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內,崇禎皇帝站在一幅巨大的大明地圖前,盯着西北一大片地方,沉思着,眉頭緊皺,憂心忡忡。
司禮監秉笑王承恩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朝皇帝行禮:「陛下,皇后娘娘到了養心殿外了。」
崇禎皇帝曾有嚴令,沒有他的恩准,後宮諸嬪妃,非奉詔不得進入養心殿。當然,崇禎的這道旨意裏面並沒有包括周皇后。然而周皇后每回有事找到養心殿來,都是先在殿外等着,待太監稟報之後,才進殿面聖。
崇禎皇帝聞言驚疑地抬起頭,喃喃道:「皇后?她來做什麼?」心裏想着周皇后多半是有要事,便朝王承恩點頭:「宣。」
一會,周皇后身形款款地走了進來,先朝皇帝行禮。
「臣妾叩見皇上。」
崇禎溫和地道:「皇后不必多禮。」
周皇后起身,打量着崇禎,眼裏透着心疼:「皇上,國家大事重要,皇上的龍體也同樣重要。這兩日皇上憔悴了許多。」
崇禎聽得心中溫暖,擺手道:「讓皇后擔心了,朕會注意的。」隨即朝一旁的王承恩道:「承恩,給皇后搬****墩來。」
不料周皇后卻招手制止了王承恩,她輕笑着說道:「公公不必忙活了。我來這裏,是有個好消息要告訴皇上。」
儘管周皇后如此說,王承恩依舊搬來了錦墩,放到周皇后身邊。
周皇后也沒有坐下的意思,從袖口裏取出信來,呈給崇禎皇帝,面對崇禎皇帝疑惑的目光,周皇后輕笑道:「皇上,臣妾見皇上整日為了陝西的事情勞心傷神,便到慈慶宮對許梁的正室夫人,馮素琴聊了聊。嗯,馮夫人通情達理,當即寫信給許大人,勸誡夫君。這便是陝西巡撫許梁的回信。許大人在信中說,他已領了聖旨,不日陝西即將有大的軍事行動。」
「哦?」崇禎皇帝驚喜地接過,對着信紙仔細地看了一遍,然後大大的鬆了口氣,輕嘆道:「如此甚好哪……許梁有如此態度,朕也就放心多了。」
周皇后也陪着笑:「可不是嘛,臣妾聽說皇上只給陝西十天時間,這些日子也是擔心了不少。如今許大人總算有行動了。」
說着,周皇后跟着崇禎皇帝,也輕嘆一聲。
「咦……」皇帝忽然輕叫一聲,疑惑地看着手裏的信紙,「這信,怎麼斷了一截?」
周皇后臉色羞郝,扭怩地低聲解釋道:「皇上,這是陝西巡撫許大人寫給許府大夫人的回信,這夫妻之間,難免說些暖心的情話……唉,許大人這人對夫人未免太過深情了些,有些話太過煽情,實在不宜呈到皇上面前……」
皇帝也是過來人,頓時便明白了周皇后的意思,不禁失笑。
皇帝繞過地圖,走到周皇后面前,接過周皇后的手,深情地看着她,感動地道:「皇后辛苦了。」
周皇后手被皇帝握着,雖然旁邊的太監宮女們都不算外人,卻也是臉色微紅,抽了抽手沒有抽動,便只得作罷。垂下頭去,輕聲道:「皇上,臣妾是你的女人,為夫君分憂,是臣妾的本分,何來的辛苦……」
皇帝聽了,很是感動,輕輕擁着周皇后入懷。
一旁的司禮秉筆王承恩見狀,輕輕地揮手,讓養心殿內侍候的宮女太監們都退了出去。
皇帝心情大好,拉着周皇后一坐到龍椅上,相擁着說起了貼已話。
