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聖 第十一章 屍橫遍野城關將破

    終於，一路急行之下，他們在第七天趕到了薊門關。

    華天修沒有顧得上休息，直接上了城牆。青瑤跟着華天修也登上了城牆。

    「大人，您終於來了。」

    「情況怎麼樣？」

    「回大人，不太妙。這次狼蠻人似乎是有備而來，足足有五十萬兵力駐紮於城外，幾乎是傾巢而出，而且帶兵的是一名蠻王，其麾下還有兩名蠻侯、十名蠻帥。我們推測了一下，應該是今年草原上鬧了幾次乾旱，所以他們糧草不夠了，只能來搶。」

    華天修皺了皺眉，如果是這樣的話，狼蠻人就絕對不會像以前那樣久攻不下就退兵，而是會死戰到底。

    而且這薊門關雖說有一位學士、一位翰林在此鎮守，但一個學士頂多對付一名蠻王，一個翰林也只能對付一名蠻侯，這樣的話，再算上進士，自己的戰力約莫能等同於一名進士，加上自己，整個薊門關也只有八名進士，那加起來就有一名翰林、兩名進士的缺口。在戰場上，一名相當於人類翰林的蠻侯，加上兩名相當於進士的蠻帥的殺傷力可是非同一般的。

    「你跟本家又求援了嗎？本家會派多少兵力來支援？」

    「回大人，現在薊門關只有十萬兵力，本家回信說會有二十萬大軍前來支援，但需要至少三天時間。但這幾天狼蠻人已經發動多次攻城了，卑職怕我們守不到援軍來啊。」

    青瑤也聽出了事情的嚴重，面色嚴肅起來。

    「守不住也要守。行了，我先去見見承英公，看他那有什麼辦法。」

    華天修所說的承英公就是這薊門關唯一的學士，本名華成傑，按輩分華天修要稱呼他為叔公。

    華天修帶着青瑤又急匆匆的走下城牆，向最大的那頂營帳走去。

    薊門關的守關城牆與薊城之間相隔有一段距離，在這之間，密佈着數不清的營帳，華家的軍隊就常年駐紮在這裏。

    「叔公。」

    青瑤隨父親進入營帳，抬眼望去，一名看起來約四五十歲的大漢坐在帳中。這大漢身材壯碩，衣着粗獷，面上鬚髮叢生，一看就是軍伍中人，還是不那麼講究的軍人。

    「博衍，你怎麼把孩子帶來了？」

    華成傑看到青瑤，頓時皺起了眉。他倒不是反對帶族中子弟來戰場見識，但這一次是真的情況兇險。

    青瑤沒等華天修說話，就上前一步抱拳道：「太叔公，孫兒華清，此次是自己跟父親要求前來的。這戰場雖危急，但孫兒會努力保全自己不給你們拖後腿，孫兒也相信，這麼多悍不畏死的叔叔伯伯們是不會讓狼蠻人攻破城牆，讓孫兒直面狼蠻人的利爪的。」

    青瑤這番話讓華成傑眼前一亮。

    「好，不愧是我華家兒郎。這幾天我們議事時你就過來旁聽吧。」

    青瑤忙欣喜道：「謝謝太叔公。」

    說完，青瑤就自覺的站到一邊，不再打擾他們。華成傑見此，又是暗自點頭。

    華成傑又叫來幾個副將，商議着接下來的行動。

    突然，外面傳來一聲刺耳的長鳴。

    「不好，狼蠻人又來攻城了。」

    一行人急急出了營帳，向城牆跑去。他們最少都是舉人以上的文位，跑起來迅捷如風，很快就不見了蹤影。只有華天修還沒忘了青瑤，叮囑了她一句：「待在這裏，不要亂跑。」說完也很快消失了。

    青瑤在留在營帳等待和上城牆觀戰之間權衡了下，然後迅速決定聽從本心，也撒開腿往城牆跑去。

    越接近城門，城門外的廝殺聲就越清晰。等到青瑤站上了城牆頭，就看到城門外已處於一片混戰。人族這邊的學士、翰林、進士都沒有出手，蠻族那邊的蠻王、蠻侯、蠻帥也依然按兵不動。

    蠻兵的數量遠多於人族，所以除了派出一部分蠻兵與人族混戰外，他們還有餘力來攻城。妖蠻雖不會像人族一樣使用攻城器具，但他們鋒利的爪子讓他們可以輕易地插入牆磚縫隙中，然後一點一點的爬上去。

    正當有一批蠻兵要爬上牆頭時，城牆突然發出一陣金色的光芒，緊接着所有趴在牆上的狼蠻就如下餃子般紛紛滾落。

    青瑤眼睛一亮：「固若金湯！」

    她還沒高興幾秒，就聽到周圍有人擔心道：「也不知道這『固若金湯』還能堅持多久。」

    青瑤趕忙仔細看去，果然，這城牆上的金光越來越弱，估計最多只能再堅持一個時辰，那一個時辰後該怎麼辦呢？

    「華成傑，本王看你還是乖乖開城門投降吧，這樣本王還能給你留個全屍，不然，等到這城牆失去防禦力，就別怪本王生吃了你！」

    那狼蠻族的蠻王實力非凡，自是一眼就看出了城牆的狀況。

    華成傑聞言冷哼了聲，然後也不與那蠻王廢話，張口誦道：「古戍依重險,高樓見五涼。山根盤驛道,河水浸城牆。」

    話音剛落，城牆周圍地勢開始發生巨大的變化，一座座險峻的高山緩緩拔起，城牆外，一條深深的護城河緩緩繞牆流淌着，原來站在牆根處的狼蠻兵們紛紛落水，狼蠻的攻城行動被迫打斷。

