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牧場》/春溪笛曉
第二零零章
喪禮結束之後,艾彥帶着兩個侄子回家。年長些的是恩和,神色有些憂愁,默不作聲地往前走着;年幼些的是伊勒,今年才十七歲,正在準備高考。
「那傢伙什麼人啊!」伊勒嘟囔着,不滿地跟在艾彥身邊,「塊頭那麼大,人卻傻傻的,也不知哪冒出來的。是你好心才理他!」
艾彥揉了揉伊勒的腦袋,說道:「好好休息,今年你還要高考。你爺爺在天上看着你,你可得好好努力。」
伊勒沒聲了。他腦筋還行,挺靈活,是太玩,成績不怎麼樣。去年老巴圖病了,他和老巴圖做戲要把艾彥趕走,又鬧騰了好一陣子。結果艾彥沒被趕走,倒是他被艾彥狠狠削了一頓,夾起尾巴在學校乖乖複習了幾個月。現在他提到「好好努力」兩眼發青!
想到買元寶蠟燭時遇到的壯漢,伊勒莫名生出幾分討厭的感覺。從小到大他見過太多這樣呆呆看着艾彥的傢伙了,艾彥脾氣好,模樣好,男的女的都會直愣愣地盯着艾彥看。這種情況在艾彥年紀稍稍大一些之後倒是少了點,但也不是沒有。
伊勒說:「我當然會好好努力。我一定會考上最好的大學,賺很多很多錢。」艾彥沒有結婚,一手養大了他和恩和。恩和雖然念了大學,但不和人打交道,肯定賺不了大錢。要讓艾彥過上好日子還是得靠他,他會念個好大學,賺錢買座大房子,讓艾彥住得舒舒坦坦!
伊勒沒把話說出口,艾彥卻從他明亮的眼睛裏看出了他心底勾畫好的未來。伊勒成長了,恩和也漸漸有了努力方向,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想必父親去世時應當不會太牽掛着他們了。
艾彥心中欣慰,帶着伊勒、恩和回了家。
*
袁寧接下來一周多的時間裏時不時會跑東區福利院,給孩子們出謀劃策。沈霽雲「生日晚會」他正好沒事,自然也到場了。還熱心地提前了許多,幫孩子們搭舞台。都是些半大孩子,經驗不太足,但勝在用心。
袁寧覺得自己如果是沈霽雲,應該也會喜歡這樣的「晚會」。早早有人去門外守着,沈霽雲一到被領了進來。沈霽雲見了袁寧有些意外,卻還是笑了笑,坐到袁寧身邊看孩子們興奮的表演。
不是什麼訓練有素的舞蹈和歌唱節目,不是什麼別出心裁的小品相聲,每一個節目都透着生澀,孩子裏頭上台的沒上台的,都忍不住瞄向沈霽雲。確定沈霽雲是笑着的,所有孩子都放下心來,高興地給沈霽雲送上自己親手做的禮物。
夜已經深了,沈霽雲和袁寧一起離開東區福利院。沈霽雲開口邀請:「這麼晚了,你坐我的車回去吧。」
袁寧想了想,沒拒絕,和沈霽雲一塊坐到後座。等跟着來的漢子把禮物都放到車箱,沈霽雲才說:「給張哥報個地址吧。」
袁寧說出章修嚴家的地址。
沈霽雲含笑說:「說起來我早聽說過你這孩子了。」他轉頭看着袁寧,「聽說我那不成熟的外甥和你們鬧了點矛盾。我已經讓他改正了,如果他還是在外面和別的女人胡來你記得和我說。」
袁寧着實吃了一驚:「於學長?」
沈霽雲說:「對。」沈霽雲沒有半分隱瞞,把自己和於朗然的淵源說了出來,「朗然的母親是我的姐姐,和我一起長大,從小護着我。後來她嫁到了於家,而我回了沈家,雖然不是一個姓,但我們之間的感情一直沒變。姐姐她去得早,朗然從小沒人管教,有時候比較胡來——我也很傷腦筋。」
沈霽雲說完了,遞給袁寧一張私人名片,誠摯地讓袁寧幫忙盯盯於朗然,發現於朗然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兒給他通風報訊。
袁寧不知沈霽雲說的是真是假,不過還是在沈霽雲的注視之下收了那張精緻的名片。沈霽雲把袁寧送到樓下,沒有上去喝口茶的意思,直接讓司機開車走了。袁寧把名片收起來,走上樓打開門,卻發現屋裏亮堂堂的。
袁寧心頭一跳,欣喜地進了房間,果然見到章修嚴從浴室里走出來。他跑上前抱着章修嚴親了一口,感覺章修嚴頭髮上滴落的水珠鑽進了自己衣領,立刻讓章修嚴坐到床沿,自己半跪到床上幫章修嚴擦頭髮。
袁寧口裏問道:「大哥你忙完了嗎?」
章修嚴「嗯」地一聲,由着袁寧仔細地幫自己把發上的水擦乾。他開了口:「怎麼周末也這麼晚回來?」
「今天是沈先生生日,」袁寧說,「我給福利院的孩子們出過幾次主意,他們邀請我一起過去幫沈先生慶生。」提到這個,袁寧又和章修嚴分享自己剛從沈霽雲口裏聽到的事,「大哥,原來沈先生是於學長的舅舅!」
章修嚴也微微驚訝:「沒聽說於家和沈家有姻親關係。」
袁寧說:「聽沈先生的說法,應該是沈先生流落在外時認的姐姐,不是真正的姐弟。」所以才沒有人知道沈霽雲是於朗然的舅舅。這不,連章修嚴都不清楚!