一刻鐘之後,王承恩儘管知道不是時候,卻也不得不硬着頭皮小聲地進來,輕咳一聲,垂頭稟報道:「啟稟皇上,娘娘,內閣溫閣老在殿外求見。」
崇禎不免遺憾的鬆開周皇后,示意周皇后離開,便道:「宣。」
內閣大臣溫體仁進來,君臣見禮之後,溫體仁便着急上火地叫道:「皇上,這都第十天了!再過兩個時辰就天黑了!陝西巡撫許梁到現在還沒有動靜!皇上,是時候把孫閣老召進京來問問對策了。」
崇禎打量着溫體仁,見這人一付火燒眉毛的樣子,心中微微振動:聽說溫體仁這人在朝中人緣不怎麼好,但卻肯替朕着想,為朕分憂,不愧是大明的忠臣哪。
崇禎微微一笑,道:「來啊,給溫閣老賜座。」
「呃?」溫閣老一愣,瞧着放到自己屁股後面的錦墩,再抬頭看看皇帝,見皇帝臉色輕鬆,完全沒有着急憂慮的神色,心思急轉,頓時把話題收起,輕輕坐下了,然後陪着笑臉問皇帝:「老臣瞧着皇上今日神采奕奕,莫非是有什麼喜事?」
崇禎哈哈一笑,指着溫閣老笑罵道:「這都被愛卿你看出來了?哈,溫愛卿哪,孫閣老就暫時不必要驚動了。」
「啊?」
看着溫閣老驚愕的臉色,崇禎輕笑道:「朕已經得到消息,陝西巡撫許梁不日將有大的軍事行動。哈哈,看來,朕的旨意,這個許梁還是得遵從的嘛。」
溫閣老一陣錯愕,隨即轉換臉色,大拍馬屁:「皇上皇恩浩蕩,威震四方,想必許梁也被皇上的威勢攝服,不敢造次!」
儘管知道溫體仁說的鬼話連篇,崇禎卻很高興,擺手道:「愛卿就別夸朕了,這都是皇后的功勞。」
溫閣老心中不免又是一驚,朝中的事情,怎麼還牽扯到周皇后了?抱着好奇心,溫體仁小心地問道:「那個……皇上,陝西巡撫許梁打算什麼時候出兵山西?」
皇帝想了想,遲疑着說道:「應當快了吧?」
「應當?」溫閣老又是一愣,什麼叫應當?
皇帝回想了一下,不禁臉色發燙,自看到許梁的回信之後,光顧着高興,卻沒想弄清楚,許梁出兵的時間,地點。等等,貌似許梁也沒有說要出兵山西吧?他在信中說的大的軍事行動是不是就是指出兵山西呢?
皇帝這才感覺自己這事辦得太糙,什麼準確的消息都沒有弄清楚便輕易相信了。關鍵是這封信件已經讓周皇后帶走了,想臨時查證都不可能。
面對着溫體仁疑惑的目光,崇禎到底是要面子的人,當然不能說自己其實也不清楚。當即板起臉來,沉聲喝道:「這些事情愛卿就不必知道了。總之,朕得到消息,許梁會行動便是。」
溫體仁見皇帝如此說法,不禁有些懷疑皇帝這個消息的來源是不是很可靠,然而皇帝都已經發了話了,再在這個問題上面糾纏那就純粹找不自在了,於是溫體仁改口又恭維一番,便訕訕地告辭離開。
原本就是向皇帝請示召孫閣老回京的,如今皇帝都說暫時不必召孫承宗回京,那溫體仁就沒有理由再留在養心殿內。而且,看樣子皇帝也沒有留下溫閣老的意思,待溫閣老告退之後事,崇禎轉腳便去了後宮。
有些事情,還是要問清楚的好。
然而崇禎皇帝必定要失望的,因為,即便周皇后再次從馮素琴手中把許梁的回信要過來,與崇禎皇帝一道研究了半天,再一次確定了一件事情:許梁是個大忽悠。
這麼重要的回信,許梁在信中居然連出兵時間,地點,兵力規模都沒有提,甚至於到底是不是出兵山西都說得模模糊糊。大的軍事行動?萬一是再一次討伐土魯番呢?
