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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嘉琦從沒有像今天這樣騎馬在京城街道橫衝直撞過,他心急如焚,下馬進院子時被門檻絆的踉蹌了一下,慌忙用手撐住,連手掌被割破都不知道。筆下樂 m.bixiale.com
他貼在門上聽了一會,門裏面傳出來嬰兒嬌弱的哭聲,還有母親哽咽的聲音:「別怕……別怕……阿娘在這裏……」
阿蘿生了。
一時間他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滋味,用手狠狠在臉上搓了兩把。
一直被他忽視的姚文倩走過來,猶豫了許久說:「你不該瞞着我。」
薛嘉琦心神俱疲,不想跟她說話。
姚文倩見他沉默,半生氣半慌張繼續說:「你不告訴我,我怎麼會知道是妹妹被你藏起來了,你想想你這幾個月來在家待過多久,兒子抱過幾次,你……」
「我現在不想說這些。」薛嘉琦打斷她,「你來的時候,為什麼要帶母親來?」
姚文倩緊緊閉上了嘴。
「家裏的人都知道是你帶母親出來的?父親知道嗎?」這才是他要問的重點。
「父親進宮了。」
薛嘉琦深呼吸了一口,振作起來,上前輕輕敲門:「阿姐……」
薛嘉芫懷裏抱着一團錦被,露出一張紅通通嬌嫩的小臉,她兩眼通紅卻忍不住笑着說:「你看,我們的小外甥。」
薛嘉琦看了一眼移開視線,「阿姐快帶着母親回府,父親不在,還來得及……」
「來得及什麼?」薛太太走出來。
薛嘉琦語塞:「兒子日後會跟您解釋,今天實在不是時候,我們都在,太引人注意了。」
薛嘉芫把孩子小心翼翼遞給薛太太:「您先回房,一會奶娘該餵奶了,您看着點。」
薛嘉蘿在她身邊,又有外孫子需要她照看,突如其來的驚喜佔據了薛太太全部的心神,有再多疑問也只能靠邊。
薛嘉芫關好門,看了一眼遠遠站在一邊面露尷尬的姚文倩,壓低聲音說:「你要做什麼?!把父親做過的事告訴母親嗎?你讓母親以後怎麼辦?」
「我能如何?大家裝作不知道,然後等着父親找上門來?」薛嘉琦冷冷說,「那之後熙王也快來了吧。」
「你簡直糊塗!想過沒有,母親要是知道了,她會恨父親到死!到時候,這個家四分五裂了,你願意看見那個場面嗎?」
薛嘉琦胸膛起伏着,忍不住提高聲調:「那阿蘿呢?難道又要讓她回去受罪?」
「她生了熙王的兒子!你以為她還能被你好好藏起來嗎?!」
「說到底,都不過是害怕熙王——」
薛嘉芫揚手給了薛嘉琦一個耳光,瞪着他,眼睛又濕潤了,「你以為只有你難受?我寶貝疼了那麼久,被人隨隨便便搶走,不知道她究竟過着什麼日子……」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可是再心疼,再捨不得,也要過自己的日子……你想想弟妹,想想言哥兒,放下阿蘿吧,她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漫長的劇痛是突然間結束的,那一瞬間,她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眼前一片漆黑,只有耳邊迴蕩着一陣陣的哭聲。
她意識到是自己身體裏跑出來的東西在哭。
為什麼哭,不開心嗎?
怎麼樣才能讓他不要哭?
