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時後本虛(防)無(盜)領域會關閉 原一葦沉默片刻, 抬頭看着章曉。
文管委可以沒有原一葦, 可以沒有高穹, 可以沒有周沙,但不能失去章曉。
章曉比陳宜更出色,而這樣的嚮導本身就極其難得。
原一葦相信, 高穹也是知道這個情況的。應長河不把819事件第一時間告訴章曉,一是因為擔心他會拒絕來文管委工作, 二是希望他熟悉工作、熟悉了這些同事之後, 能夠更冷靜地考慮去留的問題。原一葦雖然對高穹的魯莽感到很惱怒, 但他又覺得自己非常理解高穹的想法:若是有人瞞着周沙想讓她去做一些危險的工作, 自己也是絕對忍不了的。
&曉,更詳細的事情, 我不說,高穹也不說。你回去之後, 給你師姐一個機會, 聽她說說她爸爸的事情,好嗎?」原一葦說。
章曉點了點頭。
&些情況我也希望你能知道。」原一葦輕咳一聲, 「文管委招人很難很難。」
出事之前,文管委在負十八層里還有許多辦公室,人來人往, 算得上熱鬧。誰都沒想過, 在歐得利斯壁壘的保護下絕對安全的空間遷躍會一下吃去十條人命。
&事件之後, 應長河在面試時總會問面試者一個問題:如果這份工作存在致命的危險, 並且你的同事因為這危險失去了性命, 你正在執行任務,你會怎麼做?
所有聽到這個問題的人都吃了一驚。
文管委是文物修復中心的下屬單位,干文物修復的,能有什麼危險?文管委,難道不是管理這些受損的、失落的文物的機構?能有什麼危險?
無論答案是否漂亮,每個人都要追問一句:這個工作真的有致命危險?
應長河點頭之後,面試者客客氣氣地表示回去再考慮。考慮的結果是再沒有人上門了。
章曉參加的面試和文管委沒有任何關係,應長河早就看中了他,根本沒有讓他去做文管委特色的面試——也是怕這個問題會嚇走章曉。
原一葦和高穹等人在通過面試、進入文管委之後,才在新員工培訓的課程上了解了819事件。
&主任瞞着你,我們瞞着你,是我們不對。」原一葦說,「不管你選擇去或者留,我都希望你能好好地考慮清楚。你很重要,對我們,對文管委都很重要。」
章曉沒有點頭,他愣愣看着原一葦。
原一葦雖然是文管委里話最多的一位,但章曉也很少見他一口氣講這麼多的話。
章曉知道高穹喜歡這個工作。今天他還知道,原一葦應該也很喜歡這份工作。這工作有危險,收入不多,而且常常出勤幾天都無功而返——但他還是堅持了下來,並且此時真心誠意地挽留自己。
他沒有這樣的熱情,因而在遇到這種強烈的熱愛時,有些適應不了。
原一葦整整背包,催促他們:「走吧,我們儘快結束,儘快回去。」
高穹還想說什麼,被原一葦瞪了回去:「請你先保持安靜。我在控制自己不揍你。」
高穹退了兩步,和章曉並排,由原一葦拿着指南針在前頭帶路。
兩人和原一葦之間拉開了幾步的距離,章曉忍了又忍,沒忍住,扭頭問他:「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件事?你擔心我出事嗎?」
高穹仍舊看着前路:「可能吧。如果你看過819的現場照片,你也會這樣做的。我不想看見任何一個人因為對危險沒有察覺而陷入危機之中。」
&我是任何人,還是特別的人?」章曉簡直鼓足了一輩子的勇氣,聲音都顫抖着,磕磕巴巴地問。
&何人。高穹很快說,「換了別人,我也會說的。」」
章曉「哦」了一聲,因為緊張而微微聳起的肩膀無聲塌了下來。倒也沒有失望或傷心,答案在他問出這問題之前已經在心裏存着了,此時他甚至有種考試時蒙對必考題的感覺:鬆了一口氣,果然是這樣的,我沒有猜錯。
會不會做另說,至少猜對了嘛。
三人即將抵達目的點的時候都慢了下來。前方沒有任何聲息,但三人都聞到了空氣中隱隱約約的血腥氣。
商隊已經出事了。
&們先調節好陳氏儀。」原一葦說,「章曉,做好準備,我們一旦被發現,立刻啟動陳氏儀回去。」
