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表面上看似是為了調情助興的話,陳圖卻是一板一眼說得挺莊重認真,在這種風格的浸泡下,它帶着半縷讓我徒然一涼的冷冽,我的身體難以自控地顫抖了一下,剛剛因為意.亂.情.迷而變得灼熱柔軟的身子骨,變得有些冰冷僵硬。
睜開眼睛,我借着地板反射出來的淡淡光線,目光落在顯得有些模糊的天花板上,我並不是覺得陳圖這話侮辱了我的人格也好,狗屁的尊嚴也罷,我只是覺得他這話讓我很不舒服。
靜滯幾秒,我的語速慢得跟一隻快要完蛋的蝸牛似的:「陳圖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把臉從我的脖子處揚起來,陳圖的唇在電光火石間封上我的唇,他猶如一個不知疲憊的發動機似的不斷用力衝撞,我被完全禁錮住動彈不得,在神智接近渙散時,陳圖總算釋放,從我的身上翻了下去,喘息着挨着我躺下,給我拉過被子蓋住了肚子。
即使剛剛還一場激戰,還不足以消耗掉我體力所有的力氣,剛剛陳圖那番沒頭沒腦的話,足以讓我的好心情捉襟見肘,這讓我忍不住再較真地,甚至有些抑揚頓挫:「陳圖,你剛剛,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其實,陳圖應該沒沉默多久吧,但他不說話的這十幾秒間,每一秒對我而言都是煎熬,這些煎熬在我的心頭醞釀,還好在將近釀成苦酒時,陳圖他開腔了。
不復剛剛用莊重認真武裝出來的冷冽,陳圖油腔滑調:「增加情趣嘛。伍一你生氣了?別想太多好嗎?」
我真的很想昧着良心說我並沒有想太多我就隨口問問,就此息事寧人去洗洗睡了,可是我也不是聖人,我特麼的頭頂也沒自帶光環,啥事都能吞下去咽下去。
勾起唇,我淡淡一笑,用層層連我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堆砌起自己的語氣:「我的直覺告訴我,你並不是為了增加情趣。陳圖,我就算再愛你,我們即使是夫妻,我覺得有些事弄得太不見外,就有點沒意思了。你剛剛說的那些話,讓我很不舒服,很不爽,陳圖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很確定我沒往這些話裏面加冰塊,但氣氛卻像是被凍住了。
在這沉寂的梏桎裏面沉浮了大概有兩三分鐘吧,我有些煩躁地撥開被子坐起來,用手胡亂地摸索到自己的衣服,作勢就想去洗澡。
但我還沒站起來,陳圖已經從身後將我環腰抱住,他的兩隻手就像是燒得咬合起來的鋼鐵,我用力掙扎了好幾次,它非但沒有一絲的鬆懈,反而把我禁錮得更緊,我掙脫不得,懶得再用力,於是我冷清說:「你還是放開我吧,我累了,去洗洗好睡覺。」
再一個用力,將我往他的懷裏一撞,陳圖的臉先是埋於我的發間,幾秒後轉移到我的肩膀上,他的唇輕而易舉地湊近我的耳邊,他的聲音徒然壓得很低,就像是在地板里發出來的一樣:「伍一,原諒我好嗎。太愛你,是一種病,它會讓我患得患失,會讓我胡思亂想,會讓我局促不安,會讓我總是想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來向你確認,你確實愛我,像我愛你這樣愛我,像我離不開你那樣離不開我。我剛剛真的沒有想要讓你難堪的意思,但我現在知道我做錯了,我不該說那樣的話,我不該把自己的卑微懦弱變成利器,又不加收斂的迸發出來傷害你,我錯了老婆。別生氣行嗎,別生我的氣,我剛剛肯定是一時腦抽,才亂說話的。」
我不是一個不明事理的人,面對着陳圖這番推心置腹誠意滿滿的解釋道歉,說沒有觸動沒有動容那是假的,但它卻不足以驅散我內心的疲殆。
原來心累比身體上面的疲憊,要激烈一千倍一萬倍,原來面對着一個深愛的男人給予的委屈,哪怕是一丁點,它都足以顛覆摧毀我所有的心情。
內心有萬千思緒在翻江倒海,又有百感交集夾縫瘋長,卻如鯁在喉訴說不得,我抽了抽鼻子,最終有些落寞說:「我去洗澡,我真的有點累。」
等我洗完澡出來,陳圖開了床頭燈,他半披着睡衣,耷拉着耳朵坐在床沿上,看他的神情,此刻的他不像是一個成熟的能在商場上叱咤風雲的商業奇才,他更像是一個作業沒寫好大氣不敢出的小學生,在看到我出來後,他的眼眸裏面全是可憐巴巴,他的聲音很輕:「勞動節…」
