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順……」
夏雲初輕輕將這名字念了一遍,一時竟是愣住了。
李順瞧着她那模樣,不由皺了皺眉頭。夏雲初一看年紀就比他小許多,這時候直呼他的名字,當真是有些不禮貌。不過他在行伍當中過日子久了,不太在意這些,倒是沒有多說什麼。
夏雲初自己發了一會兒愣,很快就醒悟了過來,趕緊底下了頭,掩飾地講,「對不住,李大哥。我家鄉曾有一個名字和你一樣的夥伴,只是早就下落不明了。我、我突然聽到同樣的名字,這才……」
她這時候才看清了面前這漢子的模樣。她先前還以為這漢子是個青年,可仔細一瞧,才發現對方並不如她所想的那麼年長。
李順縱然是比她年紀大一些,可要是將面上那些凌亂的鬍子整理一下的話,應當還是十分年輕的,說不準也就只是個青澀少年罷了。
「不礙事。」李順這才終於稍微露了點兒笑容,四處看了看,又講,「若是沒什麼事,你就別到這邊來了。這是軍中安置傷員的營帳,隨隨便便靠近,很容易會被當成細作。那水你若是喝不習慣,我教你一個法子。在水源邊上挖一個洞,說不準能找到被沙子濾乾淨了的地下水。」
「你受傷了?」夏雲初關切地問。
李順搖搖頭,「沒有,是送別人過來的。」
兩人說完這幾句話,一時之間,也沒有了別的話可講了。
夏雲初捏了捏手上的葉子,最後還是咬咬牙,厚着臉皮從旁邊那小樹叢上再扯了一把樹葉,這才匆匆離開了。至於李順怎麼去處理那個死亡的敵軍,她已經不願意去想了。
在回去的路上,夏雲初很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好幾次都差點兒撞到了別人身上去。
李順這名字,她知道。
或者說,不是她知道,而是這身體的原主人知道。
穿越過來以後的第一個晚上,她就已經做了一個夢。她無法確定這個夢是真是假,是不是只是她的臆想。但既然她可以從現代穿越到這不知名的戰場上邊來,說不準那個夢也很有可能是真的。
她夢到了這個身體原主人的過往,還有日後會發生的一切。
在那個夢裏邊,她同樣是被人救起來了,在這軍陣後頭負責挑水。而在她加入到這秦軍中沒過多久,軍營當中就開始流傳出一種惡疾來。
明明秦軍已經派人十分勤快地打掃後方,將能夠發現的屍體都燒毀了,以防瘟疫,可那惡疾卻還是十分迅速地蔓延了開來。當時和具身子的小主人對惡疾沒有任何辦法,只能小心翼翼地躲着,十分幸運地沒有患上疾病。
然而,不幸的是,因為惡疾流傳,前頭戰場人數不足,便拖了這具小身子也一併充數。
在那一戰當中,這小小的身體十分狼狽,很快也就死在了敵人的長槍之下。一起死去的,還有一個叫李順的伍長,相貌仿佛就是剛才見到的那樣。
「那是真的嗎……還是、只是一個夢……」
夏雲初喃喃了一句,突然就後悔了起來。
她方才不應該這麼快就離開的。她應該想辦法問一問,李順到底是不是伍長。
「唉、我管別人那麼多幹什麼呢。」
夏雲初苦笑着搖了搖頭,低頭看了一眼手上握着的那些樹葉子,不由有些泄氣了。
對方的確是她的救命恩人,可她如今也是自身難保,又有什麼閒工夫去關心別人的情況呢。哪怕那夢境都是真的,可她記得,夢裏邊的那個李順,也是為了要搶立軍功,最後才死在戰場上的。若兩人當真是同一個,她根本就攔不住。
難道她還能撲到對方面前,把自己的身份和自己的夢境都說出來麼。
當真說出來,她就改被當成妖孽燒死了。
夏雲初自己煩惱了許久,最後也只能先將這些思緒放下了。
她不是聖人,在這戰場上邊,每日都有多少人生生死死的。她首先必須看顧好自己的性命,才想得了其他。
若是那夢境真實,她首先該擔心的,不是李順的命,而是可能要爆發的惡疾。
她很懷疑那惡疾就是瘟疫,而且是通過水源傳播的。只是她小小一個挑水的雜役,根本不可能有人聽她講話的。她想起方才李順對她講的那個法子,便暗自決定明日要試一試。
沒有了軍營的遮掩,她也不敢在外人面前隨便把饅頭拿出來吃了。
在路上的時候,她已經將葉子盡數塞入到了嘴巴裏邊去,大致咀嚼了一番,就咽下去了。
這些樹葉很是苦澀,也沒有多少水份,卻到底要比粗糧的饅頭好下口一些。可惜得了李順的警告,她日後也不敢再隨便到那軍帳後頭去摘樹葉了。
夏雲初將手上的饅頭包起來,放到了懷裏邊去,貼身藏好,這才回到了歇息的地方。
他們這些做雜事的,說白了就是軍中下人,用勞動換幾口飯吃,又換來大軍的保護,根本沒有什麼人權可言。因而住的地方自然也不是什麼軍帳,只是隨便圈出來的一小片地方。
夏雲初是新來的,好地方早就已經被體魄強健一些的霸佔了,這時候連方褥子都搶不到了。
她也不是那種衝動的人,這時候抿了抿嘴,在人群最外頭挑了個位置,就準備坐下。
沒想到卻突然見到了篝火邊上有個人站了起來,朝她招了招手,「小夏子,這邊這邊。」
夏雲初定睛一看,竟是那瘦瘦小小的猴兒。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就搶到了一個篝火邊上的避風位置,這時候正招呼夏雲初過去。
夏雲初猶豫了一瞬,最後還是小心翼翼地走到了猴兒邊上去。
猴兒占的的確是個好地方,才剛走過去,夏雲初就已經覺得身上一暖,叫她忍不住連心思都鬆懈了下來。
這時候她才覺得眼皮沉沉的,很想就這樣倒下睡過去。
「怎麼樣,這地兒不錯吧。」猴兒得意洋洋地同夏雲初說了一嘴,又將身上披着的褥子掀開了一些,叫夏雲初靠到他身邊取暖。
他自己霸佔的地方,原本就只有一小片,剛好夠他躺下的。這時候夏雲初一過來,兩個小子坐在一塊,便再沒有可以躺下的地方了。即便這樣,猴兒也不介意,還是一臉笑嘻嘻的。
夏雲初面上微微一紅,卻忍不住心頭一熱。
她這時候才發現,這戰場上也並不像她所想的那樣冷漠。在她的四周,多的是依偎在一塊兒取暖的難民。只是她自己初到這個地方,心中本就藏了防備,才沒有看到周遭的那些善意。
猴兒根本就沒有看出夏雲初是個小姑娘,仍在朝她招手。
夏雲初抿着嘴唇,慢慢笑了出來,小心地靠到了猴兒的身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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