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尋進屋的時候,阿蘭仍然在床上昏睡,若非鼻子裏會傳出虛弱的呻吟,便如死屍一般。
自從病情惡化之後,阿蘭日益虛弱,身上的血肉幾乎都被病魔抽乾,原本漂亮的臉蛋變成了皮包骨頭的骷髏。丰韻的胸部也枯萎了下去,浮出了一根根的肋骨。頭髮稀疏枯黃,整個人就像是棺木中風乾的屍體。
這些還不算,最嚴重的是,她每天清醒的時間都在減少,現在幾乎只在每天晚上8點左右才會清醒一會,然後就會陷入到痛苦的昏迷中。身體上的痛苦,讓她即使處於昏迷狀態也會無意識的呻吟,那聲音傳到陸尋的耳中,就如有刀子在自己的五臟六腑上雕花刻字,通入心腸。
對於陸尋來說,已經在樂園空間中度過了數個小時,其間自己更是經歷了匪夷所思的死亡遊戲,數次與死亡擦肩而過,更是受到了非人的折磨!可是在人間,只不過剛剛過去了十幾分鐘,自己親手做的一桌子菜,此時還冒着熱氣。
陸尋連忙去洗手間洗了洗手,將那杯原本已經放了氰化物的水倒掉,就連杯子都被打碎丟進了垃圾桶中。那原本用來祈求解脫的物什,此刻卻已經變成隨時有可能帶走他最後希望的危險,讓他不得不風聲鶴唳反應過敏。
陸尋重新的倒了一杯溫水端進屋子中,此時的阿蘭已經醒來。她沒有辦法說話,只是用那雙渾濁的眼睛看着陸尋,一瞬不瞬!這樣的事情每天都會發生,阿蘭也是儘量在自己能夠清醒的那短暫時間裏,用盡了力氣去看陸尋和黃笑語。陸尋明白,阿蘭是在害怕,自己一旦閉上眼睛,就再也睜不開了!
陸尋眼眶濕潤,喉嚨里如同堵上了棉布:「阿蘭!你很快就會好起來,我保證!」
阿蘭醒來的時候,也並不是完全清醒,只不過她知道陸尋的存在,並且珍惜自己能夠看見他的每一秒。
陸尋從指環中取出百草丹,捏碎蠟丸,露出裏邊青黑色的藥丸。一股誘人的清香飄散開來,讓人聞了精神一震,就連本處於混亂狀態的阿蘭都咽了一口口水。陸尋扶着阿蘭,將藥丸給她餵服進去,用溫水送下。
百草丹的藥效很快,阿蘭在陸尋的懷裏很快就睡着了,只不過這時候在昏睡中的阿蘭已經不再痛苦的呻吟,而是安穩香甜的睡着了。那毫無人樣的臉上,也出現了令人安心的笑意。
陸尋就坐在阿蘭的床邊,他不知道為什麼,感覺自己的眼睛酸澀難當,眼淚已然止不住了。若不是他僅僅的捂住自己的嘴,恐怕還會發出嚎啕大哭般的聲音。這一刻,陸尋的摻雜着喜悅和辛酸的情緒終於爆發出來。也第一次讓自己感覺到,原來自己是如此的脆弱。
不過,這一切都不在重要了!他知道,自己的女朋友也許真的有救了!
「叮鈴鈴...」
這時,陸尋的手機響了起來。陸尋先是看了一眼,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陸尋想起了在離開樂園之前,自己曾經和木蘭交換過電話號碼。他看了一眼誰得很沉的阿蘭,再調整了一下情緒,便接通了電話。
「陸尋,你到家了嗎?你女朋友的情況怎麼樣?」
果然是木蘭的聲音,陸尋嗯了一聲,儘量讓自己的聲音更自然些,道:「已經到家了,她剛剛吃下百草丹,藥效非常好!」
「嘻嘻嘻,我一直想要問你的,你是怎麼死的?」
陸尋無所謂的回答:「被卡車給碾壓了,你呢?」
木蘭猶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說起來挺丟人,我是被人故意開車撞死的,你肯定猜不到兇手是誰!」
若是其他人聽見陸尋和木蘭這般的說話,互相詢問對方的死因,定然會將兩人當成是精神病,而且還是一對!
陸尋下意識的問:「誰?」
木蘭聲音尷尬的回答:「呃,我的准男友的孩子他媽!」
這關係到是夠亂的!
