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田園記事 巴掌（下）

    楊家的院子裏靜悄悄的，黑漆漆的有些嚇人，兩人出門的特意避開了楊李氏他們住下的主屋，袁氏抬眼看了一眼四周，西屋方向也都熄燈了。

    「說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動手了？平常你不是這樣的啊」領着楊為柏走到了院子裏的梨樹下，袁氏一臉嚴肅，語氣疑惑的開口，她的丈夫不像是那種亂發脾氣的人啊。

    「唉」楊為柏看着眼前一臉讓他老實交代的袁氏，頹廢的嘆了一口氣，看來什麼都瞞不過自家媳婦啊，楊為柏揉了揉明顯抽痛的腦袋，臉色有些難看，語氣中帶着疲憊，說道「明兒哥說不要讀書了，我其實並沒有生氣，只是，當我問了他的原因時，他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口，我當時一生氣就直接質問了他，他說是你給的期盼太大，他害怕讓你失望，我當時一聽就，就。。。動手打了他」楊為柏的話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後的幾個字要不是袁氏聽力好，估計都聽不到了。袁氏聽完丈夫的解釋後，有一瞬間的愣神，沒想到居然是因為自己。

    楊為柏當時只是有些氣血難平，好，你說不讀書，他楊為柏可以理解，可是那個逆子居然這麼說袁氏對他的良苦用心，簡直是狼心狗肺！所以楊為柏一生氣，就狠狠地煽了兒子一巴掌。

    楊為柏有些擔心的看着身旁沉默不語的袁氏，他知道袁氏的身份，也知道她對於楊春明的期待，對這個大兒子袁氏所費的心力可是比誰都多的，所以今天楊為柏說的事情對袁氏的打擊可謂是不小。

    「芳娘，你別多心，他只是太小了，不能理解你的良苦用心，過兩年就好了」楊為柏笨拙的用着自己那幾句簡單的話語安慰着袁氏，臉上擔心不已，他害怕妻子因為這件事在出現事情，要知道，這個孩子可是她全部的希望啊。

    袁氏聽到丈夫的話一直就沒有說話，沒想到她兒子居然是這個想法，難道是她袁芷芳做錯了嗎？袁氏眼神有些迷茫，神色也是瞬間低沉下來，整個人就像突然間失去了所有精氣神一樣。

    「芳娘，芳娘」楊為柏害怕了，不得不伸出手使勁的搖了搖袁氏的肩膀，袁氏這個毫無生氣的模樣他見到過，那是袁氏在祭拜她們一家32口人的時候，那樣的場面太可怕，讓楊為柏心驚。

    「恩？」楊氏被楊為柏那極大的力氣搖回了神志，有些呆呆愣愣的回答。

    「芳娘，你怎麼樣？」楊為柏眼睛裏飽含着擔心，一個樸實的漢子差點落淚。

    袁氏看着眼前的人，樸實平凡的臉沒有絲毫特色，卻意外讓人看着心安，袁氏也不知道當初她為什麼要嫁給這麼憨厚的有些傻氣的丈夫，可能就是因為他不害怕她是袁梁的女兒吧。

    「我沒事」袁氏語氣輕柔，伸手撫摸到楊為柏那緊皺的眉毛，「別皺眉，這樣顯老」

    「真的沒事？」楊為柏語氣嗡嗡，還帶着一起委屈。

    袁氏看着眼前丈夫這般幼稚的模樣，笑了笑，說道「真的，是我做的太過分了，他還這么小，不能這麼逼他的」袁氏搖頭，是她的錯，是她太執着於過去了，如果不是對過去又那麼多的執念，她也不會到現在才發現兒子對於讀書的抗拒，她是一個不合格的母親。

    「咱們好好和他說說，芳娘，你做的沒有錯，楊春明身為你的兒子，他有責任為他的姥爺報仇」楊為柏語氣認真，一字一頓的告訴袁氏。

    「好，我們明天和他好好談談」袁氏笑着點點頭，無論什麼時候，只有眼前這個男人一直站在自己的身後，從未離開過，她袁芷芳這輩子值了。

    「對了，這件事爹娘知道嗎？」袁氏的語氣已經沒有之前的那般傷心了，說話的聲音雖然有些低沉，但是了解她的楊為柏知道這是沒事了。

    楊為柏伸手將對方攬到自己懷裏。

    「應該不知道，爹娘都沒注意到，他說完之後，我就帶着他回來了」楊為柏將袁氏的頭放在自己的胸口，抬頭看着遠方。

    「那就好」袁氏心裏也放心了下來，只要沒被婆婆知道就行，依照她對婆婆的了解，因為當初楊為柏執意要娶她這件事已經讓楊李氏很不滿了，經過這麼多年才算改善過來，如果要是在發生楊春明這樣任性不讀書的事情，那麼婆婆肯定是要大發雷霆的。

