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枚很上乘的琉璃佩,質地清透,顏色艷麗,佩身似為魚龍之狀,佩上被頗具匠心地順應琉璃顏色分佈雕了一朵蕊瓣嫵媚舒展的花,栩栩如生。
柔安並不曾在萬芳爭妍的御花園見過這種花,有點驚奇。
畢竟以皇家工匠的手藝,幾乎所有花木——包括無數珍稀品種——都被栽種進了御花園,供皇上和其他貴人們賞玩。
不過,這花看着有幾分眼熟,柔安略一回憶,想起一本記錄瑝州到邊塞一路風物的書,書中記載過璃州一種特有的琉璃花,她仔細端詳,佩上的紋樣和書上的花朵簡圖略有相似。
嚴格說來,璃州也是一個大城,其名因琉璃花而得,距離湍州並不遙遠。事實上,送嫁隊伍的下一站就是璃州,柔安記得之前官員來報,湍州和璃州都是送嫁隊伍的修整之地,採買分兩次在湍州和璃州分別完成。
只是,對琉璃佩花紋的猜測並不能幫助柔安為它找回失主——即使佩上雕飾真為琉璃花,也不能證明失主便是璃州人士,更不能提示其姓甚名誰。而送嫁隊伍行程緊張,柔安外出遊玩的時間更有限。她自認沒有多餘的時間精力能花在尋訪琉璃佩失主上。
她想,只能在送嫁官員從蠻地折返時,再將琉璃佩尋主一事拜託給他們了。至於能不能順利找到主人,她就沒有餘力擔保了。
主僕三人既然沒損失財物,便把此事拋諸腦後,繼續買買吃吃。
她們在天黑前大包小包地趕回了州府。柔安久居深宮,缺乏鍛煉,就算在之前的城市也逛過玩過,還是沒法適應這樣的運動量,她匆匆洗漱更衣,累趴在了床上。
此後兩天,柔安都重複着滿含幹勁生龍活虎出去和心有不舍筋疲力盡回來的循環。
直到這天半夜,白天累得像要散架、晚上一夢到天亮的柔安,不知為何突然從睡夢中驚醒。
她因為身體的疲累而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睜不開眼皮,但無論如何都沒辦法穩穩噹噹地再次入睡,還突生一種危機即將來臨的直覺,心莫名提了起來。
沒過多久,閉着眼的柔安感覺到,窗外投進來的月光被遮住了,混混沌沌的腦子還沒來得及清醒,她人就被徹底弄暈了。
柔安是被寒風吹醒的。
身下的床不知為何變得冰冷堅硬,她還依稀聞到一股乾草塵土混合的味道,被寒冷的空氣凍得團着身子瑟瑟發抖。
她迷濛睜眼,沒等看清什麼,就被穿堂風激得打了一個噴嚏,徹底清醒了。
柔安睜大眼在昏暗的環境裏竭力四顧,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目之所見,再定睛一看,確定…自己果然身在一個破廟裏。
說是破廟,可也太破了,幾乎只剩下了兩面牆,連柱子都沒留全,廟頂直接是茫茫星穹。
從原來應有廟牆但現下只有幾塊碎磚的兩面以及殘存下來的其中一面牆上大開的廟門望出去,她只能看到一片荒野,連樹都沒幾棵。
不過她的注意力並不在廟牆和其外景色上,而在正當廟門背對着她冷然直立的人身上。
月光打進來,從柔安的角度連那人的背面也看不清楚,只能辨認出是一個個子不高的男子,確切地說,應該還是一個少年。
但他的影子卻被傾斜的月光拉得很長,一直延伸到離柔安不遠的地面。
那人早已注意到柔安的動靜,看到她坐起來了,才慢慢轉身,走了過來。
他走到柔安身邊,低頭俯視她,她才借着月光勉強看清楚他的樣子。
果然是個少年,看穿着像練武之人,一身勁裝還略帶些她認不出來的異域特色。從他腰間匕首上裝飾的松石的成色和他服裝用料的質地來看,不論他來自哪裏、身份如何,地位都應當不低。
不過,對於這個來歷、目的成迷的少年,柔安注意最多的是他的臉。
那是非常俊美的一張臉,看眼睛顏色和鼻樑輪廓,他應當有蠻族血統。
但這並不是讓她印象最深刻的,真正讓她見之難忘的其實是少年臉上的面具。
那面具只遮住了那張出色臉龐約略四分之一的部分——將左眼眼周的四分之一遮住了。面具上有古樸華麗的花紋,應當有什麼特殊含義,但和那少年身上的異族特色一樣,柔安並不熟悉。
柔安對少年的觀察和疑惑只發生在一眼之間……她沒盯着他多看,不僅出於禮貌,也出於畏懼。
與少年身上異族風情同樣濃厚的是他身上的血腥之氣,美麗的眼睛透出寒月一般的冷色,似乎柔安不論生死,在他眼中都毫無差別。
也許因為來自平等社會,柔安從不對自己的公主身份過分看重。特別是這樣力量對比懸殊的狀況下,深知人不可貌相的她,壓根不敢看輕少年、輕舉妄動。
所以,她並沒有疾聲厲色地表明身份並質問他,只是靜靜地等着他開口。
果然,少年用看螻蟻的目光漫不經心地掃了坐在地上的她一眼,似乎很看不上她嬌弱的樣子。
「琉璃佩呢?」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毫無鋪墊,少年輕掀嘴唇,用摻雜着口音的官話扔下簡短的問題。
柔安恍了一瞬,立刻想起來那枚在她被人撞後突然出現在自己袖子裏的手絹包。
「琉璃…佩?」
她知道自己的猜測十有八九是正確的,但還是用一貫的謹慎口氣反問了一句。所幸她一向表情清淡且帶着少女般的天真,此時作出迷茫的樣子,也沒讓對方覺得是裝傻。
少年蹙起眉頭,似乎有些不耐煩,擠出幾個字的解釋。
「彩色的,龍形,雕花。」
柔安故作認真思索又恍然想起的樣子,試探地小聲回答。
「我放在匣子裏了。不在身上。」
少年煩躁之色更明顯了。
「在哪?」
「你帶我回去,我給你找?我不會告訴別人……不會驚動別人的。」
柔安想知道,少年把自己劫出來時是否驚動他人了。
「不必。告訴我在哪。」
少年聲音變得更冷硬。
柔安覺得心底的恐懼要成真……「不必」…?是那些人已經不會被驚動?還是他根本不打算冒着驚動他人的風險送她回去?又或者,他根本不在乎驚動誰……因為他都可以「解決」……?
她壓下心底的冷意,繼續打起精神與他周旋,「我的匣子太多了,很不好找,只有我記得它具體的位置……」
「……那你說得詳細一點。」她感覺少年的耐心馬上就要告罄了。
柔安思索了一瞬,自覺這麼下去不是辦法,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把自己的擔心問出了口。
「我詳細地描述給你……然後你就會殺了我……對嗎?」
喜歡十二州歌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9s 3.912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