被他這麼措不及防的換了稱呼擊中軟肋,我有點看不下去他的煎熬,於是我接上他的話茬:「勞動節已經過去很久了!」
眼眸裏面掠過稍縱即逝的光芒,陳圖騰一聲站起來,他疾步走到我身邊,不由分說將雙臂搭在我肩膀上,他把視線的焦點落在我的臉上,微微咧開嘴角:「作為這個世界上最美的人,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個不懂聊天的小人好不好?」
我知道我長得不算是歪瓜裂棗,走出去也能隨隨便便掙點回頭率,但我那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說什麼世界最美那是無稽之談,但誰不愛聽好話啊。
而且是包裹着濃情蜜意糖衣的好話。
忍不住啊,我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些,口是心非地吐槽:「我這樣的算是世界上最美的人?你考慮過那些靠臉吃飯的女明星們的感受嗎?」
手兩兩捧住我的臉,陳圖將他的視線湊過來一些:「勞動的人最美。你是勞動節,當然你最美。當然,就算你是愚人節,我還是覺得你最美,因為在我的心裏面,你無可取代,你獨一無二,除了你,我眼睛看不到別的人,你當然最美。」
臥槽,我的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
我覺得我今天要繼續跟陳圖鬧下去,他特麼的會用那些矯情的台詞把我甜死,我覺得我要真的就那樣死了,太不划算了,於是我白了他一眼:「我原諒你了,你丫的別再用這些台詞來套路我了。」
皺起來的眉梢舒展開來,陳圖這丫的振振有詞,還略顯小委屈:「我說的全是真心話。」
我再白了他一眼:「你的手沒洗,就摸我的臉!快滾去洗澡,出來睡覺!」
像是被什麼蟄了一下,陳圖迅速把自己的手抽掉,他有些訕訕然:「我這就去。」
沒多久,陳圖屁顛屁顛的出來,也不喊累了,他執意要幫我按摩啥的,我看他那麼誠心地想為我做點啥,就由得他去了。
不得不說,有個人伺候着忙前忙後的又是捏手臂又是捶大腿的,比較容易入睡,沒多久我就哈欠連天,挺快就進入了睡眠。
接下來的幾天平淡得乏善可陳,一轉眼周末就來了。
星期六的一大早,我就把陳圖拎了起來,讓他陪我到附近的商場逛逛,想着給陳正買個禮物。
倒是挺願意陪着我走動,但陳圖也在不斷地給我潑冷水:「伍一,陳正他啥都不缺,說實在的我真不知道給他買什麼的,你等會可別讓我給意見。」
我瞪他:「他不缺,但咱們不能空着手去懂吧?走快點,別給我磨磨唧唧的囉嗦,不然我弄點藥把你毒啞巴了。」
有些訕訕的,陳圖撇了撇嘴:「你之前不是都喜歡把我拍牆上摳不下來嗎,現在改招了啊。果然女人都善變,可怕。」
我張了張嘴正要接他的話茬,有個宛如穿堂清風的聲音從我的側邊響了起來。
「陳總,陳太太,你們好。真巧,在這裏都能碰到。」
我真的懷疑深圳特麼的縮小到只有巴掌那麼大了,要不然湯土鵝怎麼會那麼巧合地出現在這裏?
不過想想她之前讓我醉到不能醒的那些手段,我很快對她能那麼精準地跟我們偶遇釋然,所以我很快展開比她還璀璨的笑顏,瞥了一眼她手上的幾個精緻的紙袋:「看來湯總助收穫頗豐。」
用手輕輕捋了捋頭頂上那幾撮鵝毛,湯雯雯笑得風情萬種而又顯得謙遜有禮:「最近不是快換季了,這邊商場很多店打折,我就過來看了看,也沒買什麼。」
停頓了一下,湯雯雯側了側身:「陳太太,我忽然想起,我有個工作上的事要跟陳總確認一下,你不介意我佔用陳總些許休息時間吧?原本我想着下午再電話確認的,難得碰見,當面確認會直觀很多。」
她的么蛾子,我算是見識得多了,她不撲騰我才覺得不安呢。
淡淡然點頭,我笑笑:「湯總助不需要那麼拘束。」
朝我欠了欠身,湯雯雯這才把視線慢慢地轉到陳圖的臉上,她擺出一副勞心勞力為工作兢兢業業的模樣,說:「陳總,能否麻煩你移步到前面一些?畢竟陳太太她現在不再在友漫供職,我認為我不該拿友漫的工作瑣事來惹她煩心。」
臥槽,這女人也是超神,明明想避開我,還特麼的擺出一副完全為我着想的偉大樣。
心裏面暗暗吐槽着,我表面卻波瀾不驚鬆開陳圖的手,說:「我在前面的甜品店等你。」
拍了拍我的手背,剛剛一直沒吭聲的陳圖總算開口,他淡淡說:「好,我很快過來。」
疾步走到大概五米遠的店裏,我隨手點了一大杯的鮮榨橙汁,然後我站在櫃枱那裏,餘光不時地朝陳圖和湯雯雯所在的方向飄。
