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地藏菩薩是三頭身的,圓腦袋,橢圓形的身體,看起來沒有菩薩的威嚴,倒是很可愛。它的脖子上繫着一根紅絲巾,似乎是剛被繫上去的,在風中微微飄動。
那對夫妻對本田點點頭,說了聲「你好」。
本田略顯尷尬,提了提手中的膠袋,解釋了自己的來意。
「哦,太感謝你們了。我本來想要自己下山去買的。真是太感謝了。」島田家的孫子彎腰接過了膠袋,他的妻子跟着彎腰感謝。
「不必客氣,是我們在這裏打擾了。不好意思,剛才還打擾到你們。」本田歉意道。
「沒什麼,沒有打擾。我就是帶着我太太隨便走走。她以前沒有來過這裏。」
「哦,是這樣啊。」
島田家的孫媳婦露出了靦腆的笑容。
「這邊一直由我祖母打理。我和我父親都另外有工作。我小時候這裏還有還多老客人,現在很多人都去世了,或者搬走了。」
「原來如此。」
兩人說了幾句,本田就準備告辭離開了。
「我不打擾兩位了。」
「哪裏哪裏。是我耽誤你工作了。」
他們很客氣地彼此欠了欠身,本田才順着走廊離開。
到了拐角的地方,本田轉身時回頭看了看。
那對夫妻還站在地藏菩薩前,湊在一起說着什麼。
本田腦海中生出了一點疑問。
旅館內供奉地藏菩薩,好像有些不合常理。
我對此並不了解,只從本田腦海中零散的意識得知,地藏菩薩是送人往生的菩薩,一般是送小孩子去投胎的,算是庇護小孩子的一種佛。而我自己的印象中,地藏菩薩是呆在地獄裏超度那裏罪人的菩薩。不知道這是不是文化上的差異,還是我們兩個的記憶不太正確。
本田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我也沒從那尊佛像上看出奇怪的氣息。至少,那尊佛像沒有我之前遇到虛佛時,看到的佛頭所具有的特殊的力量。
這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本田沒有遇到任何怪事情。
日落、月升,等到月落、日升,新一天開始,本田的生命也進入了倒計時。
他看起來和之前幾天沒有多少區別。
臉色比前幾天難看一些,精神上更加疲憊。
忙碌了多日,整個劇組都看起來疲憊了許多。
早起的時候就有人抱怨了大通鋪的環境。
「啊,我的背好痛……」
「我也是啊。睡不習慣這種啊。」
「我想要柔軟的床!」
幾個男人亂吼了幾句。
吃早飯的時候,好多人也食不知味。
我從本田的意識中感覺到了一股腥味。
低頭聞了聞,那股土腥味若有似無,找不到源頭。
我轉着頭,看着旅館。
沒有陰氣,沒有鬼。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神經變得過度緊繃了,還是本田身體不適,味覺出了問題。
今天的拍攝遲了一些才開始。導演和編劇商量着,改動了原本的劇本。場景重新佈置,幾個小細節,讓導演怎麼都不滿意。
「不對,不對,不是這種感覺啊。」導演連連搖頭。
被佈置的是島田太太這一角色的房間,導演總覺得不夠陰森恐怖。
「這樣又太誇張了。」導演再次搖頭,「總覺得不太對啊。」
一群人都在傷腦筋。
有人打了個哈欠,小聲嘀咕,嫌棄導演麻煩。
「就是個真人電影,還都原創劇情,這麼麻煩做什麼呢?」和本田站在一塊兒的人抱怨道。
我真想附和這個人的話。要弄個室內場景,在攝影棚取景,就沒那麼多麻煩事了啊。
本田沒有接話,好像沒有聽那個男人的抱怨。可他要是真的沒聽,我也不可能聽懂那個男人的話了。
「啊,貓。」那個男人突然說道,指了房間外面。
走廊上有一隻雪白的貓,不知道從哪兒跑進來的,綠油油的眼睛望着室內眾人。
