻,這段時間袁寧每次過來都會和他下幾局,時間久了也就熟悉起來了。袁寧沒和其他人那樣喊他黑面,而是喊他閻哥。
黑面還是很沉默。他沒有拒絕袁寧的邀請,和平時一樣跟袁寧下了起來。他的棋力在青少年這一批里算是中上水平。他面上沒什麼表情,心裏卻有着難言的震動。
袁寧進步太快了。
如果說來棋協的第一天大龍被屠是他的失誤,那麼現在袁寧幾乎每次都可以逼得他在中盤認輸!黑面看着棋盤上七零八落的白子,對袁寧說:「再來。」
袁寧欣然應允。
黎雁秋卻攔住了袁寧:「不用了。」
袁寧疑惑地看着黎雁秋。
黎雁秋說:「繼續和他下已經沒多大用處,他跟不上你。」黎雁秋的語氣很平和,仿佛只是在陳述事實,沒有絲毫高高在上的傲然。
黑面拳頭一握,霍然起身離開了座位。
袁寧怔了一下,忙拉住了黑面:「閻哥!」
黑面說:「他說得對。」黑面掙開了袁寧的手,「我去上廁所。」
袁寧只能放開手。
黎雁秋淡淡地說:「你覺得我說得不對?」
袁寧轉過頭,看見有風把黎雁秋額前的發吹開,露出黎雁秋額角那淡淡的星芒狀疤痕,很也很淡,卻讓他整張臉都帶上了幾分奇特的靡麗。
「我覺得不對,」袁寧斟酌着措辭,「下棋是為了開心。」他以前在華亭棋社和誰下都覺得很好玩,不會因為對方年紀小或者棋力差而覺得沒意思。
「周學弟可不會同意你這種想法。」黎雁秋說,「以前周學弟一直對圍棋不太上心就是因為沒有遇到真正的對手。直到敗在西川江手上,他才決定到棋協來。」
袁寧沉默。
黎雁秋說:「下棋和這世上所有事一樣,不力爭上遊就會被淘汰。沒有人不想開心,但如果一直輸的話肯定開心不起來。」
袁寧還是覺得黎雁秋剛才做得不對,卻沒辦法反駁黎雁秋的話,只能在黎雁秋的注視下繼續和其他人下棋。黎雁秋三點多的時候有事先離開了,袁寧悄悄找到黑面向黑面道歉。黑面說:「不用。」黑面頓了頓,難得地多說了一句話,「他的背景不簡單,你多注意一些。」
「你是說黎學長嗎?」袁寧皺起眉頭,「肖前輩好像說黎學長爺爺也是下棋的啊!而且他叔叔是黎先生,我認識的,人很好。」
「他姥爺家。」黑面言簡意賅。
「謝謝你的提醒。」袁寧暗暗記在心裏。他想到肖盛昶看到黎雁秋出現時的意外以及黎雁秋和肖盛昶說話時那種近似於平輩對話的態度,知道黑面說的話很可能是真的。這裏是首都,在首都能被說「很厲害」那自然非常厲害!
袁寧繼續找人對局。到了四點半,周聿林走過來推了推專注於棋局的袁寧。袁寧抬頭一看,瞧見章修嚴筆挺地站在窗外,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袁寧馬上結束了對局,跑出去和章修嚴一塊走了。很快就是中秋節,他們要趁着周末給家裏買點東西。雖然家裏什麼都不缺,不過親自挑的感覺還是不太一樣。
袁寧和章修嚴拿着清單跑了幾個百貨大樓,把車箱和車後座都塞得滿滿的。等坐回副駕座,袁寧才和章修嚴說起遇到黎雁秋的事和黑面的警告。
章修嚴聽到「黎雁秋」三個字,眉頭一跳。
袁寧說:「大哥你也聽說過黎學長嗎?」
「聽說過。」章修嚴頓了頓,「他看起來斯斯文文,骨子裏卻透着股狠勁。他額角上有個疤,已經很多年了,是被他父親打的。本來那疤有辦法去掉,他卻一直留着,像是要把它變成一根扎人的刺據說他父親現在在他面前還是像鵪鶉一樣畏畏縮縮。」
袁寧恍然:「原來是這樣來的。」聽起來並不是令人愉快的事,袁寧沒再多問。
章修嚴說:「他要教你下棋?」
袁寧點頭。
章修嚴眉頭皺了一下,最終還是客觀地評價:「他爺爺是棋壇有名的前輩,你想提升棋藝跟他多學學也不錯。至於其他的你不用太在意,他姥爺家再厲害也影響不到你身上。」
袁寧瞄見章修嚴皺起的眉頭,眼珠子一轉,笑眯眯地說:「那就好!我覺得黎學長挺好的,脾氣好,下棋好,長得也好。不知道為什麼,他露出額角那個疤痕的時候看起來特別特別好看」
章修嚴盯着袁寧。
袁寧半跪到車椅上抱住章修嚴的脖子,用力親章修嚴越皺越緊的眉頭。大哥真的太太太可愛了!明明不喜歡他和別人走太近還要逼自己理智地說「跟他多學學也不錯」!袁寧親來親去,親夠本了才夸道:「當然,最最最好看的還是大哥!」
章修嚴明白了袁寧玩的把戲,一把扣住袁寧的腰,注視着袁寧近在咫尺的唇。
袁寧頓時緊張起來。
大哥是不是要親他了!袁寧滲着汗的小爪子小心翼翼地摟住章修嚴。
章修嚴眼底掠過淡淡的笑意,無情地把他的小爪子挪開,把他塞回副駕座:「坐好,該回家了。」
袁寧:「」
大哥學壞了!大哥肯定是故意的!
