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重華自然不會讓謝玉華白白住她的院子,剛進謝宅時,瞧姚家護她的那架勢,想來這陣子謝玉華沒少在他們家下功夫。
她既是想博人好感和同情,那幫她一把,火是謝重華特地留在謝宅的護衛放的,控制得好,在姚家公子帶人來前滅得差不多了,只是閨房內雜亂的很,又不好再住人。
第二日謝重華再去謝宅時,見謝玉華又躺回了廂院。今日沒見着姚家太太,也沒有姚家侍女了,因為她昨晚連夜遣了幾個婆子過來,都是從金陵城帶來的,既會服侍,也很會說話。
奉了謝重華的命令,幾個婆子在姚家人來旁敲側擊打聽二小姐舊事時,只含蓄委婉的表達了謝玉華在金陵時與她舅家表哥私定終身卻又臨時毀約的事情,姚太太得知後,當下把自家的婢女喚了回來。
這是謝重華初次主動抹黑謝玉華,壞她好事。其實,她問了宋嬤嬤,得知姚家老爺是大理寺少卿,這官職看着尚可,但在權貴雲集的京都,委實不算什麼。謝玉華這幾日雖故意吊着姚家公子,又博姚太太好感,但在前有裴子延出現過後,估摸着是不會滿足姚家門第的,所以也僅限於交好。
謝玉華看見謝重華時簡直怒不可遏,往日強裝的再好脾氣都維持不住了,陰陽怪氣的罵道:「怪不得你昨日那樣容易將菡萏院讓給我了,原來是存了心想燒死我!」
「二姐這說的哪裏話,我怎麼聽不明白?近來天乾物燥,走水意外也是有的。唉,讓我說你是心善,前兒都有過一次了,你還非把東思這丫頭養在你房裏值夜。她挨了板子,你說能服侍你嗎,說不定還因為姐姐你罰了她心存怨念,故意害你呢!」
這東思往日跟着謝玉華也是錦衣玉食,養得身嬌肉貴的,挨了那二十板子人開始迷糊發燒了,半夜裏出了意外,主僕倆好不容易從屋裏逃出來,這會子再聽這番冤枉,委屈得眼淚都掉下來了。一雙眼眸控訴的望着謝重華,她抽泣道:「三小姐,天地良心,小姐對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怎麼可能去害她?倒是三小姐您,平常對我們小姐不聞不問的,這會子突然又是撥護衛又是送婆子的,安的是什麼心?」
謝重華笑吟吟的,還真思索了番回話:「我嘛,怕你們倆到處說我和三叔冷落二姐,將她獨自留在謝宅,不顧生死。」
她這樣誠實,噎得東思無話可接,還是謝玉華氣惱了質問:「你到底想怎樣?往日我們之間雖有矛盾,但還沒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吧!這菡萏院裏昨晚你派來的兩個婆子守着,怎麼失的火你心裏最清楚,難道你真要與我較真到這種地步?」她咬着唇,唇瓣發白,看着又是委屈又是傷心。
謝重華眨眼答道:「不是沒事嗎?」
無疑是變相承認了!謝玉華倒吸了口氣,「你攔着三叔不肯我住進尉主府罷了,難道連謝宅里都不肯給我個立足之地?」
「不要說的這樣可憐,你現在不好好的在謝宅里住着嗎?」
謝玉華咬牙,「我是謝家二小姐,住在待客的廂院裏像話嗎?若有誰登門,往來間知我如此處境,不是丟了謝家的顏面?」
「這也是二姐你自己求的,再說你院子不是在修整嗎,過陣子可以搬回去了。我昨日問過管事了,你院裏燒了你那一間,旁邊還是有幾間好的,你若真想回去,也不是不可。」
「因為我路上對三叔有了幾分示好舉動,你這樣對我趕盡殺絕?三叔又不是你一人的叔父,你未免太霸道了些!」
謝重華皺眉,出言語氣仍是堅定:「我不喜歡看你好,誰讓你算計我來着。」
「當時之事,我到底沒有如何你,你又何必總耿耿於懷,畢竟我們姐妹一場,你要報復也該夠了吧!」謝玉華說着突然眸目微轉,半垂着腦袋落起眼淚,「三妹,你可真是心狠。」
謝重華便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這幾番對話說的怎麼沒了她過去的氣焰,正好奇着,衣袖突然被旁邊的畫碧拽了拽。側眸望去,見她不停對自己使着眼色,隨着畫碧眼神轉身,見門邊不知何時站了一人,身姿頎長,目光如炬。
她莫名有陣心虛,啟唇問:「三叔,你怎麼來了?」
床上的謝玉華也嚶嚶的喚了聲「三叔」,東思則撐着全身痛楚跑到門邊,跪下了求道:「三老爺,您救救我家小姐吧!」
謝元盛自然是跟她出的門,昨兒盼着她從江府回去,結果還沒進門來了謝宅。他想着謝宅便謝宅吧,來這裏也很正常,結果那麼晚回到尉主府,不曾去見見他,清早又跑出來了,連早飯都不去素回堂陪他用!
