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面如白玉,斯拉夫基因讓她擁有一頭金黃的長髮,顫動的睫毛下是一對如同碧湖般的眸子,鼻樑處有幾粒雀斑,倒也不算破壞了這張臉的完美,反倒是增添了幾份孩童般的頑皮。只是她身材高挑,發育又很早,所以十四歲的孩子看着卻比華夏這邊十八歲的姑娘還要成熟的。開門見到是兩個完全陌生的男子,她竟也不害怕,只喊着要見「龍五」,如此才顯得還是個十四歲的少女。
「我不管你們是什麼人,總之我要見他!」少女似乎一點「階下囚」的覺悟都沒有,抱臂輕哼,「在我改變主意之前,你們最好讓我見到龍,否則後果自負!」
砰地一聲,小公主便重重地關上了房門,弄得站在門外的兩個大男人面面相覷。
「交給你了!」李雲道幸災樂禍地笑道,「說是離家出走的,怕是八九不離十啊!」
何大海摸了摸鼻子,苦着臉道:「要不是阿芙羅拉,我何苦上趕來着趟這渾水!」
李雲道笑道:「你那位岳父大人要見我,你難道不着急?」
兩人一邊往樓下走着一邊聊着天,只聽何大海說道:「謝爾蓋可是情報線上的老狐狸,我猜想他在俄國情報系統的地位,應該跟當年蟄伏姑蘇的秦老大致相當,若是能通過這一次跟他和解,那就不要錯過這個機會。你也別心裏有什麼疙瘩,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李雲道輕笑道:「從國家利益的角度來看,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自然就沒有永遠的敵人,我相信老謝爾蓋一定比我更懂這個道理。若是他不是利益至上者,這一次也不會主動邀請我過來。倒是你,要不要趁着這一次的機會,跟你這位岳丈大人把話說開,總不能帶着老婆孩子在外頭躲一輩子吧?」
何大海笑着搖了搖頭:「他們的親情關係遠比我們想像的要淡泊得多,這也許是謝爾蓋家族的傳統,這件事情說起來就有些複雜了,總之他們的教育觀念里是姻親大於血親的, 加上老謝爾蓋並不是一個如何稱職的父親,所以離開莫斯科對阿芙羅拉來說才是最大的解脫,她情願一輩子都不再見她的這個父親的。其實說心裏話,假如不是有了老婆孩子,你入主二部時我也早就回來幫忙了,只是如今負擔太多,無法像從前那樣放開手腳去做事情了,這樣一想,回來的話反倒是給你添麻煩了!」
兩人在姑蘇時就已經建立起了生死友誼,此時何大海說着些交心的話,兩人間的距離瞬間又拉近了些許。
龍五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還是沒能說服那位小公主跟何大海回去,下樓時一臉鬱悶地看着在別墅客廳門口抽煙的兩人:「她不肯走,說是不想回到惡魔的身邊,她說她的母親老是將她一個人關在家裏,不許她出去……雲道,我看她怪可憐的,要不……就算了?」
李雲道和何大海相視一笑,李雲道搖了搖頭道:「我也很同情她,換成其他人,也許可以,但唯獨她,不行!」
龍五坐在門檻上,抬頭看着如同深藍色幕布一般的天空,自言自語道:「好像已經過了八月中秋了?」
李雲道也想起了身在遠方的家人,看向那輪時而被雲朵遮蔽的圓月,點點頭道:「是啊,秋分了!」
龍五低頭嘆了口氣,又重新抬頭,這一次是看向何大海:「你打算怎麼帶她回去?」
何大海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樓上的方向:「她的姨母就住在對面的阿穆爾州,只要將她交給她的姨母就行了。」
龍五隨即問道:「那萬一她又離家出走呢?」
何大海愣了一下,苦笑道:「那就跟我們沒有關係了!」
龍五轉頭看向二樓小公主所在的那間房間,嘆息一聲道:「她真的挺可憐的,我把她帶回來後,她一直在跟我訴苦,絲毫沒覺得是我綁架了她……」
李雲道笑道:「小師叔,你難道不覺得,小公主那是在博取你的同情嗎? 」
龍五撇撇嘴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的確她成功地博取了我的同情。」
李雲道笑了笑,問道:「真的只是同情?」
龍五茫然地看向李雲道,反問道:「不然呢?」
李雲道聳聳肩:「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是搞不懂的。」
龍五想了想,從門檻上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我去睡覺了,沒事別叫我,心情不好!」