陸尋理順了一下木蘭拗口的回答,便已經明白了其中的緣由。奇怪的問道:「你是說你的准男友把一個女孩的肚子搞大了,然後那個女孩開車把你撞死了?這不是八點檔的泡沫劇中,女一號和女二號撕逼的劇情嗎?」
可以想像木蘭此時一定噘着嘴,聲音里有些撒嬌的意味:「之前是這樣的,但是現在我可活過來了!不過,這件事可不能這麼算了!」
此時陸尋的腦海中自動腦補完了一個以前在網上經常會見到了原配與小三的戰鬥視頻。各種扒光,潑汽油,街面上糾纏翻滾,大腿和高跟鞋齊飛。不無打趣的小道:「可是我一點也沒從你的聲音中聽出來原配抓小三的感覺!」
木蘭嗤笑一聲,聲音中滿是不屑:「那個傢伙是我家裏指定的准男友,我就像狗血偶像劇中的家族利益犧牲品。那傢伙實際上就是個什麼也不懂,只知道四處騙不懂事的小女孩發泄青春期荷爾蒙的畜生。恩...還不如畜生,畜生還能賣錢,這傢伙就是在浪費糧食!單單我知道的,就有三個女孩被他搞大肚子了。之前我還想着怎麼弄到他的證據,好讓家裏邊改變主意來的,現在就好辦了!」
「現在的學生都這麼生猛嗎?」
陸尋實在是難以想像木蘭所說的東西,吃驚之餘,又是聽木蘭這麼一說,想必她家裏的勢力不會太小,否則也上演不了言情劇里的橋段不是。
木蘭笑嘻嘻的道:「所以啊!還是你這種成熟專一的人可靠!」
「謝謝誇獎!」
接着,木蘭又道:「把你的賬號給我,我明天叫人給你匯款,你女朋友想要恢復過來想必需要不少的錢,而且你還要養小姨子來的,就不要和我客氣了!」
陸尋哈哈一笑:「我也沒打算和你客氣好嗎?」
木蘭似乎是因為回到了人間,所以變得不似遊戲中那般的謹小慎微了,多了一份灑脫和活力:「哈哈!明天我再給你打電話,今天晚上我可有的忙了!」
陸尋也道:「正好現在我的腦子很亂,明天我也許會有事情麻煩你!」
每一輪的遊戲之間,只有一個月的時間間隔,樂園的販售機不提供任何直接提高選手屬性值的服務,至於那種能夠提升身體屬性的捲軸藥物一類的東西,陸尋到是在選手的交易平台上見過,只提升1點任何屬性的特殊道具,都需要數千張兌換劵來交易,根本不是兜里只有1400張兌換劵的陸尋能夠消費起的。
這也就是說,在這短短的一個月的時間,陸尋想要身體素質有所增長。就只能寄託希望於練成七魄煉體術的第一層。可是偏偏這是第一個月,陸尋想要在以後的時間輕鬆些,就要在這個月處理很多的事情。
首先要給阿蘭找一個足夠好的療養院進行,自己也要找一個適合修煉的地方進行修煉。甚至為了讓自己更加容易的在遊戲中活下去,陸尋還有在白天學習跑酷、搏鬥、射擊等方面技術的學習計劃。
好在錢的問題會有木蘭給處理,而且看在陸尋在遊戲中屢次相救的份上,木蘭會幫助他解決更多的問題。按照販售機上的兌換比率,陸尋賣給木蘭的那件道具,最少也值一千萬人民幣。
在販售機中自然有兌換劵交換人民幣的的服務,兌換比率是一比一萬,即一點兌換劵就能換一萬塊錢,但是沒有逆向服務。這樣就給選手在交易平台上進行的兌換,設定了一定的底線,不會出現有人用人民幣狂刷兌換劵,再用兌換劵交換屬性點的事情發生。但是陸尋覺得人民幣玩家一定還會有的,只不過門坎被提高了,數量被減少了許多而已。若不是沒有門路,木蘭就是一個赤果果的人民幣玩家。
陸尋掛掉電話,把木蘭的電話存在自己的破手機手機中,然後將自己的銀行卡號發給了木蘭。這時房門忽的被打開,一名十三四歲的女孩跌跌撞撞沖了進來。
這女孩的穿着很普通的運動服式的校服,個子矮矮的還不到一米五,身材也乾乾瘦瘦的。只見她皮膚白若梅雪,頭髮漆黑柔順,五官精緻如詩書畫,大大的眼睛裏總是會蒙着一層霧氣。因為營養不良的關係,所以不見有什麼發育的跡象,讓她就像是從二次元中走出來的小蘿莉,讓人看過之後會不自覺的產生憐惜之意。
女孩的長相和健康時的阿蘭有八分相似,貌美精緻之處不輸木蘭,甚至更勝一些。正是阿蘭的親生妹妹黃笑語!
