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雖然是她問過才答,但也算他提過,對吧。
其實,柔安不太想回答這種問題。
她和驚鴻不熟,又對驚鴻和靳玉的關係有些在意,還沒整理好自己和靳玉的關係,實在不想貿然回答這種意味微妙的問題,讓自己陷入更錯亂的關係,或者情緒上頭言行有失風度。
奈何她人單力薄等在別家屋檐下,只好少言美言避禍。
柔安懨懨,大美人卻興奮得很。
「哦?」驚鴻回眸,眸中風情百轉,「他說了我什麼?」
「說尊架美貌無匹,武功高強,御人有方。」
驚鴻咳一聲,偏了下臉,又轉回來,笑罵一聲:
「那傻小子在你面前胡說什麼,不對,他一貫吐不出象牙,哦,是你在替他找補,往好聽里說,對不對?」
驚鴻話間與靳玉的親昵讓柔安有些無措。
還不等她想好怎麼回應,就被驚鴻一把攬住,紅唇星眸逼近眼前,呵氣如蘭,眼波又一轉:「你可奇怪我與靳玉的淵源?」
柔安完全沒有為大美人的親近而生的羞怯,只有被絕對力量壓制的緊張,仿佛被大老虎按住後頸的小貓咪,僵硬得一動不動。
「……不敢窺探尊架之私。」
驚鴻笑了:「不必如此生疏,說與你聽,自然無妨,我與靳玉一母所出,算是他的長姐。你也喚我姐姐便是。」
「……」
努力過了,叫不出來。
驚鴻不以為意,徑自打量她片刻,笑得更明媚了。
「我一看到妹妹你就喜歡得很。你這樣才對嘛,果然一代更比一代強。誰說落難公主一朝得救就要以身相許的,如此輕率才是對己對人都不負責任呢。」
「……」
信息量過大,不知該不該問,該從哪一句問起。
柔安還在頭腦風暴。
驚鴻更摟緊了她。
「要我說,你踹了他,和我混,怎麼樣?」
救命!
這位驚鴻姐姐看着也是綾羅加身、環佩叮噹,怎麼做派和流氓一樣!
柔安杏眸圓睜,仿佛受了大驚的貓,看得驚鴻笑不可抑。
這時,驚鴻向她身後一瞥,手上力道微松,下一瞬,她就感覺手臂被人握住,人被拽出了馨香懷抱,撞進另一堵有力胸膛。
柔安立刻站穩,看看艷若牡丹的驚鴻,又看看冽如松柏的靳玉,下意識後退一步,離二人都遠了點。
靳玉的氣勢更冷了。
他看了她一眼,轉眼看向驚鴻:「和你混?陪你被江湖正道追殺玩嗎?」
「呵,說得好像你認他們是正道一樣。那不然呢?和你一起悶在山坳里被他們捧成世外高人嗎,還不夠掉價的呢?」
驚鴻上前,作勢要拉柔安的手,柔安耐不住靳玉冰如實質的視線,自然地避過身,雙手虛掩作勢打了個噴嚏。
「呦,怪我。」
驚鴻說着,要把自己的披風解下來。
下一秒,靳玉的大氅已經把人兜頭罩住。
驚鴻虛看他一眼,等柔安掙扎着撲騰出腦袋,笑着說:「時辰不早了,我們回去吧。」喚來一個宮人讓出兩匹馬。
柔安略有些尷尬。
「我……」騎術不精。
「她與我同騎。」
靳玉與她同時出聲。
驚鴻嗤笑:「還真怕我搶人不成。」
她看了看柔安,見她沒反對,轉身上馬。
「該是你的,自然強也搶不走。」
靳玉仿佛完全沒聽出下半句,將柔安扶上馬,自己也翻身坐在她身後,將大氅攏嚴實,環住她一抖韁繩,一馬當先飛出。
柔安不是沒騎過馬,但還沒騎過這麼快的,這馬品種優越,速度驚人,她在劇烈的顛簸中好久才放鬆下來,呼吸着日出前草原上的寒冷空氣。
籠蓋四野的墨藍天幕,在即將破曉的時候,泛出一種孔雀綠的色調。前方靠近地平線的天邊隱隱透出淺灰,連猜帶看,依稀能夠捕捉到那絲朦朧躍動的金線。
她盯住日出的方向,暗暗期待,這段辛苦的旅程不要太快結束,好歹讓她在到達前一睹旭日的真容。
好像就是一瞬間的事。
半個蛋黃「砰」地全跳出來,圓滿的,油潤的,掛在透明的天際。
她下意識伸出手,張開,蓋住圓日,握住,攥緊,仿佛把太陽握在掌心,指縫間溢出萬道金光。
她的拳頭隨着日頭升高,直到一拳之大不能完全覆蓋日之輪廓,才不舍地收回。
她盯着仍然緊握的拳楞了一會兒。
頭頂響起靳玉的聲音。
「凍得青了。」
她這才恍然,抬頭看他。
他沒有催促她把手收回大氅,只是平靜地望着她。
柔安天真地笑了一下。
回過頭,張開凍得有些僵硬的拳頭,覆上他攥着韁繩的手。
他骨節分明的指掌翻轉,將她的手裹入掌心。
柔安手心被韁繩摩擦得發熱,手背被靳玉烘暖,心似乎也暖了起來。
「原來你有姐姐啊。」
「嗯,我有一個脾性古怪的姐姐。」
驚鴻聽到了,回頭瞪他一眼。其他人仿若未聞,面無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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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母已逝,我與父避世而居,我與你提過,你若願意可與我同歸。」
柔安向後靠住他。
「我的生母也過世了,生父你知道,有和沒有差不多,還有一堆不知所謂的兄弟姐妹,也有和沒有差不多,你就當沒有吧。」
「好。」
「那,我身後這位隱世高人,貴庚啊?」
「……剛及弱冠。」他嘆了口氣,「我父與我索居,只為專心武道,並非與世隔絕,不要聽她胡言。」
驚鴻又瞪一眼。
柔安有趣地笑了,對她眨眨眼,收到一泓秋波。
「我的年齡,聖旨寫得清楚,想來也不必多說了。」
她沉默片刻,幽幽道:「怎麼辦,我有心了解你更多,卻不知再問什麼是好了。」
「想問什麼便問什麼,想何時問便何時問,何必苦惱。」
她興奮轉頭看他,他俊美的面容在熹微的晨光里越發奪目了。
「這麼大方啊。」
他冷靜地看她一眼,又看向前方。
「我苦候這一問久矣。不然,恐怕到死對公主都只是一位扶危救難的俠士罷了。」
她心虛,氣短,回頭,賭氣不肯再說話。
「……真小氣啊。」
半晌,他聽到這倒打的一耙,反而笑了。
「就是這么小氣。」
一行人騎馬疾馳一個多時辰,行近一座煙靄朦朧的紫色山峰。
很快,驚鴻當先馳上山道。一人一騎成列,左拐右突。
晨霧流轉間,柔安突然意識到,他們似乎正在穿越一一座奇玄的陣法,又穿過一片又一片遮天蔽日的琉璃花林,眼前才豁然開朗,雲蒸霞繞的花枝花瓣間隱約有檐角翹出。
驚鴻當先勒馬,翩然落地,回身望向被靳玉抱下馬的柔安,驚鴻一笑。
「琉璃宮山遠地狹,今日蒙公主駕臨,蓬蓽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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