她可能是第一次感覺到疲倦,大腦卻一直是清醒的,她聽見阿姐喜極而泣,聽見熟悉的聲音說「母親在這裏」,聽見門外徘徊的腳步聲,聽見無數聲音在叫她。
「阿蘿。」
「阿蘿……」
「我來了……」
薛嘉蘿醒來時已經天黑了,燈光昏暗,屋子裏靜悄悄的,有種特別的味道。
她既渴又餓,試了一下發現自己不能下床,用鼻子哼哼了兩聲。
很快有人來了,撩起床幃,帶着笑意問:「是不是餓了?」
她臉上的笑容非常好看,暖暖的,薛嘉蘿一見忍不住要撒嬌:「餓……」
「嗓子喊啞了,少說話,好不好?」女人在她腦袋下墊了一個枕頭,「等一會。」
白粥和襁褓里的嬰兒是一起到的,薛嘉蘿看了一眼閉着小眼睛皺着小鼻子睡覺的嬰兒,不是很感興趣,轉頭要喝粥。
等一碗粥下肚,感覺好點了,又去找剛才的小孩子,可惜已經被抱走了。
薛嘉芫把孩子放在隔壁,回來看見薛嘉蘿扭着頭一直往床幃外面看,笑着說:「阿蘿真精神,比我強,我當年生完整整兩天眼睛都睜不開。」
薛太太滿眼只有薛嘉蘿,她動作輕柔擦拭着薛嘉蘿嘴角,溫柔說:「我們阿蘿可比姐姐省心多了。」
在兩人說話時,門上出現了一個男人的影子,薛嘉芫說:「讓他進來吧,在外面等了整整一天了。」
薛太太嘴角的笑微微收斂,點頭同意了。
薛嘉琦推門進來,先看了一眼薛嘉蘿,對她微微笑了笑,然後才說:「母親。」
「姚氏呢?」
薛嘉琦老實站着:「回去照看言哥兒了。」
薛太太不輕不重問:「要不是她懷疑你養了外室領我來了,你準備瞞着我多久?」
薛嘉琦跪下:「兒子知錯。」
薛嘉芫也跟着跪下:「女兒也有錯。」
「現在說說吧,這是怎麼回事。」
薛嘉琦道:「熙王在六平山有宅子,我聽聞他曾領着阿蘿去過,那裏買通了農夫,讓他看見熙王車馬來通報,原本只是想趁機見一見阿蘿,沒想到……有一天,我看見阿蘿跟一個侍女兩個人在山上……」
「所以你把阿蘿搶回來了?」
「是。」
薛太太表情淡淡,看不出是不是相信,繼續問:「後來呢,為什麼不帶回家,為什麼不告訴我與你父親。」
「怕走漏風聲,尤其是父親,他幾乎每日進宮與熙王碰面,兒子猜熙王會第一個懷疑父親……」薛嘉琦如同背功課一般,聲音毫無起伏,「是兒子私自做了這些決定,阿姐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莽撞。」薛太太說,「阿蘿明明懷有身孕,你卻將她東躲**,讓她無法安心養胎導致早產,幸好一切無恙,不然你會後悔一輩子。」
薛嘉琦俯身,額頭貼地,「兒子知錯。」
薛太太接着轉向薛嘉芫:「還有你,我還當你比阿琦穩重,誰知你更大膽。你怎麼能不知道女人生孩子如同過鬼門關?我聽你的丫鬟說,你近幾個月大半時間都在這裏,對夫家連連撒謊,你不用管家了?沒輕沒重。」
薛嘉芫也是額頭貼地:「女兒知錯。」
薛太太輕輕拍着薛嘉蘿,哄她睡覺,如同從前一直做的那樣。
薛嘉蘿的眼睛慢慢合上,手下意識地放在自己肚子上,蜷縮在床邊。
薛太太把她臉上的頭髮撥到耳後,把被子整理好,輕聲說:「都起來吧,今夜我留在這,你們回家。」
薛嘉琦抬起頭:「父親呢?」
「我已經派人在宮外等他了,估摸着在來的路上了。」
薛嘉琦的手緊緊攥着,極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母親,熙王一直在找阿蘿……」
「找是應該的,還懷着孩子呢,不找才是出事了。」
薛嘉琦一聽知道所有人想的都與他不一樣,只有他希望阿蘿能徹底回家,成為從前那個無憂無慮的孩子。難道連疼阿蘿如同眼珠子一般的母親,也是覺得熙王是阿蘿的歸宿嗎?怎麼可能,怎麼可以。
「阿蘿被他搶走……也不知她過的什麼日子……」薛嘉琦艱難說,「我不放心她再回去,如果熙王找來了……」
「如果找來了,我自然有說法。」薛太太說,「算他權勢滔天,我也不會讓阿蘿在他那裏受委屈。」
薛嘉琦剛要張口,門外忽然有人驚慌失措說道:「太太,院子外面來了好多侍衛!」
周君澤比薛清還早一步到的,他在薛府外面抓到了姚文倩,由她帶路輕輕鬆鬆找到了地方。
侍衛步伐整齊,動作迅速,將這條巷子都圍了起來。周君澤下馬解了披風,在門口站了片刻才說:「你們都守在外面,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貿然行動。」
院子裏沒有點燈,門外卻火光漫天,廊下的下人擠在一起瑟瑟發抖,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他在黑夜裏朝着唯一亮着的屋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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