黃笑語口中喘着粗氣,眼睛狠狠的盯着陸尋,裏邊有大片的淚水在打轉。她額頭上汗水淋漓,不少頭髮都站再濕漉漉的勃頸上很是狼狽,顯然她是跑回來的。
陸尋看了看牆上的時鐘,然後對黃笑語道:「這個時間你不是應該在自習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黃笑語沒有說話,只是繃着臉,當她看見桌子上的半杯水的時候,臉上更是鐵青。飛快的走過來一把推開陸尋,去查看自己躺在床上的阿蘭的情況。直到她看見姐姐並沒有什麼事,反而看上去比往常更好的時候,臉色這才緩和下來。
「你從王偉那裏要了氰化物對不對?」
王偉是黃笑語的初中同學,家裏是販賣化學製品的,曾經還追求過她。陸尋準備來自殺的氰化物,就是從王偉手裏弄來的。以陸尋縝密的心思,自然是有辦法隱瞞住黃笑語的,只是原本陸尋也沒打算隱瞞她多久,只要自己和阿蘭在喝下它之前,黃笑語不再現場就可以了。
此時,從黃笑語的語氣中就可以判獨,她想必已經和王偉求證過此事了,所以陸尋也就不再反駁,只是點頭承認道:「原來是這件事啊!我是要了一些!」
黃笑語自然明白陸尋要那種要命的東西想要幹什麼,頓時覺得自己和姐姐被陸尋背叛了。往日裏陸尋最自己和姐姐的好,與此事確定的現實之間的衝突,讓她悲憤欲死!就像是自己的心,被生生的撕裂一般,除了那難忍的痛楚之外,更是從靈魂深處產生的酸楚。
接着衝上心頭的則是一種深深的憤怒!
黃笑語涕淚橫流,幾乎是對着陸尋嘶吼:「你想殺死我姐姐是不是?」
陸尋沒有解釋,如果按照曾經的計劃,也確實是如此。他只是轉過頭將目光投向已經安然入睡的阿蘭,滿是柔情的低聲道:「我只不過是不想讓你姐姐這樣的痛苦!」
「你憑什麼替我姐姐決定她的命運,你只不過是不想再照顧她了對吧!你覺得我和姐姐是你的負擔,你不想要我們拖累你!」
黃笑語心中僅有的那一絲僥倖也被破滅了,就在剛剛,她甚至都做好了打算,只要陸尋解釋,哪怕理由再怎麼假,再怎麼蹩腳,她都會原諒陸尋。可是,陸尋並沒有解釋。
看着大顆大顆的流眼淚的黃笑語,陸尋心裏沒來由的一痛。說到底曾經自殺的打算,也是他在內疚之下的一時衝動罷了,那時候的自己根本沒有考慮這個只有十三歲的小女孩會怎麼樣。這也是他要躲開黃笑語的原因,因為那時候他就知道,如果自己面對着黃笑語,如論如何也不會放下她不管的。
陸尋實在接受不了是因為自己讓黃笑語這樣的痛苦,嘆了口氣,終於開口解釋道:「就憑我是最愛她的人,就憑...我會陪她一起走!」
「你...」
終於知道了陸尋並非是想要放棄姐姐和自己,黃笑語心裏竟然不知為何為之一松。可是接着,心頭再次蒙上了濃濃的悲傷。一邊是果然陸尋不會是那樣的人的欣喜和信任;一邊是對陸尋無奈之下要殺掉自己的愛人,並殉情相隨的無奈;一邊是自己兩個親人幾乎就這樣悄悄的離自己而去的後怕。
黃笑語終於不能自已,先是給了陸尋兩個耳光,接着就撲進了他的懷中,如孩子般的痛哭失聲。抓着陸尋後背的手指,幾乎把他身上的那件廉價體恤衫給撕爛,更是把他抓得生疼。
「你和姐姐一起走!你和姐姐一起走!那我怎麼辦,我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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