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稱呼,沒有前綴,劉承宇只是給我發了一句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話:「最近,你最好注意安全。」
我當然不會去懷疑劉承宇給我發出這個消息時的善意,但他這麼沒頭沒腦地來一句,真的是讓我摸不太着頭腦。
沉思片刻,我最終回復了一個問號過去。
不出半分鐘,劉承宇再一次發過來:好話不重複。
我雖跟劉承宇算不上多熟,但我了解他的脾性,有些不願意說的話,我就算拿個工具撬開他的嘴巴,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略有觸動,也略顯鬱悶,我給劉承宇回復了謝謝兩字,然後又投身於無窮無盡的埋頭苦幹中。
在還差半個小時下班時,小鷗給我打來了電話,告訴我,她已經把陳圖將要把所有的資產交給我打理的消息透露給湯雯雯,看得出來湯雯雯對這個小道消息信任度挺高,她的臉色都變了。
讓我更訝異的是,小鷗為了讓我能獲得最直觀的信息,她趁着湯雯雯對她戒備心不強,將她們聊天的內容錄了下來,發到了我的郵箱。
掛掉小鷗的電話後,我找來耳機,將小鷗傳過來的不過短短五分鐘的音頻聽了不下三遍,我細細分析湯雯雯的語氣,最終我確定她如小鷗所言,信了這個消息。
摘下耳機,我把這個音頻資料加上密鑰,把小鷗發過來的郵箱記錄徹底清除掉,我再給小鷗回了話,讓她這兩天跟湯雯雯聯繫勤快點,多安慰安慰她。
也是巧的很,我剛剛交代完把電話掛掉,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我辦公室的門被從後面推開了。
疾步走到我的面前來,陳圖正了正手錶,他睥睨着我:「伍一,你忙完了沒?」
把桌面上的資料隨手撥到一旁去,我斂起心神,若無其事地笑:「怎麼,有事呢?」
繞過來,手放上我的肩膀上,均勻地揉捏着,他的聲音稍稍放輕:「我今晚有個應酬,不過我只是過去走個過場,伍一你陪我一起去?」
我在深圳跟陳圖重遇以來,在我的印象中,陳圖只帶過我去兩次應酬。第一次他讓我假裝他女朋友,我把他灌醉丟麥當勞。第二次是在惠州一個夜總會,當時馮德口出狂言侮辱我,他當場就讓馮德見了血。後來我們相戀,再到走到今天這一步,他大大小小的應酬其實多如牛毛,可是他再也沒有讓我去過那些龍蛇混雜的場合。
所以他今天這個邀請,我挺意外。
板滯了幾秒,我抬起眼帘瞥他:「你之前都沒喊我陪你去應酬,今天太陽是從西邊出來了吧?」
手越過鎖骨慢騰騰地往下游弋着,陳圖最終抓住我的手,他腆着臉,他特麼的居然給我撒嬌:「我最近不知道怎麼的,發現自己特別黏你,反正就是幾個小時不見,如隔三十秋。三秋我都熬不過去,更何況翻了十倍。伍一,陪我去嘛,好不好?」
臥槽,果然是男人妖嬈起來,基本上沒女人啥事了,我渾身抖動了一下,起了一堆的雞皮疙瘩,我扭過臉去,對上陳圖的眸子:「能好好說話不?」
嘴角浮起一層笑意,陳圖心無城府天真般笑:「不能。」
說時遲那時快,陳圖突兀覆上來,他捧住我的臉,用最熱烈的吻將我的唇封住,他的聲音略含糊:「今天是我大學的班長,組織了個同學聚會,我想把你帶給我那些同學認識認識。我們就去隨便坐坐,早點回家,好吧。」
同學聚會?