袁寧晚上洗完澡,赤着腳抱着枕頭,趁着章修嚴在洗澡躲進了章修嚴被窩裏藏着。
章修嚴洗完澡出來看了一會兒書,關燈上床,驀然碰到個暖烘烘的小火爐。章修嚴啪地把床頭的燈打開,只見袁寧從被子裏探出半顆腦袋,紅着臉用蚊子一樣大的聲音說:「大哥,我們好久沒有一起睡了。」
章修嚴把袁寧連人帶枕頭從床上拎了起來,直接打包回袁寧自己的房間,繃着臉扔下一句話:「不許胡鬧!」
袁寧看着章修嚴迅速關上的房門,臉上紅通通的,高興地在床上滾了幾圈。
他剛才發現大哥下面硬硬的!大哥不敢讓他親親是因為大哥也很想和他更親近一些!要是他長大得更快一些就好了!
袁寧遺憾地抱着枕頭滾來滾去,最後把紅紅的臉蛋埋進被子裏。
他在想什麼呢!
另一邊。
章修嚴重新沖了個澡,把袁寧抱着枕頭躲在自己被窩的畫面從腦海里衝掉。
他真是太縱容那小混蛋了。
章修嚴穿好睡衣躺回床上。
被子還殘留着袁寧的體溫。
章修嚴很快沉沉入睡。
晚安,小混蛋。
袁寧也慢慢進入夢鄉。
他又到了「夢裏」。泉眼依然活力充沛,甚至有越來越活潑的感覺。魚兒也游得不見蹤影,大概是在水田那邊玩耍。大樹又開始結出果子來,小黑趴在樹上飽餐了一頓,直勾勾地盯着池塘里的蓮蓬。那蓮蓬散發着誘人的香甜氣息。
這蓮子有延年益壽的功效,袁寧給各家都送過不少蓮子,也種了一部分在牧場那邊,如今牧場也開始出產鮮藕和蓮子,都比市面上的要好吃。蓮花們給袁寧送了兩個蓮蓬。
袁寧抱着蓮蓬坐到小黑身邊,邊給小黑剝蓮子吃邊問起牧場那邊的事。徐靖和肖青青在牧場那邊不願走了,他們和羅元良一起負責牧場和森林的規劃,把牧場那邊發展成了和各大學校都有合作的度假勝地,連帶周圍的村莊也發展出不少「農家樂」,熱鬧極了。
招福還是天天和象牙呆在一起,招福的歲數對於秋田犬來說好像已經很大,所以小黑沒有勉強它和自己到處「收小弟」。小黑很平淡地說出自己如今的地位:「那一帶的飛禽走獸現在都聽我的。前段時間來了只小老虎,白白的,挺好看的,你要不要和它玩玩?」
袁寧:「」
這是連老虎都聽小黑的嗎!
袁寧把小黑抱進懷裏,用臉蛋蹭了蹭小黑毛茸茸的腦袋:「小黑你真厲害!我要去看小老虎!」
人參寶寶們從水田那邊玩耍回來,看見袁寧抱着面無表情的小黑,都覺得很好玩,也跑了過來:「要抱!要抱!」袁寧一樂,放開小黑把它讓給人森寶寶它們。人參寶寶們高興極了,立刻齊心合力地把小黑抱得嚴嚴實實。
小黑:「」
要是在森林裏,你們這樣是要被我打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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