他望向屋裏情況,廂房簡陋,不似主人家的房間那樣講究,沒有紗簾屏風做隔帳,只是個歇腳的地兒,此刻站着丫鬟婆子,顯得略有擁擠。謝玉華滿面疲倦和病色的靠在床頭,而他找的那個人,正盛氣凌人的立在那兒。
「三老爺,舊宅年久失修,小姐住在這兒實在太危險了。」東思小聲道。
她剛話落,被謝玉華體貼的喝住,「東思,不要給三叔添麻煩,我沒事兒。」
謝重華心裏不舒服,又覺得方才那番話被謝元盛聽去了,正是煩躁時聽到她們倆的話,沒好聲接道:「是啊,三叔可忙了,最好別麻煩他。」她說着,小心翼翼的睃了眼那人。
謝元盛並未理她,上前詢問了幾句病情。謝玉華輕聲應了,滿面的受寵若驚。
他片刻沉吟,「此地確實不適合養病。」
謝玉華張了張唇,不知該如何應話。謝重華則激動的望過去,生怕他說把二姐接去尉主府的話,臉上已有了急色。
似是感應到她的視線,謝元盛嚴肅道:「你隨我出來。」話落已轉身出去。
他領着她走向從前他住了十多年的那所小院,院門破舊,此刻雜草叢生,很是蕭條。立在小院裏,謝元盛問她:「你讓人放的火?」
謝重華點頭,「嗯。」
他見她面上毫無悔意,惱道:「如今都學會縱火了,你還有什麼不敢做的?這裏是什麼地兒,謝家的京城大宅,你燒府邸?」
「前日二姐都燒過一次了,我為什麼不可以?」謝重華聽出了責怪,也是上了脾氣,「她故意把自己院子燒了,想讓你帶她回去了,我是不讓她稱心!」
「你怎麼知道是她燒的?」
謝重華咬唇,別過了視線。
謝元盛往前兩步,「猜的?」
「對,我猜的。」謝重華不肯服低,語氣肯定:「她肯定是故意燒的,家裏從來沒失過火,憑什麼她住了陣子走水了,有這麼巧嗎?」
「沒有證據的事,你胡亂篤定?」他的臉色越發沉了,「縱火這種事,不是小打小鬧,若是鬧成大禍,你怎麼收場?這府里再有個什麼意外,金陵那邊怪罪起來,你怎麼解釋?你當你派了幾個人過來百無一漏了?」
「你幹嘛總幫她!」謝重華想起上回他為了謝玉華的事說自己,這回又偏袒別人,氣極了開始語不擇言:「口口聲聲說着謝家,好像你對謝家多麼情深義重似的,對我講的頭頭是道,你又是什麼好人?」
她說完開始後悔,下意識抬眸去看他,只覺得其目光深邃複雜,竟分不清喜怒情緒,謝重華連忙喚了聲「三叔」。又覺得不對,去拉他袖子,嬌嬌的再道:「盛哥哥,我說快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的目光從她臉上挪到她抓着自己衣袖的白皙指尖上,最後道:「我的確不是什麼好人。」
謝重華更是着急,還想再說時,手被拂開了,見他轉身道:「其實,你是想和玉姐兒一爭高下,所以才留我身邊的吧?」
「不是的!」謝重華見他要走,着急的忙跑過去攔他,「你不要生氣嘛,我是不喜歡二姐,誰讓你還幫她來着。我都說了方才的話是無心的,你不要氣我。」
她倒也不傻,這會子把人放走是默認誤會了,見他面色不動,連忙抓住他的胳膊,「你別不理我嘛,你都讓我不要生氣跑,你自己怎麼能這樣呢?」
「放手。」他低頭提醒她。
謝重華緊緊攀着,仰頭,語氣極為認真:「不放。」