皇帝和周皇后對着回信翻來覆去看完之後,兩人臉上都有些掛不住。
奈何崇禎皇帝說出去的話,再改口都來不及了。因為溫閣老回到內閣之後,便把皇帝的意思跟內閣幾位大人們說了,隨即差不多六部尚書們都知道了。皇帝見此情景,暗想,得咧,就這麼糊塗一回算了。
然而暗中,崇禎皇帝把錦衣衛和東廠的兩位頭頭,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和新任東廠廠督曹化淳叫進了養心殿,一臉嚴肅地囑咐一番,嚴令一廠一衛嚴加注意陝西的風吹草動,一有情況,立即稟報。
一天之後,陝西沒有動靜。
兩天之後,陝西沒有動靜。
三天之後,五天之後……
朝中大臣們越來越懷疑皇帝是被許梁這廝給忽悠了。皇帝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內閣大臣溫體仁再一次跳出來,請示是否召內閣大臣兼薊遼總督孫承宗回京。
又一個十天過去了,陝西依舊沒有動靜。即便崇禎臉皮再厚,也撐不住了。當即指示溫體仁,召內閣大臣兼薊遼總督孫承宗進京,商議國事。
皇帝丟了面子,作為傳遞消息的周皇后,自然少不了一頓責罵。周皇后受了委屈,雖然不至於懲罰尚在慈慶宮的許府大夫人馮素琴,只是再次見面,態度不免冷淡了許多。這讓馮素琴也是哭笑不得。
五天之後,內閣大臣兼薊遼總督孫承宗的車駕進了北京城,而在同一時間,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一路飛跑着進了宮,到了養心殿門口,把正要出去迎一迎孫承宗的崇禎皇帝給攔了下來。
「什麼?許梁出兵了?!」崇禎皇帝聽到這個消息,差點震驚得從龍輦上掉下來,震驚地瞪着駱養性,顫聲喝道:「具體什麼情況,駱愛卿你給朕說清楚!」
駱養性顧不得擦汗,拱手道:「回稟皇上,五天前,陝西巡撫許梁忽然發出命令,着令漢中游擊賀虎臣,慶陽游擊賀人龍,巡防司提督鐵頭各率一萬兵馬,前往陝西與山西交接的韓城匯合!陝西巡撫許梁親自率領火炮營,巡撫衙門及陝西三司高官一道前往韓城!」
崇禎皇帝猶不相信,盯着駱養性,沉聲道:「駱愛卿,消息準確嗎?謊報軍情,可是重罪!」
不怪崇禎皇帝不謹慎,實在是被許梁忽悠怕了。
駱養性聽了,沉聲道:「此事乃是潛伏在陝西的錦衣衛密探親眼所見,斷然不會有假。」
崇禎沉吟着,仍有些不相信。
不一會,便見另一人急喘吁吁地由遠及近地跑了過來,停在龍輦跟前,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皇,皇上,東廠急報:陝西有,有動靜了!」
崇禎皇帝看着這位跑得累成狗一樣的東廠廠督曹化淳,道:「曹化淳,什麼情況,快說!」
東廠廠督曹化淳大口大口地吐着氣,艱難地竭了一會,才拱手道:「啟稟皇上,陝西巡撫許梁五日前命令賀虎臣,賀人龍,鐵頭各領兵一萬,在韓城集合!」
消息與錦衣衛通報的相差無幾,崇禎皇帝這回是終於相信了。
皇帝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心中說不清楚的複雜滋味:自己日盼夜盼地盼着許梁出兵的時候,許梁在裝傻。如今自己等不及了,把孫承宗召回來了,許梁卻忽然集合兵力準備出兵了!
怎麼許梁老是跟不上朝庭的節拍呢!!!
龍輦旁的司禮秉筆王承恩見皇帝久久地不說話,便小心地問道:「陛下,孫閣老已經到了內閣了,您還要擺駕內閣嗎?」
一句話把崇禎喚回到現實中,崇禎睜眼看了看全付的皇帝儀仗,原本崇禎是生氣被許梁忽悠了,把孫承宗召回來詢問對策。為了表示自己這個皇帝對孫承宗的重視和禮遇,特意把全付的皇帝儀仗擺出來,準備放下身份,親自到內閣值房去接見孫閣老。必竟,有求於人嘛!
現在陝西巡撫許梁居然出兵了,那還要不要這個樣子去接見孫承宗呢?
崇禎皇帝猶豫了半晌,才擺擺手,沉聲道:「去內閣。」
而遠在陝西,由郃陽通往韓城的官道上,一支人數足有五六千人的隊伍正不緊不慢地朝韓城進發。
這支隊伍的前方,是兩千巡防司官兵,中間是一溜兒的馬車,馬車兩側都有騎兵護衛,再後方,便是兩千多人的梁軍火炮營官兵,二十門飛鷹炮夾雜在火炮營官兵中間,旌旗招展,馬嘶陣陣,不時有縱馬而過的探子從前後跑過,將隊伍前後方最新的情況呈報上來。
幾十名青衣衛護衛着許梁那輛標誌性的黑色馬車。陝西參政王啟年將頭從車窗里探出來,看了看周邊的情況,看了一陣,便又縮了回去,扭頭朝車內閉目養神的陝西巡撫許梁道:「大人,已經過了郃陽了,再往前走,便是韓城了。」
許梁沒睜眼,輕嗯一聲,算是回應,幽幽然問道:「賀虎臣,賀人龍他們的兵馬到哪了?」
王啟年笑道:「據青衣衛回報,三路大軍都已到達韓城了,眼下就等着大人您了。」
許梁不以為意,聲音慵懶:「看來還是咱們最慢了……不急,讓他們等着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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