    「他也是一着急才會說出這種話，他只是擔心家裏的錢不夠供虎子和他，所以才會這麼說啊」楊為柏感嘆，也是他沒什麼能耐，沒辦法讓孩子們過上好日子啊。

    「他爹，別這麼說」袁氏一把抓住楊為柏的手，安慰道「是我的問題，明兒哥長大了，懂得也多了，我們明天和他好好談談，讓他把心結放下好好讀書就行了」

    「恩，你也別擔心」楊為柏點點頭，同時也安慰妻子，「明兒哥這麼懂事，一定會理解的」他楊為柏的兒子一定是個有出息的，「你還記得李夫子對於咱們明兒哥的評價嗎？」楊為柏笑着和袁氏提到。

    「哦？」袁氏趴在楊為柏的懷裏，挑眉笑笑，「你說的評價是哪個？」她的兒子太優秀了，李夫子給的評價太多了。

    「哈哈哈」楊為柏大笑，胸腔的振動讓袁氏有些難受的動了動耳朵，「就是咱們剛送明兒哥過去的那一天啊」楊為柏聲音飄渺，眼神看着遠方，不知回憶什麼。

    他楊為柏清晰的記得那天的事情，小小的孩童沒有一絲抱怨的和他走完了李夫子佈置得路程和作業，小臉繃得緊緊的，腰杆挺直的模樣一直印在他楊為柏的心裏，從來沒有忘記過，李夫子當時就摸了摸自己那發白的鬍子，說了一句此子將來必成大器。

    他楊為柏為了這一句話，就算砸鍋賣鐵也要把他兒子供出去，讓楊家的列祖列宗看看，他們楊家出人了！

    「是啊」袁氏想起來，嘴角笑笑，抬起頭來。順着楊為柏的目光看向遠方，李夫子那句必成大器可是讓她高興很久呢，她袁芷芳的兒子怎麼會是平凡之輩呢，將來必成大器，必成。。大器，她袁芷芳等着自己的兒子成就大器那一天狠狠的打在那家人醜惡的嘴臉上，她袁芷芳無論走到哪裏，都比那幫只會落井下石的賤人強，儘管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可是袁氏還是忘不了當初的事情，那冷冰冰的場景，算是她一輩子的噩夢。

    因為今天實在是太累了，包括春秋在內的幾個孩子，頭剛枕上枕頭就睡了過去，袁氏二人回來的時候春秋早就睡得天昏地暗，等到春秋睜眼的時候，早已經是第二天大亮了。

    春秋先是懵了懵，又猛然間回神，一下子突然從炕上坐起來，完了完了，她還要做飯呢。

    春秋急急忙忙的穿好衣服，順了順頭髮就勢綁起來，她隔壁的窗簾早就拉了起來，看起來虎子和二哥早就起來了，怎麼沒人喊她啊！春秋一邊穿着布鞋，一邊犯嘀咕。

    「起來了？」透亮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春秋順勢抬頭望去，原來是二哥，「二哥，你太不夠意思了，怎麼沒喊我啊」春秋對着楊春明抱怨。

    楊春明摸了摸鼻子，說道「我喊你了啊，只不過你沒起來」楊春明說完還無奈的攤了攤手，表示這不是我的錯。

    春花：…好吧，她睡的比較有深度！

    「二哥」春花穿好鞋子，走到楊春明面前，微微仰着頭望着自家二哥那張被打成的包子臉，笑着眉目彎彎「哥哥你就好好讀書吧，春秋也能賺錢了」

    楊春明愣了一下，看着眼前笑得春花燦爛的妹妹，沒有想過對方會這麼說，一瞬間心裏都被溫暖所填滿，「恩，二哥等着你養我」楊春明嘴角微揚，雖然配上這樣有些變形的臉莫名的詭異，可是春秋卻感覺很和諧，不同於以往那些笑容中帶着滿滿的壓力與心事，現在的楊春明更像是一個剛滿10歲的孩童，介於孩童和青年之前，卻又有着孩童的純真和青年的氣質。

    兩兄妹就這樣相視而笑，氣氛溫情和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