目送小師叔去了一樓的客房,李雲道微笑搖頭道:「少年人總是有很多煩惱的,等到他到我這個年紀,便不會再為那些事情而苦惱了,不過到時候,又有別的事情,一樣會讓他頭愁得睡不着覺!」
何大海看着小師叔離開的方向,說道:「他是青龍,這是他必然要承受的。」
李雲道點頭道:「總是希望年輕人不要遇到太多的挫折,但沒有挫折似乎也就沒有成長,在他變成那把守護華夏的精鋼劍前,還不知道要被殘酷的現實錘鍊多少次,武力一道他已經小有成就,但在心智上,小師叔離青龍先生還有漫長的距離要去追趕。他雖然我是小師叔,但從內心深處,我是把他當成家人的。沒有人希望自己的家人經歷磨難,但刀刃卻是在磨難中越磨越鋒利的。」
何大海道:「給他一些時間,畢竟還是個少年人,想想你我這般年紀的時候在做些什麼,如今社會上與他同齡的年輕人在做些什麼,你也就能釋然些了。」
李雲道搖頭苦笑道:「哪裏能釋然,他是可是未來的青龍啊!」
京城,秋風中黃葉翻飛,佝僂着身子的老嫗將熱好的藥袋捧進了書房。書房內,老人坐在輪椅上靠着書桌閉目養神。聽到熟悉的腳步聲,那兩道長白眉下的渾濁眼睛陡然睜開:「秀根,幾點了?」
被孩子們稱為「根奶奶」的老嫗被老人喊了一輩子的「秀根」,此時看了看牆上的鐘,輕聲道:「剛過十點,敷完這輪藥就該歇息了。」
朱姓老者微微點頭,而後嘆息一聲:「老毛病發作的頻率越來越高了,恐怕老夥計們在拼命招手了!昨夜又夢見年輕時犧牲的那些人了,一張張臉倒是比之後認得的一些人還要清晰得多!」
根奶奶取了藥包,裹在老者的腰腹和膝蓋上,濃郁的中藥味從藥包中散發出來,兩人也早就已經習以為常。 系好藥包,又幫老人在膝蓋上蓋了一條毛毯,根奶奶囑咐道:「秋分了,一天比一天涼,犯老毛病也正常,徐大夫說這一次換了一味藥,效果也許會更好些!」
老者搖了搖頭:「沒用了,我自個兒的身子自然比旁人是要清楚的,能熬過這個冬天就不錯了。」
根奶奶笑了起來,露出缺牙的牙床:「去年秋天你也這麼說,哪能真的讓你熬不過去?家裏的孩子們都指望着你能再多上十幾二十載,那樣的話,他們應該都各成氣候了。」
老者搖頭道:「放眼看去,都是些扶不起的阿斗!想當年我單槍匹馬進湘西匪寨,如今家裏也就只有瑾瑜那孩子有幾份我當年的模樣,但那孩子畢竟是生了病的,也成不了大氣的。只願他們趁我還活着,盡力向上爬,若是等到哪一天我不在了,他們也好有自保的能力。」
根奶奶道:「瑾瑜那是小時候看到了不該看的事情,才變成現在這樣,怨不得那孩子。白天裏,聽人說他飛去了雙子城,好像是辦什麼事情去了……」
老者微微閉上眼睛,點頭道:「他想要王鵬震那個孫子的命,應該是做了一些佈置的,我也想看看這些年他到底有些什麼長進,若只是一味地憑武力解決問題,那便成不了什麼大氣候, 看他之前的佈置,若不是他那兩個蠢貨戰友跳出來,此刻應該還不至於跟王家小子翻臉。」
根奶奶幫老人將毛毯往上拉了拉,說道:「聽說,外面給王家那孩子起了個『閻王』的綽號,我也問了些人,王家那孩子的確手段狠辣,在江北時掃黑一口的殺掉了不少江湖人,這一點上,瑾瑜跟他一比,倒還是稍稍有些稚嫩。跟雙子城那邊打個招呼吧,真要有什麼事情,總要保孩子一條命回來,留得青山在,才不怕沒柴燒。」
老者閉眼不語,過了良久才道:「你明天給那邊戰區的小穆打個電話,要他稍稍留意一下,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插手那邊的事情。若是這一次他事情幹得漂亮,也是時候給他找個地方歷練歷練了,總這麼晃着也不是個事情。」
根奶奶笑道:「說到底,還是你最心疼這些孩子。從前的其風,梓校,奴嬌,哪個你不心疼,只是看着要求比較高而已,孩子們不太理解罷了。」
老者似乎想到了什麼,問道:「奴嬌確認是還沒死嗎?」
根奶奶點點頭:「已經確認了,不過……」她頓了頓,才繼續道,「她如今在王家那孩子麾下做事情……難保不會跟瑾瑜這邊產生什麼衝突……」
老者卻擺擺手道:「算了,不要管了,由她去吧!」
根奶奶想了想,長長嘆息一聲:「吳姐姐當年便是精神病突發,跳崖身亡的,這些可憐的孩子……」
老者似乎不為所動,良久才緩緩道:「這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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