章修嚴皺起眉頭,思索了一會兒,把袁寧抱進懷裏:「沈霽雲很出色,不管是能力還是手段都遠超於常人。沈氏在交到他手裏之前有不少腌臢事,到他手裏之後他整頓得乾脆利落,沈氏里里外外都變得乾乾淨淨。無論從哪一方面看,沈霽雲都是個非常完美的人——」
袁寧明白章修嚴的意思,跨坐到章修嚴身上摟住章修嚴的脖子說:「這世上沒有完美的人,要做到『完美』必然要具備過人的毅力與超凡的心智。這樣的人通常有點危險,我知道的!」袁寧親了章修嚴一口,「我和老院長第一次去東區福利院時在想,為什麼沈先生要把福利院修在寸土寸金的東區?後來我和福利院的孩子們接觸了幾次,知道了沈先生常常到福利院去看孩子們,而且一般都是站在一旁看孩子們玩鬧。我想沈先生心裏肯定也承受着極大的壓力——甚至極大的痛苦,所以才把福利院建在身邊,在感到自己無法支撐下去時去待一會兒。這是他為自己找到的舒緩壓力與痛苦的方法。」
章修嚴聽着袁寧的分析,頓了一下,說:「你心裏有數好。」其實論起識人本領,袁寧比他還要強一些,他能看出來的東西袁寧肯定也能看出來,絕對不至於吃虧。
見章修嚴一臉正色,袁寧悶笑起來。雖然章修嚴不會說「你比他好看」之類的情話,但行動上卻很誠實——這不是擔心他和沈先生走太近嗎?偏偏章修嚴這人做什麼事都要「講道理」,怎麼都說不出「你不許和他走太近」這種專橫霸道的話來。眼看說出來的理由被駁回了,章修嚴還違心地對他接觸沈先生的做法表示支持!
袁寧抱着章修嚴左親親右親親,笑眯起眼:「大哥你怎麼這麼可!」
章修嚴拍拍他的屁股:「洗澡睡覺!」
袁寧心情很好,才不和惱羞成怒的人計較!他跑去洗了個澡,沒羞沒臊地把坐在一邊看書的章修嚴拉進被窩,親來親去親來親去,親得章修嚴渾身冒火。
章修嚴只能把袁寧壓在身下,抵住袁寧不安份的手腳,狠狠堵住袁寧微張的嘴巴。若不是這傢伙還小,明天別想下床了!
袁寧鬧騰夠了才乖巧地抱着章修嚴說:「大哥,我們下周回家吧,挺久沒回去了,媽媽他們都很想你。我也得去牧場那邊看看姥爺他們,」他又說起另一件事,「下周五艾彥先生也會一起過來。巴圖爺爺不久前去世了,恩和他們托讓我找理由讓艾彥先生出來散散心。如果有可能的話,能在外頭找個伴也挺不錯。正好羅哥帶回牧場的賽馬們有點水土不服,我藉機邀請艾彥先生一起去趟牧場。」
袁寧也知道這樣拙劣的邀請是騙不過艾彥先生的。但恩和、伊勒想讓艾彥先生開懷一些,艾彥先生何嘗不想讓兩個侄子放心?所以艾彥先生佯作沒發現恩和、伊勒在背後使的小動作,一口答應到華中一趟。
袁寧把他們叔侄的心思分析給章修嚴聽,感嘆道:「艾彥先生沒白疼他們。」
章修嚴知道袁寧從小敏感,即使不特意去深究也能把別人的想法摸得清清楚楚,所以點了點頭說:「那行,我們回去一趟。要不要把姥姥也帶去?」
袁寧說:「姥姥一直想再去牧場住幾天呢!我明天去問問!」
第二天一早袁寧去韓家找李女士,說起回牧場玩的計劃。李女士當然是要去的,韓老爺子臉色不大好:「我那幾天走不開。」
李女士笑着說:「用不着你陪着,我們去好。」
韓老爺子臉色奇臭無比,橫看豎看都覺得袁寧這小混蛋特別不順眼,把袁寧拎去書房找個由頭訓了一頓。
袁寧一點都不生氣,更不害怕,樂滋滋地聽着韓老爺子罵人。罵罵,反正他是要拐跑李女士!
韓老爺子一看到袁寧滿臉的小得意來氣,一拍袁寧腦袋:「行了,回去忙你的去吧!你以為你自己走得開?」
一聽到「忙」字,袁寧頓時蔫耷耷的,整個人都萎了。
和家裏人團聚可是天大的大事!反正他一定要翹課玩幾天_(:3)∠)_
袁寧又忙碌了一周。周五傍晚一下課袁寧去了火車站,舉着「接艾彥」的牌子杵在出站口,接到了從昌滄那邊坐火車過來的艾彥。袁寧邊領着艾彥往外走邊說:「今晚艾彥先生先到我們家歇一晚吧,明天一早我們再出發。因為我姥姥也要一起去,晚上要好好休息,所以不能連夜趕去。」
艾彥笑着說:「正好我也有些困了,那打擾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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