    那蠻王見此臉色扭曲了下，但也知道今天是無法攻下城牆了，當下咬了咬牙，恨恨地道：「退兵！」

    狼蠻退兵了，但人族這邊也無人歡呼。大家心裏都知道，這只是暫時的，也許明天他們就會捲土重來，到時，有可能就是死戰到底了。

    活下來的士兵們在自覺地收殮着還剩下的同袍的屍體，妖蠻喜吃人肉，許多屍體都被他們直接拖回去當儲備糧了。

    整個薊門關幾乎無人說話，大地上瀰漫着一股悲壯。

    青瑤也受到了感染，她覺得自己不能這樣什麼也不做。青瑤想到自己制的金瘡藥效果還不錯，而自己的醫術勉強也能對付外傷，就去了傷兵營。連續的戰爭下來，傷兵越來越多，華家的醫修雖多，也已經忙不過來了，只能給那些特別嚴重的治療。

    青瑤的水平雖然還不高，但對於戰場上的這些外傷的處理還是會的。就算沒有念力催動，無法立竿見影，也聊勝於無。

    青瑤拿出隨身攜帶的針灸包，開始一個個的幫士兵們止血、止痛，然後又用營地里有的草藥現配了一些金瘡藥，一一為他們敷上。

    那些受了輕傷的士兵知道她姓華，也沒有阻止她。好多士兵在被她醫治後還向她道謝。

    青瑤也不管其他，一直在傷兵營里待到了晚上。等到她出了傷兵營時，她的胳膊已經顫抖到抬不起來了。

    晚上，回到營帳躺在了床上，青瑤這才有心思回想今天看到的事。

    那戰場上數萬人的廝殺、結束後的屍橫遍野，以及傷兵營里的慘不忍睹，整個軍營瀰漫的悲壯氣氛都讓青瑤覺得有點應接不暇。心口沉甸甸的。人命的輕賤再次讓她認識到這個世界的殘酷、戰爭的殘酷。

    青瑤輾轉反側，有些難以入眠。實在睡不着，她把意識沉浸到了腦海中的那個空間裏，然後翻開《十三經註疏》，開始默念起來。漸漸地，青瑤的心神完全進入了文章中，整個人放鬆了下來，疲憊了一天的身體也仿佛受到了神秘力量的滋養，迅速的恢復着。

    第二天一早，她又是精神奕奕了。

    青瑤去了華天修的營帳和他一起吃早飯。飯桌上，華天修有些沉重。

    「清兒，爹估計今天就是決戰的日子了。狼蠻不會給我們等到救兵的時間的。今天你就不要去城頭了。今天不像昨天，在城牆上有你太叔公保護，今天你太叔公肯定也要出手的。他們交手動靜太大，城牆上肯定會被波及，所以你就待在營帳里，或者去傷兵營吧，爹看你昨天就做的很好。」

    青瑤拿着筷子的手頓住了。

    「爹，你今天是不是也要上場。」

    「嗯，如果……如果，今天薊門關要守不住了，爹會讓良姜來找你的，到時你就跟良姜走。」

    聽到這，青瑤的眼淚瞬間沒有忍住，啪的一聲掉在了碗裏。但她死死地低着頭，沒有讓華天修看到。

    「嗯，我知道了，爹你放心，我分得清輕重，不會衝動的。」

    青瑤只掉了那一滴淚，然後就表現的若無其事的去了傷兵營。

    在傷兵營沒待多久，青瑤就又聽到了敵襲的警報聲。她強忍着出去看看的衝動，手上給傷兵包紮的速度又快了幾分。

    一整天，戰爭都沒有停止，青瑤也沒有離開傷兵營，只從不斷送來的傷兵口裏聽到一兩句戰事消息。

    開戰沒多久，狼蠻王就直接對上了承英公……

    承英公冒着受傷的風險斬落了一名蠻侯……

    人族進士杜峰拉着兩個蠻帥一起同歸於盡了……

    華天修和張明兩人聯手對戰三名蠻帥不落下風……

    一名進士受傷了……

    有兩名進士隕落了……

    承英公被蠻王斬斷了一臂，蠻王身上也被承英公掏了個洞……

    蠻王無再戰之力，但承英公……隕落了……

    城門搖搖欲墜，快守不住了

    ……

    開始還是好消息，後面越來越差，青瑤的心也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在看到了來找她的良姜時，青瑤的心終於沉到了谷底。

    「城門……已經守不住了嗎？」

    「是，公子，老爺讓我來帶您離開這裏。」

    「那我爹呢？他是不是準備戰死在這，然後讓我一個人去當逃兵？那有人給他收屍嗎？」

    青瑤問出這句話時面色、語氣都十分平靜，但就是這種平靜，讓人感覺更加壓抑。

    良姜回答不出來，他沉默了。

    青瑤也沒有非要聽到回答，她起身率先走出了傷兵營。

    「走吧，應該還有點時間吧，先隨我回一趟營帳。」

    青瑤此時就像還沒爆發的火山，所有的情緒都被她壓在了心底，她現在需要一個渠道，一個能讓她發泄出來的渠道。一想到疼愛自己的父親有可能喪生於此，甚至連屍體都可能被當成妖蠻的儲備糧吃掉，她就有一股憤怒和殺氣要止不住的噴湧出來。

    青瑤想到了詩詞，有什麼後果她已經管不了了，她覺得再不把這股情緒發泄出來她就要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