我心頭一跳。
這隻貓靠近的時候,我一點兒都沒察覺。
它不是鬼,身上沒有陰氣。
「是島田家養的貓嗎?看起來是寵物啊。」
眾人議論着。
導演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來。
那隻貓安靜蹲坐在地上,睜着圓溜溜的眼睛看着眾人,蓬鬆的長毛包裹着它的身體,兩隻耳朵尖尖豎直向上,姿態看起來尊貴優雅。
有人上前想要逗弄它。
那隻貓站起來,一甩尾巴,轉身就跑走了。
「咦」好多人異口同聲,發出了一聲驚叫。
我暗自吃驚,飄了出去,追着那隻貓的背影看。
那隻貓正面看雪白,背後的毛卻是黑的。
這讓我想起了那天本田看到的貓。
好像是同一隻。
可是……
「哎呀。」
那隻貓剛跑到走廊拐角,拐角處就傳來一聲女人的叫聲。
過了一會兒,島田家的孫媳婦走了過來。
眾人看了個對眼,互相招呼。
島田家的孫媳婦問道:「那是劇組帶來的貓嗎?」
「不是你家養的嗎?」
「不是啊。祖母不喜歡貓,我們家養了狗,也沒有帶來呢。」
我越發覺得那隻貓有問題。
「加一隻貓吧!一隻長相奇怪的貓!黑貓!」導演一拍手,突然說道。
「導演,我們上哪兒找一隻黑色的貓啊?」道具組的組長抱怨道。
編劇插話:「之前的劇情也沒有這個啊。」
「那就在房間裏擺放一些貓的裝飾,標本,標本好了。多弄一些。嗯,是島田太太將以前死掉的貓做成標本。這裏放一個好了。一個標本,其他是畫像。劇情上可以加上吧?之前拍的幾場不用改。」導演滔滔不絕起來,好像一下子靈感爆棚了。
島田家的孫媳婦站了一會兒,才找人詢問接下來的拍攝安排。她的兒子年紀小,有些坐不住,在山裏幾天了,鬧着要出去玩。
「真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
場務走出來和島田家協商去了。
「祖母和父親都留在旅館。有什麼需要,你們可以直接和他們說。旅館的事情,祖母最清楚。其實我們都不太懂。」
兩邊說好,島田家的孫媳婦就離開了。
一上午,導演和道具組總算是弄好了那間房間的佈置,下午的時候正式開拍。
晚上,一群人移動到了套房,拍攝南天的一部分劇情。
本田原本是打算照常去看熱鬧的。幾個人經過旅館門口的時候,聽到了汽車的聲音。
白天出門的島田一家回來了。
島田家的孫媳婦抱着孩子,她的丈夫將車子停好,接過了孩子。婆媳二人挽着手,一起進了旅館。
小孩子在進門的時候醒了過來,睏倦地眯了眯眼,換了個姿勢。
「不好意思,這麼晚才回來。」
「還在拍攝嗎?」
「晚上還有一幕戲。」
那對夫妻分別換上了室內的拖鞋,小孩在兩人手中傳遞。男人這時抱着孩子,由女人給小孩換鞋。
「貓!」小孩忽然指着前方說道。
眾人跟着轉頭。
白天見過的那隻貓蹲坐在走廊上。
「喵」它加了一聲,舒展開身體。
小孩撲通一聲跳到了地上,還穿着運動鞋,噠噠噠地就追着那隻貓跑過去。
「大樹!」他的母親叫了一聲,想要追,卻是被拖鞋絆了一下。
「哎,是劇組養的貓嗎?」男人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不是,似乎是……野貓。不知道從哪兒溜進來的。」
「還是早點抓住吧。」
那隻貓轉身刺溜一下竄了出去。
小孩不停步地追着。
「別被傷到了啊。」
「先追上去吧。」
七嘴八舌的議論中,本田也跟眾人追着那個孩子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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