「劉冬」那兩個字,像是一個來了勁頭的蛾子,在我的腦袋中飛來飛去,我雖然不能確定我這次過去,能這麼巧合地跟他碰上面,但好歹可以去碰碰運氣啊。
慢騰騰地伸手去拍了拍陳圖的臉,我說:「好,一起去。」
再捧住我狂熱地親吻了將近三分鐘,才緩緩鬆開我,陳圖捋了捋我的頭髮,他說:「那我們走,吃飯聚餐的地點在竹子林,晚了會塞車。」
我點頭,把資料收好,拎上包包就跟着陳圖出了門。
聚餐的地點,設在銀座酒店,還訂了個小小的宴會廳,總之弄得挺隆重的。
陳圖的班長,是個慈眉善目的大胖子,他站在門口看到陳圖,老遠就走過來,又是拍肩膀又是握手的,他喊我嫂子喊得挺親熱。
說實話吧,我和陳圖好歹也結過兩次婚了,這期間我們經歷過無數的跌宕,也有大排場的婚禮,但真的都比不上他這個老同學喊我一聲嫂子來得那麼真實,那麼接地氣,那麼讓我的心變得鬱鬱蔥蔥。
笑容在臉上漾開,我自然而然真情流露眉開眼笑隨着陳圖喊這個大個子班長,他挺高興,誇了我幾句,說我長得好看,比他們大學那班花還要好看幾倍。
客套着相互調侃着,我們很快走到了宴會廳大門這邊,班長他厚厚的手掌拍在陳圖的肩膀上,應對着大廳里傳來的歡聲笑語,他的聲音提了提:「劉冬那小子剛好這幾天回國出差,他比你早到一陣,一直念叨着你,他在a1那座,陳圖你帶着嫂子坐那桌去,跟他侃侃大山去,我留在這裏等着接女同學呢。」
劉冬,陳圖傳說中在日本的男同學劉冬,特麼的出現了!
我的心突兀的跳得飛快,但我卻不動聲色地屏住一半的呼吸,挽着陳圖的手臂款款越過了喧囂的大廳。
即將接近a1桌時,那桌上有個體格跟陳圖相差不大,穿着一身休閒polo襯衣,他的嘴角掛着放蕩不羈的笑,他衝着陳圖吹了個口哨,也不怕冒昧,他的目光毫無掩飾肆意地黏在我的身上,開着我的玩笑:「陳圖,這妞不錯啊,很正點。哪裏找來的?」
將我的手抓得更緊,陳圖的臉上浮出不悅,他瞥了那男人一眼,語氣稍顯冷冽:「這是我老婆伍一!」
還真是放蕩不羈啊,這丫聽陳圖這麼一說,他冷不丁哈哈大笑,他也是個坑王,他盯着陳圖掃了好幾下,他不知道是真的說話那麼口無遮攔,還是想逗陳圖的樂子,不過他倒是沒多大惡意,他調笑着說:「陳圖你小子學壞了啊,你好端端的結婚做什麼?你這不是害了人家這麼脆生生的一個姑娘家麼?你被那個林什麼踹了之後,不是喜歡同性之愛嗎,這是找個老婆堵你家老頭子的嘴啊?」
再看向我,那男人騰一聲站起來,疾步走過來,他作勢想伸手拍我的肩膀,卻被陳圖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地甩開。
沉聲的,陳圖衝着他低喝:「劉冬,你鬧我可以,但你別鬧我老婆!」
噢噢,這個人就是劉冬啊。
按照他這麼放蕩不羈的款,要說他當初睡了湯雯雯,還換了好特麼幾個姿勢,也不是不可能。
我正晃神呢,這個嬉皮笑臉的劉冬,突兀變得一本正經起來,他正了正身體,再朝我這邊稍微傾斜一下,他伸出手來,正兒八經地說:「嫂子你好,我叫劉冬,我剛剛沒有想要冒犯你的意思,我只是挺好奇你是怎麼收復陳圖的,想看看你是不是個爆脾氣,事實證明,你比陳圖那孫子脾氣好太多。」