我原本對陳圖的反應挺感興趣,但因為他背對着我,我只能看到他把虎背熊腰,而湯雯雯的整張臉盡收我眼底。
雖然她的臉上,掛着挺認真的神色,一副一心撲在工作上的感人狀,但她的手不斷地撩動着自己的頭髮,連我隔那麼遠,都特麼的感受到了她那雙妖惑的眸子裏面,不斷地散發出蕩漾的春意。
在她這些造作的嫵媚,要把這個商場變成綠油油的春天之際,陳圖聳了聳肩,隨即轉過身來,大步流星地朝我奔赴過來。
陳圖一直沒有回頭,而湯雯雯也沒有馬上走,她似乎已經忘了我的存在,她的目光變成了一束騰空的牛皮糖,直勾勾地黏連在陳圖的身上,一路跟隨着,直到陳圖走到了我的身邊,牽起了我的手。
斂了斂眉,湯雯雯挺淑女地朝我揮了揮手。
隨意地回應了一下,我接過店員遞過來的果汁,把它塞到陳圖的手裏,若無其事:「走吧,我們去裏面逛逛,看看給老陳買點啥比較好。」
由始至終陳圖都沒回頭去看湯雯雯一眼,他很快把果汁的吸管湊到我的嘴邊:「伍一你喝點,補充點水分,這裏空調開得太大,乾燥。」
透過玻璃的倒影,我看到了湯雯雯的臉,輪廓模糊一片,表情模糊不清,但她的眸子裏面閃爍出來的怨毒,我看得清清楚楚。
靠着玻璃的反射,跟我對視了幾秒,湯雯雯慢騰騰地抬起了腳步,朝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她拐了一下,徹底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潦草地喝了兩口橙汁,我倒不是真的想着陳圖會回答我剛剛他跟湯土鵝聊了啥狗屁的工作,我算是隨意找點話來扯扯麻花吧。用漫不經心的語氣,我說:「陳圖,湯總助挺敬業的,在商場碰到,都能跟你聊工作。」
出乎我意料,沒有絲毫的遲滯,陳圖接上了我的話茬:「早上你倒騰臉的空檔,我忽然接到消息,海南地區的一個大合作商會抵達深圳。這一年多以來,這個合作商跟友漫合作了海南大大小小不下二十個項目,並且在最大的程度讓利給友漫,友漫當然不能怠慢了他。原本我想親自接待,但我提前答應了你,今晚要在天麓陪老頭子吃飯,所以我給湯雯雯發了郵件,讓她全權負責這一次的接待工作。我早上郵件發得太急,在內容上有些小小的歧義,湯雯雯她不太確定,就跟我確定了一下。」
喲呵,真的不知道這個湯雯雯特麼的到底有多牛的工作能力,才讓陳圖這麼毫不遲疑就把友漫這麼重要的合作商交給她來接待。
她真的牛到了那種,即使她給我送來的手機上有致癌物,陳圖也願意讓她擔當大任的地步啊。她到底是個什麼鬼!才能讓陳圖這麼死心塌地地一直要用她!
心裏面百般滋味,我故作淡然,毫無營養地應上一句:「湯總助挺能幹。」
面無表情,陳圖的嘴角微微一動:「但願她今晚能圓滿地完成任務吧。」
陳圖說話間,我的視線一直落在他的臉上,他的表情確實沒有多大的變化,但他的眼眸裏面卻像是憑空升起了霧霾,那裏似乎有千種萬種的情緒疊層,我越看越是迷惘,越迷惘就越想探究,可是不管我怎麼用視線掃射,最終都只是得到一無所獲的結果。
有些意氣闌珊,我收回目光:「走,我們趕緊去買東西吧,我想早點過去,可以去海邊溜達溜達。」
晃蕩一圈下來,我才深刻地領略到陳圖不久前所說的,陳正啥也不缺別讓他給意見的精髓。
總之我在這麼個大商場看了形形色色的東西,在感覺到不錯,想要掏錢買下之際,我總能從記憶庫中搜索到,陳正的手上這種東西一抓一大把。
糾結困頓了好一陣,後面還是陳圖把我帶到了一個奢華牛氣到不行的茶莊,買了幾盒貴得讓我心裏滴血的茶葉。
當然,後面是陳圖買了單。
回到家裏,把躲魚貓裝進籠子裏,又各自帶了兩套換洗衣服,我們總算朝天麓出發了。
陳圖開着車,我坐在副駕駛上逗着貓,還不時跟他聊上幾句,總之氣氛挺不錯的。
但是沒多久,陳圖的電話響了。
我看到車載導航屏幕裏面顯示,給他打來的人是謝斌,想着應該是有工作的事,於是我主動噤了聲,給陳圖提供一個良好接聽電話的環境。
朝我示意了一下,陳圖單手握着方向盤,他把手機貼近耳邊,淡淡:「說。」
我不知道謝斌在那頭到底說了什麼,但陳圖接下來的那句話,真的讓我像是吞下了一頭沉甸甸的大象那麼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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