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時間不敢動手,低頭看了一眼。
宋賢還站在椅子旁邊,抬着頭看我。她的眼睛已經渾濁,臉上沒什麼表情。
我從她的臉上什麼都看不出來,就又看向了柜子。
柜子裏面其實也沒有陰氣。
或許就是我多想了。這裏就是老太太藏私房錢的地方呢?就是這個藏私房錢的手段有些高,普通人應該不會這麼做。
我伸手按住了那塊翹起的木板,摸到了木板邊緣,輕輕一掰。
木板發出「喀拉喀拉」的聲響,還挺牢固的,不是電影電視中的那一類暗門。
我另一隻手也伸了上去,抓着櫥櫃邊沿,以此借力。握着木板的手加重了幾分,一用力,將木板徹底掰斷了。
木板被我掰開一個缺口,能看到其中黑洞洞的空間。
我將木板放到一邊,用手機照明。
那裏面的確是塞了東西,還是個玻璃或者陶瓷的瓶子。
看起來不像是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我放鬆了一些,在將那塊木板又掰開了一段。
如我之前發現的,這櫥櫃沒有精密的暗門,只是在原本的空間中,多加了一塊薄木板,隔斷出新的空間。就是這加裝上去的木板也不是特別精細,不然也不會斷裂,出現翹起。
木板後面放着的瓶子不止一個。一共兩個瓶子和一個小木箱。
相比於粗糙的木板和灰不溜秋的瓶子,那個木箱子看起來就精緻許多,似乎是名貴木材製作而成的,上面還有雕花。雕花的縫隙沾了灰塵,和瓶子差不多。
我將這三樣東西一一取下來,又用手機照了一遍櫥櫃,確認裏面沒有其他東西了。
我從椅子上下來,看向宋賢。
宋賢正在擦拭那兩個瓶子。
可能是放在那裏的時間太久了,灰塵擦掉一層,卻還有厚厚的塵垢,讓人看不出瓶子原來的顏色。
隱約可見的,是瓶子上斑駁的色彩。這瓶子上原本應該有些花紋的。不是我之前所想的玻璃瓶,也不像是陶瓷的。
宋賢擦了半天,總算讓我看到了一點東西。
我之前沒能看到,是因為兩塊東西鑲嵌在瓶子的背面。上面還刻了字,我的第一反應是名字。
我心情古怪地看向了宋賢。
宋賢好似心有所感,自言自語般說道:「阿爸、阿娘啊,總算啊……唉……」
我越發覺得不自在了。
宋賢將自己父母的骨灰放在這種地方?
我倒沒有那種封建迷信的想法,覺得這東西晦氣。
都沒見到陰氣,也沒見到兩位老人的鬼,想必兩位老人早就投胎去了。這就沒什麼可怕的了。
宋賢將骨灰罈子端端正正放好,又看向了那個木箱子。
她蒼老的手拂過木箱,摸索了一會兒,湊過去看了兩眼,又直起身,嘟嘟囔囔了一句什麼。
我看她好像很苦惱,就問了一句。
「鑰匙,鑰匙忘了啊。」宋賢指了指箱子。
我拿起來研究了一下,擦掉表面的灰塵,就看到宋賢指的地方有個凹槽,掛鎖正好嵌在裏面,可以摳出來。那把鎖還是個密碼鎖,和現在轉動數字能打開的密碼鎖不同,這把鎖的密碼是奇怪的花紋。因為有灰塵,我也看不清那花紋到底是什麼。擦了幾下後,我發現這鎖其實都生鏽了,覆蓋着鏽跡,光擦掉灰塵也沒辦法看清楚那密碼的內容。
這麼個有點年頭,又十分精巧的東西,恐怕價值不菲,弄不好還是個古董。
我不敢隨便拿着看了。
將木箱子放到桌子上,我表示自己愛莫能助。
「我幫您叫您兒子過來吧。」我拿着手機,要給宋賢的兒子打電話。兩人的聯繫方式我都有。
宋賢卻是一下子搖頭,還用力搖了好幾下,「不行、不行。不要。」
「可這個東西,還是得找您兒子來弄吧?讓他找人給您看看,能不能給打開了。」我勸說道。
宋賢沒有怎麼猶豫,就做了個動作,「砸開來吧。」
真要砸,也不能是我來砸啊。
我直接拒絕了。
宋賢不聽我的勸說,抱着骨灰罈子,又要抱着箱子離開。
這些東西對一個瘦弱的老人來說太沉重了一些。
我講了幾次,宋賢都不願意將她兒子叫來。我只能幫着她抱着那個木箱子。
骨灰罈子宋賢要自己抱着,但也抱不穩,還得我在旁邊托一把。
我要給宋賢叫出租車,宋賢沒拒絕。
下樓,出小區,我還碰到了剛到這裏的瘦子他們。
「咦,奇哥。」瘦子放下車窗,叫了一聲。
他跑下車,幫我扶着宋賢。
「宋奶奶,你怎麼來了啊?這是……呃……」
瘦子一開始顯然沒看清楚宋賢抱着的是什麼,看出個大概後,他臉色就變了。
宋賢笑眯眯的,好像那種看到年輕人就樂呵的慈祥老太太,對瘦子尷尬的表情視若無睹。也或許,她眼睛不怎麼好,真看不清吧。
瘦子硬着頭皮,幫我將宋賢送到了小區門口,又等到了我之前叫的出租車。
出租車司機只是隨便瞄一眼,突然叫道:「就老太太一個人坐車子啊?這不行不行。這老太太多大了啊?要有家屬陪同的啊。」
「不用、不用。」宋賢擺手。
我們也不是宋賢的家屬。
「去萬壽墓園。」宋賢還直接對司機說道。
我嚇了一跳。
我叫車的時候,定的目的地是宋賢現在住的地方,也就是她兒子那裏。
司機這時轉過頭來,瞥見宋賢抱着的東西,跟我一樣嚇一跳,「你們搞什麼啊?惡作劇啊?」
「不是,這個……」我為難起來。
「去萬壽墓園。」
「你叫車的時候可不是去那裏啊。你這墓園我也沒聽過啊。不行不行。」司機拒絕道,「這地方我聽都沒聽過。哪兒有萬壽好墓園啊?這邊就是仙鶴什麼的吧?不是民慶的墓園吧?」
宋賢有些吃力地聽了司機一番話,又露出了那種苦惱的表情。她好像也搞不清楚那個萬壽墓園在哪裏。
瘦子開手機查找,只在首都那裏找到了個同樣名字的墓園。民慶這附近的確沒有這麼個地方。
司機不肯載客,瘦子威脅投訴,他都不鬆口,看來是真的不願意去,也不認識路了。
宋賢沒有糾纏,就從車上下來了。老太太的表情變得委屈又可憐。
我和瘦子面面相覷。
我再次勸說找她兒子處理這件事。
「我自己去。」宋賢抱着骨灰罈子,還想要接過我手裏面來的木箱。
我不可能就這樣放手。
「要不這樣,您先回去。這東西,還是給您放在家裏面。等弄清楚怎麼去了,再叫車來拿?」我哄勸道。
總要暫時將眼下的事情給擺平了。之後宋賢要忘記了,那也就算了。再不濟,我也能偷偷通知她兩個兒子,妥善處理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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