不作絲毫的遲疑,我禮貌地伸出手去,象徵性地輕握住劉冬的手,隨即鬆開,我淡淡笑:「你好。」
勾唇輕笑,這個劉冬他的目光黏糊糊在我的臉上游弋幾秒,他很快斂住:「嫂子,你坐。」
挺紳士的,劉冬順手將最近的椅子稍微拉了出來,示意我坐下。
很快挨着我坐下,陳圖給我倒上果汁後,他的手放下來,抓住我的手,他伏過來在我耳邊說:「伍一,你會不會覺得悶?」
我搖了搖頭,正要說話來着,坐在對面的劉冬,他往煙灰缸裏面彈了一下煙灰:「喲,陳圖你這小子,挺體貼啊,這麼黏黏糊糊的,剛剛結婚不到三個月?」
將我的手抓得更緊,陳圖朝劉冬翻了個白眼:「你不調侃我,你會死是吧?你說你吧,什麼時候結一個給我看看?」
瀟灑地吹出一串煙圈來,劉冬嘴角含笑:「我結個屁,我就一浪子,浪子浪子,就得浪才算是在過着日子。我還沒玩夠。不過我後面要遇到像嫂子那麼美的,我倒願意考慮考慮,結個婚玩玩。」
聽到劉冬提到我,陳圖這丫又有點不樂意,他睥睨着劉冬:「我還是那句話,別拿我老婆開玩笑。雖然她開得起玩笑,但我不爽。」
豁開個嘴巴爽朗地笑笑,劉冬吊兒郎當:「傻逼,我是換個法子夸嫂子好看啊,你聽不懂我不怪你。」
目光在我的臉上一掠而過,劉冬的語氣已經滿是熟絡:「嫂子,不如你給我八卦一下,你是怎麼收復陳圖的?我跟你說吧,我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以為他轉口味了,他轉而喜歡男人了,哈哈哈。想當年他來日本找我….」
我的耳朵,因為「日本」兩字而豎了起來,但我最終卻沒能聽到啥靠譜的信息,因為陳圖打斷了劉冬:「你今天話真多。」
懶洋洋地攤了攤手,劉冬嬉笑:「見到美女,我就會變得健談。」
見識過了陳競的放蕩不羈,我覺得劉冬這種程度還好,而我也覺得他這樣的性格才好,我後面找機會套他話也容易,不然他要是個悶葫蘆,我拋十個梗他都接不上一個,那就頂頂沒意思了。
總覺得湯雯雯當年在日本一.夜.情的真相就在朝我招手兒,我的心情大好,咧嘴輕輕一笑,我說:「劉同學,你挺有意思的。」
被我這麼一個隨意的誇讚,劉冬的小尾巴都快翹起來了好嗎,他睥睨着陳圖:「小子,嫂子可比你好玩多了。你老當一個護妻狂魔,小心沒朋友。」
劉冬這丫真的挺能侃,反正接下來他一直嗶嗶嗶地說着話,而他也沒收斂住他那浪子本事,只要有新的妹子進來,他就得去撩幾個回合再回來,反正在他撩了六七個妹子後,總算是開餐了。
幾番觥籌交錯下來,那些賣相好看得要命的菜餚狼藉成一片,酒酣意濃,那個慈眉善目的班長愣是要拖着陳圖一起到隔壁ktv去唱歌。
被這般盛情邀請,陳圖有些招架不住,說得問我。我看着劉冬摩拳擦掌的,還是去ktv下半場,我想着今晚要不找個機會套話,以後真不知道啥時候再能碰到,於是我挺乾脆地支持陳圖一起去坐坐。
為了讓陳圖心無旁騖地跟老同學敘舊,好讓我多點時間,我還跟他說我早上出門給躲魚貓弄了一天的貓食,讓他別擔心那隻懶貓。
其實看得出來,陳圖在大學期間跟那些同學相處得挺好,不管是把自己收拾得利索的,還是稍微顯得隨意的,他都能打成一片,勾肩搭背的聊得不錯。