他去扯她的手,剛拿開腰身一緊,她又貼了上來,想再推見她左臉貼着他胸膛蹭了蹭,軟軟糯糯的「哎呀」了聲,讓他不要生氣。
謝元盛開始沉默,兩手僵在身側。
謝重華真怕他走,不停蹭着他開始討好,「你這麼早過來,是不是找我的?肯定是來找我的,我不信你是來看她的,對不對?我昨晚回去晚了,忘記去找你了。好嘛,這次的事情是我錯了,我下次不放火了好不好,我不想她住我的房間,即使我不在這裏,也不想她住。」
見他還是無動於衷,謝重華心中越來越沒底氣了,這樣投懷送抱都不環住自己,她連嬌羞臉熱都顧不上了,擱在他後背的兩手開始使壞,故意戳着他,出聲更是嬌柔:「你都不知道,我昨日剛來的時候,隔壁姚家的太太可護着她了,她肯定和別人說,我和你故意把她丟在舊宅里,不過問她生死。明明是我不讓她住過去的,干你什麼事情呢對吧?我想了想,不能讓你受冤枉啊,我去討好姚太太了,才那麼大度的讓她住我的菡萏院。
但是我又小氣,你曉得的,我不肯吃虧,後來越想越不甘心,寧願把房間毀了也不讓她住。我又不是平白無故縱的火,你都不問問前因後果說我,你每次都幫她,我更生氣了……」
謝元盛的後背腰側被她那手指點啊點啊的難受極了,抓着她肩膀想推遠些都推不動,哪裏還有心思認真聽她話中的內容。他不得已再開口:「你先鬆開。」
「我不松,鬆了你走了,你肯定要把她接回去是不是?」謝重華說了許多好話,見他依舊一副推拒她的模樣,別嘴嚇他:「我跟你說,你把她接回去,我不回去了。」
他本來怒氣去了大半,聽到她這話,又有些介意,「你不回尉主府去哪兒?」
「我可以留在這裏,也可以回江家啊。」
謝元盛沒想到她還真做好了準備,「呵」了聲強行推開她,看也不看她,只語氣格外不悅:「你倒是算計的好,去處那麼多,不怕是不是?」
「那是你自己趕我走的。」
謝元盛皺眉,「我何時又趕你了?」
「你是不是打算把她接回去?」謝重華不依不撓。
謝元盛沉思,「她在這兒總不消停,一個人闖禍不夠,你也是沒分寸的。」
「所以你捨不得她了?」她瞪着他,片刻,突然踮腳去親他。
謝重華個子不夠,堪堪親了親他下巴。謝元盛被她這個舉動嚇了一跳,卻又心生悸動,這是她初次這樣主動與他親密,又連忙扶她怕給摔着了,低首去含她紅唇。
謝重華不配合,咬了咬他下唇避了開來,「你不要把她接回去嘛。」
謝元盛有些不滿,湊過去含糊着答道:「嗯,不接。」
她這才溫順的軟在他懷裏,又趁機擰了把他腰間的肌肉,聽他悶哼了聲卻不見鬆動,又得意洋洋起來。
謝玉華在屋裏與東思琢磨,「剛剛三叔好似動氣了,也說這處不適合養病,你說他是不是要把我接去尉主府?」
「肯定的,都是他侄女,三小姐那麼過分,剛出去時三老爺板着臉,肯定是去教訓三小姐的。」東思笑着回道。
謝玉華高興的讓她去收拾細軟,結果等到日上三竿也沒見那兩人回來,倒是章管事來告知她,說三老爺和三小姐已經離開了,臨走前讓她好好養病,否則送回金陵城去。(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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