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悲殿的外部被火燒得一片焦黑,進了大殿,一股混雜着潮氣的焦濕氣味撲面而來,熏得李雲道微微皺眉。身後的夏初乾脆用衣服捂着口鼻,警惕地上下打量着大殿的內部空間。大殿內一片狼藉,就連銅質的觀音鑄像也被大火燎黑了大半,凡是木結構的物件,似乎都在那場大火中被燒得一乾二淨。
越過那些從大殿頂部掉落在地面又燒得分不清面目的物件,李雲道在大殿裏走了一圈,不由得蹙眉道:「夏初,你有沒有聞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啊?」夏初愕然地看着他道,「頭兒,我的鼻子可沒你那麼靈,估計是大殿裏的塑料物什燒焦的味道吧!」
李雲道微微點頭,尋思片刻,卻又搖了搖頭:「不太像啊!不知道本地消防有沒有找到着火點和失火原因……」
「頭兒,快看,這是什麼?」夏初好奇從地上撿起一樣黑乎乎的東西,擦了擦,而後輕呼道,「頭兒,這……這不是你那塊仔玉觀音嗎?」在西湖共事時,夏初曾經看到過李雲道身上戴過同樣的掛件,觀音像背面寫着「立地成佛」四個龍飛鳳舞的小字。
李雲道快步走上前,接過那已經被高溫燒裂的仔玉菩薩,看清上面的字跡,深吸了口氣道:「沒錯,這就是我那塊仔玉菩薩,玉是我在崑崙山采的,其實原本大師父是想讓我刻上『放下屠刀』這四個字的,但我覺得煞氣太重,便直接刻了『立地成佛』。」
「怎麼會在這兒?」夏初不解地小聲問道。
「我把它送給了天狼。」李雲道收好那塊開裂的仔玉菩薩掛件,輕聲道,「這裏應該就是天狼失蹤的第一現場了。我現在懷疑,這場火災很可能跟天狼的失蹤有最直接的關係。」他打量着在大火中毀於一旦的大悲殿,既然天狼來了這裏,那麼自然是有他理由的——自幼困苦而飽受磨難,讓鄭天狼對所有的宗教信仰都將信將疑,如果不是工作需要,他肯定不會花這個冤枉錢跑進一個邊境地區的風景區里來禮佛。
「難道他跟蹤那個國際恐怖份子道格來了這裏?」聯想起在那拍照的小店裏看到的照片,他微微倒抽一口涼氣,喃喃道,「難道說,負責跟道格接頭的不是毒販,而是那個緬國吳帕市的那個叫西昂圖的警長?」
還沒得到他們將大殿仔仔細細地探查個究竟,大殿外就響起密集而沉重的腳步聲,而後就聽到那胖和尚氣喘吁吁的聲音:「快,快走,景區的人來了!」
兩人循聲走出大殿,便看到慌慌張張的胖和尚,正要開口,就聽到有人聊着天往這邊走來。
「快,來不及了,快跟我走!真是的,這回要被你們害死了!」胖和尚拉着李雲道,在來人進入殿前廣場前,便帶着李雲道和夏初躲進了一旁的藥師殿。
大火只燒掉了藥師殿的側檐,殿中蓮台座上結跏趺坐的藥師佛絲毫未損。三人貓身躲在門後,胖和尚苦着臉沖李雲道和夏初做了一人噤聲的手勢,見兩人點頭,這才微微鬆了口氣。
聽聲音便能分辨出
,外面來的是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偏年輕些,女的聽聲音和口氣應該是上司。
「付主任,這次大殿要重修的話,起碼又是一個上億的工程!」
「錢倒不用擔心,景區這幾年生意不錯,回頭打個報告給旅遊局,咱們這塊是搖錢樹,由不得那些坐辦公室的不批覆!」被稱為付主任的女子口氣很大地說道。
李雲道微微探出頭從窗格里往外看了一眼,只看到那付主任大約四十出頭,身材矮小,長相怪異,一臉頤指氣使的架勢。正想再看個究竟的時候,便被那胖和尚一把拉了下來。
那胖和尚雙手合十作哀求狀,李雲道知道他的意思,景區再強勢再如何扣門,但這當和尚好歹也算份職業,至少填飽肚子不成問題,要真被趕出這五昭寺了,怕是外面的那些苦,他一個好吃懶做了這麼些年的和尚又如何能吃得消?