買下紫砂桃形杯的商人是趕着回去送禮的。但車隊顯眼,鏢師沒能擋住山上的搶匪,地上七零八落躺着二十來個人,看着都已經斷了氣。由明顯不同的衣着可看出,死的人有商隊的鏢師,也有山上的攔路匪徒。其中有一人明顯富貴圓胖,腦袋和身子分了家,栽倒在缺了一個輪的車子底下。
&西基本都搶走了。」原一葦和高穹小心地從一旁躍下,察看那幾輛車「車轅被刀砍斷了。估計是山賊砍的,車隊走不了,他們可以慢慢收人頭。」
高穹將那沒了腦袋的屍首翻過來:「杯子在這兒。」
章曉也從上面溜下來了,聞言連忙和原一葦過來細看。那死人似乎就是買杯者,千銀購來的紫砂杯他放在了懷中,因俯壓在地,沒有被抄走。只是雖然隔着衣物,但不免被磕碰,杯底缺了一小塊,放不平穩了。
紫砂桃形杯到目前為止仍是在這裏的。原一葦讓兩人隨他退回崖上,靜靜等候。章曉第一次看到這麼慘烈的現場,半天都回不過神來,一張臉慘白着,爬上去的時候手忙腳亂。
因為之前的爭執,三人也沒心情聊天,只是沉默地輪流蹲守着。章曉昨夜睡眠不足,歪在樹幹上小睡了一會兒,醒來看到原一葦的小蜘蛛們在地上爬來爬去。原一葦也睡着了,只有高穹還堅持着。見章曉醒來,他把原一葦也叫醒了。三人還是無話可說,最後還是原一葦先開了口:「章曉,你抑制劑帶了麼?」
章曉:「……」
聊天是聊天,但能不能換個話題?
但高穹對這個問題顯然也很有興趣,轉過頭來:「所以中級性反應到底是什麼?」
章曉連忙說帶了。
&能要留久一點兒,你注意一下。」原一葦說,「抑制劑的效用時間會根據體質不同而長短不同,你一般最短是多久?」
章曉壓根兒沒記過,搖搖頭。
沒人理高穹,他張口還想再問,原一葦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有人走過來了。
棲霞山上有行宮,來人身着一身官差服飾,看着似是在行宮中當差之人。
見到滿地血腥,那年輕漢子愣了一下,立刻扎在當場,將腰間佩劍抽出。
那處沒了人,連鳥雀聲息也聽不到一絲。來人僵立片刻,矮身往前小心行走,直到踏入血場之中。
原一葦三人屏着呼吸悄悄看。那人沒有返回報告,也沒有察看死傷情況,而是立刻去翻了那幾輛鏢車。他在車裏找了一通,沒有財物,悻悻跳下來。腳下恰好是那具無頭屍首,那人隨腳一踢,立刻蹲下,從屍體懷中掏出了紫砂桃形杯。終於有所獲,那人露出點兒笑意,將沾了血跡的鞋底在石頭上蹭蹭,帶着紫砂杯往來路去了。
&上去。」原一葦低聲說。
章曉拉着他的衣角:「不行,要回去了。」
三人走到這裏花了些時間,等待又耗去幾個小時,已經接近了派遣表上所規定的時限。
這對出外勤的人來說是常事,為了找到一個線索,他們往往要往返數次,甚至十幾次。原一葦萬分遺憾:「他是行宮裏頭的人,我們下一次可能要到行宮去找。好吧,回去。」
陳氏儀的時間和經緯度已經設定好,高穹看着章曉:「能順利啟動嗎?」
章曉說可以。
他現在心裏頭已經沒有第一次跟高穹出外勤時的激動和興奮了。取而代之的是更迫切的回去的想法:他想聽周沙說819事件的細節。
高穹仍舊沒有讓他睜眼,三人的手緊握在一起,穿過章曉看不見的、冰冷的空氣,穿過尖銳的風聲和粗糙的冰粒,回到了保護域中。
三人解下陳氏儀放到柜子裏。章曉正要離開,忽然見到原一葦揪着高穹的衣領,直接把他拽出了保護域。
周沙正在保護域外頭打電話:「今天應主任請吃外賣,你們要什麼——一葦?怎麼了?」
&混帳跟章曉說了一葦說,「我帶他去應長河那邊。」
周沙愣了一下,點點頭:「好,快去,趁現在應主任正生氣着,好好削削他。」
章曉看着原一葦和高穹走了,轉頭問周沙:「秦夜時走了嗎?應主任為什麼生氣?」
&機辦安排秦夜時到文管委來督導工作,不過這個安排好像是不符合規定的,剛剛主任和秦夜時吵了一架,好精彩喲。」周沙說,「秦夜時說如果應主任答應幫忙撮合他和你,他就不來了。」