來到附帶了頗有情調又足夠安靜咖啡廳的ktv總統包,陳圖被胖子班長拉過去玩骰子,我早想撇開他單獨行動了好嗎,於是我給他說,我到外面咖啡廳溜溜坐坐,讓他放膽兒玩。
這個ktv,消費明顯比普通的地貴了很多,那服務員自然也到位,就這麼個包廂裏面就有五個,而咖啡廳也有兩個,陳圖壓根不用擔心我在那黑燈瞎火的地方能有啥事,所以他就讓我去了。
不過算他有心,我剛剛坐下沒多久,服務員就給我上了檸檬水和香橙果凍以及香橙小蛋糕,說是陳先生安排拿過來的。
剛剛在酒店,我就顧着舉杯意思意思着,也沒怎麼吃好,現在有我最愛吃的的東西上桌,我哪裏會客氣,撈起勺子,我挖了一大塊塞進了嘴裏。
然而我倒沒有埋下頭來,我一邊吃着甜品一邊用餘光注視着咖啡廳和總統包接駁的門口。
據我對劉冬今晚的觀察,我發現他的煙癮不算是小,我就不信他丫的能在包廂裏面呆幾個小時不出來抽煙。
還真是讓我看死了他,面前那一小塊蛋糕還沒吃完,劉冬就從門口走了出來,他一邊走着,一邊掏煙盒,取了一根煙叼嘴上,點燃,吞雲吐霧了起來。
怕他抽完就撤了,於是我主動喊他:「劉同學。」
循着我的招呼,劉冬朝我這邊投過來半縷目光,他遲滯一陣,嘴角很快掛上濃淡相宜的笑意,他大步流星走過來,拉開我對面的椅子一屁股坐下,他翹起個二郎腿:「嫂子,你不進去唱歌呢?怎麼的,晚上沒吃飽?」
我輕笑:「我五音不全,喝酒不行,骰子玩得不溜,只能在這裏喝喝茶吃吃東西咯。劉同學,你喝點什麼不,陳圖請客。」
猛然地狠吸了一口煙,劉冬笑得燦爛,他對上我的眼眸:「嫂子你似乎是有什麼想問我?」
怔滯幾秒,我沒有絲毫的偏移,與劉冬保持着直視,我笑得更淡:「那麼劉同學,你認為我是想問什麼?」
勾起唇來,劉冬的笑容璀璨得跟夏夜裏的繁星:「如果我的直覺沒有出錯,嫂子似乎對我在飯桌上說的,陳圖來日本找我那段時間發生過的趣事很感興趣?」
這個劉冬,他雖然一直以吊兒郎當玩世不恭的形象示人,但我看得出來,他丫非但不傻,他還猴精着呢,不過被他這麼一言中的,我還是略顯驚訝。
將那些訝異按捺在身體內,我不動聲色地笑,模稜兩可打太極:「劉同學,你怎麼會這樣覺得呢?」
彈了彈煙灰,劉冬挑了挑眉:「因為,雖然我算是閱人無數,但我基本上很少見過像嫂子這樣,長得不算是特別驚艷,但卻有種讓人挪不開眼的特質。我當時說着話,但視線沒少在嫂子的臉上溜,我提到日本時,嫂子的眼睛明顯亮了好幾度。我還想繼續往下吹,惹嫂子會心一笑呢,誰知道陳圖那小子不識趣,非要打斷我。」
在劉冬出來之前,我其實在心裏面設想過好幾種方案,想着最好能不經意地把話題引回到陳圖去日本找他這事上,我從來沒有想到劉冬的洞察力能好到這程度,而他又那麼輕易地將話題引到我最想知道的那一塊。
稍稍壓制了一下越跳越快的心,我故作泰然自若:「看來,當初陳圖去日本找你那陣,真的發生了不少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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