李雲道笑着點了點頭以示自己了解,耐下性子,蹲着身子表示配合。
「消防那邊怎麼說?」付主任突然問到了重點,李雲道屏住了呼吸,豎起耳朵聽外面那兩人的對話。
「都打點好了,就說失火的原因是有遊客將未燃盡的香火帶進了大殿,點着了佛像旁的金色布帳,這才……」
「嗯,行吧,回頭該打點的還是不能忘了!」付主任吩咐道。
「領導放心,我那邊兒都準備好了,等這事兒差不多了,我就給吳隊送過去。」
「公安那頭呢?」付主任想了想,又接着問道。
「因為是火災,那天是公安局刑偵大隊長郝雲峰自帶刑警隊出的警,那老傢伙出了名的油鹽不進。不過消防如果判定為意外失火,那基本也就沒公安什麼事了!」
「好,如果警察問起來,你應該知道怎麼回答吧?」
「知道知道,付主任您放心,我都會辦得妥妥兒的。」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五短身材的付主任接通電話後不久,便聲調陡然提高:「什麼?市公安局的人?有沒有說什麼事?」那居高臨下的聲音里終於有了一絲慌亂——事實上,面對國家暴力機關,再強勢的人物也會好好掂量掂量。
不知道電話里的人說了什麼,付主任飛快道:「好,讓他們稍微等一等,我正在大悲殿這邊……什麼?為什麼不攔着?警察?警察就能為所欲為?這些個披着制服的丘八,行了,你忙你的吧,我來應付他們。」
掛了電話,就聽付主任對身邊的男子道:「夏齊,郝雲峰帶來人看現場了,你待會兒說話當心點,別露了餡!」
被稱為夏齊的部下連忙應道:「是是是,付主任您放心,我一定應付得妥妥兒的。」
「算了,你還是別開口,我親自來應付那個郝雲峰郝大隊長,你們不是說他很難搞嗎?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居然對錢物女人都不感興趣,難不成他是這寺里的老和尚?哼,那些和尚也沒見得他們五根清淨到哪兒去!」
這話傳到胖和尚耳里,他不由訕訕
地笑了笑,聳聳肥碩的肩膀,表示自己很無辜。
「走吧,是到前殿去迎一迎吧,別讓人家到時候雞蛋裏頭挑骨頭!」說完,付主任便帶着部下離開了殿前小廣場。
待得腳步聲遠去,胖和尚連忙直起身子探頭往外看了一眼:「快走,趁這會兒沒人,待會兒要是被抓個正着,可沒得我們好果子吃!」
跟着胖和尚快步出了大悲殿的區域,才剛剛走出甬道,胖和尚順手將「遊客止步」牌匾放好,便看到一行人迎面而來。
胖和尚急中生智,大聲道:「喂喂喂,你們倆,這裏面正在維修,有危險,不能進!」
李雲道心中好笑,但表面還是配合那胖和尚:「哦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沒注意看,這就走這就走!」李雲道故意用上了江寧口音,連夏初都覺得有些好笑。
那五短身材的付主任看到胖和尚時,絲毫沒有掩飾眼中的厭惡,眉頭鎖得很緊:「你在這兒里做什麼?」
胖和尚唯唯諾諾道:「沒沒沒,剛剛閒逛到這兒,這就走這就走!」他沒發現,自己在學李雲道的口氣。
付主任身邊是一位中等身材但腰杆子挺得筆直的警察,約摸五十歲上下,兩鬢斑白,一對虎目仿佛能瞬間看透旁人的心思,這正是大年初一也沒休息,便帶着一眾手下來寺里重探火災現場的刑警大隊長郝雲峰。
付主任輕哼了一聲,胖和尚這樣的角色在她心中就跟螻蟻沒什麼差別,她現在只關心她身邊的警察,大年初一也不休息,這讓她微微嗅到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李雲道便如同普通遊客一般,正欲帶着夏初離開,才與那付主任擦肩膀而過時,便聽到一個聲音。
「等等!」
李雲道停下腳步,回頭詫異地看向那些人。
說話的是那刑偵大隊長郝雲峰:「兄弟,借個火兒唄!」郝雲峰掏出一根紅塔山叼在嘴上,湊了過去。
李雲道也沒說什麼,靜靜地掏出打火機幫他點上。
「謝了!」郝雲峰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後,又重新回到付主任的身邊,「走,進去看看,到底是什麼原因引發了火災!」
進了甬道,那付主任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頭看了一眼,那剛剛給郝雲峰點煙的青年正跟在胖和尚身後往外面走去,形色間倒也沒有什麼異常。於是,她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一絲輕蔑的微笑。
「差點兒就被你們害死了,幸好幸好,佛祖保佑我!」胖和尚一路絮絮叨叨,「你們可不知道那姓付的惡婆娘的手段,之前方丈就是被她給氣死的!」
「氣死的?」李雲道有些狐疑。
「哦,大家都這麼說,方丈是幾年前心肌梗塞圓寂的,不過寺里的和尚們都在說,就是被姓付的娘們給刺激的。」
「看來這個付主任還真不簡單啊!」
邊境反恐禁毒的情節開始鋪開了,我慢慢寫,你們慢慢看,看完的先到公眾號「仲星羽」上看番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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