章曉:「……什麼?」
周沙:「主任答應了。」
章曉:「我不答應好嗎!」
應長河跟他說了自己的要求。
無他,就以後安排他跟章曉一起工作而已。他們的工作任務主要是出勤,實際上由於《吉祥胡同筆記》的修復尚未完成,他們目前的工作量還是比較少的,加之快要過年,人人無心幹活,接連幾次出勤安排的都是最有經驗的周沙和原一葦。兩人一般都會把任務派遣表的時間修改為兩個小時,幹完活兒就手牽手回家煮飯。
&以任務比較輕鬆。」應長河說,「就這樣定了。」
高穹沉聲道:「拒絕。」
應長河正端起茶杯喝茶,聞言很吃驚:「為什麼?」
&想和他一起工作。」
&是周沙說你倆相處得很好啊。」應長河慢悠悠喝了一口茶,「年輕人,不要那麼固執,多變通,多往前看嘛,明天會更好。」
高穹:「拒絕。」
應長河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磕:「為什麼!」
&見到我就流鼻血,出了外勤就不想回來,我能怎麼辦?」高穹怒道,「周沙亂說話,我去找她。」
應長河連忙制止了他:「不用去不用去,女同志臉皮薄,你這樣怎麼跟同事相處嘛。要和諧,和諧。」
高穹:「……是你亂說的?周沙沒有講?」
應長河:「換個話題換個話題。到底怎樣你才答應跟章曉編成一個組?」
&答應。」高穹斬釘截鐵地說,「我就願意和原一葦搭檔。」
&章曉呢?」應長河說,「沒人跟他搭檔,我只能選秦夜時了。」
「……那也不行。」高穹立刻說,「周沙,周沙是他師姐。」
&沙和原一葦是一對兒!」應長河說得煩了,「章曉是新人,你帶帶他怎麼了?為什麼這麼抗拒?你就這麼討厭他?」
高穹沉默了。
他覺得自己不是討厭章曉,而是不喜歡在工作這件事上花費太多的時間。和原一葦出去非常輕鬆,因為當初就是原一葦和周沙帶高穹熟悉工作的,他只要跟着原一葦就行了,基本不用自己操心。
高穹知道自己不夠勤快,懶,雖然喜歡這份工作,但遠沒有原一葦和周沙這樣的熱情。
他語氣軟了下來:「我不合適的。我帶他可能會害了他,而且我們倆個沒什麼感情交流,我肯定會跟他吵起來的。」
應長河立刻說:「可是章曉挺喜歡你的。」
說完之後他看到高穹愣了愣,顯出一些些不自然的神情。
&知道。」高穹撓撓鼻子,「但是……」
應長河懶得跟他磨蹭了,飛快道:「就你了,別但是,不用想。」
高穹頓時就不高興了,他性格擰得很,吃軟不吃硬:「我不答應。你要是這樣不顧我的意願隨便給我塞人,小心我的狼。」
應長河愣了片刻,氣得臉都紅了。
&八蛋!」他大吼,「你威脅我?!你別忘了誰給你飯吃給你床睡!」
章曉和原一葦在檔案室里給舊檔案分類,辦公室裏頭的爭執聲很吵鬧,他們聽得清清楚楚。
章曉十分尷尬:「哎,算了。別為難人家了,我去跟主任講一聲吧,秦夜時就秦夜時。」
原一葦拉住了他:「別去別去。」
&樣挺不好的。」章曉說,「其實我跟誰出去都可以,高穹應該特別不高興跟我出勤吧。」
他說着自己又茫然了片刻。對他來說高穹太神秘了,一會兒跟自己說挺多的話,看起來還挺親切,可是又似乎抗拒和自己有更深入的交往。就連那個短暫的擁抱,也只是為了「試試」。
不過除了杜奇偉之外,他也沒跟誰有過什麼深入往來,所以並不懂得自己情緒應該怎麼表達才算有分寸。
不至於讓對方惱怒,也不至於讓自己不舒服——這個度太難把握了。章曉不擅長。
&對你很好的。」原一葦低聲說,「主任跟他常常這樣吵。高穹這個人呢,吃軟不吃硬,主任又沒什麼耐心,但是兩人吵歸吵,不會有什麼事的。最後贏的也都是應主任,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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