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梁回到東江別院,進了院門,便見一人迎了上來。 細看之下,卻是那位歸降了許梁的後金人,多隆。
多隆原本是在燕七的車馬行幫着做事情的。許梁進京多日,漸漸也把他給忘了。不成想,多隆居然找了過來。
「多隆見過大人。」多隆拱手道。
許梁疑惑地看他一眼,問道:「多隆,你在燕掌柜手下做事,最近做得怎麼樣?」
多隆遲疑了一下,朝許梁說道:「那個……大人,多隆還是想跟在您身邊做事。」
許梁呵呵一笑,道:「怎麼,在燕掌柜那裏做得不順心?還是燕掌柜故意為難你了?」
多隆連忙擺手,道:「燕掌柜對多隆很好。只是……」
「只是什麼?」
多隆糾結着神色,跺跺腳,下定決心似地朝許梁再次拱手道:「大人,多隆也不瞞你了。多隆在燕掌柜手下,燕掌柜對多隆是沒得說。只是車馬行的其他人,對多隆敵視情緒很重。他們處處排擠多隆。」
說着,多隆一臉的憤憤不平。
「排擠你?」許梁聽得面色一沉,喝問道:「誰這麼大的膽子!你是我派過去的人!」
多隆低聲說道:「他們欺負多隆是後金人……」
如此一說,許梁頓時便啞口無言了。崇禎二年十一月的戰爭剛剛過去,對於京師周邊的百姓來說,最恨的必定是韃子了,而多隆的身份……許梁意識到再把多隆放到車馬行裏面,確實不合適。想了想,便朝多隆道:「以前是本官疏忽了。這樣罷,你且在別院住下,本官再另外安排你份差事。」
多隆聽得,感激地道:「多謝大人。」
多隆住進了東江別院,馮素琴和樓仙兒兩人很快便知道了。晚飯桌上,馮素琴便問起多隆的事情。
許梁便將多隆在車馬行受人排擠的事情說了。
馮素琴道:「多隆是歸降的後金將領。把他與其他大明百姓放在一塊做事,確實不方便。相公,我覺得要想發揮多隆最大的作用,最好的法子便是把他派回遼東去。」
「姐姐你開什麼玩笑?放多隆回遼東,那不是縱虎歸山嗎?」一旁的樓仙兒原本對於多隆的去留並不在意,只是聽得馮素琴建議把多隆放回遼東,便詫意地插了句嘴。
馮素琴搖頭道:「不會。我記得相公曾說過。多隆在韃子眼中,已經是叛變了。即便放他回去。後金的頭領們也絕對不會再相信他。」
許梁緩緩點頭,道:「素琴的這個想法很好。只是放他回遼東做什麼呢?」
馮素琴咬着嘴唇細想一會,朝許梁嬌笑道:「相公,既然你已經做了光祿寺卿,一年半載的怕是回不了陝西了。咱們梁記的生意,大部分都集中在西北,如今也該往外發展發展了。前些日子我便在考慮抽調部份資金在京城裏開展業務。今日多隆的事情倒提醒了我,我覺得關外也是個極有潛力的市場,不容忽視。」
許梁頓時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撫掌笑道:「素琴不愧是梁記的老闆娘。生意頭腦就是不一般。聽你這麼一說,我也同意把多隆派到關外去。關外的人參,草藥,鹿茸,皮毛都是咱們大明極受歡迎的物品。」
馮素琴躍躍欲試,道:「那就這麼定了。」
三言兩語之間,多隆的去向便已經確定下來。過得兩日。馮素琴將人手資金抽調齊全,便正式與多隆面談了一次,不知道許諾了多隆什麼好處,許梁送別多隆的時候,多隆是一副迫不及待的神態。
朝庭批覆告祭太廟的方案那天,禮部尚書李騰芳特意把許梁和太常寺卿付玉叫到禮部衙門。一臉歉意地朝兩位寺卿道:「許大人,付大人,陛下基本同意二位呈報上去的方案,只是這預算費用嘛,卻並沒有按二位大人提的數目。咳咳,為了這份方案,內閣幾位大人都快吵翻天了。後來在老夫據禮力爭之下,曹閣老和溫閣老才勉強同意,將預算費用縮減一半。」
付玉一臉毫不意外的表情,顯然他對於這種情況,付大人早意料到了。許梁也暗鬆了口氣,預算費用往高了報,許梁便料到朝庭會這麼幹。抬頭見禮部尚書李騰芳直盯着自己,許梁心中一驚,忙擺出一付驚訝異常的表情,瞪目道:「尚書大人,這,這怎麼成!削減這麼厲害,這許多事情便做不了了!」
李尚書一臉慚愧,溫言安撫許梁道:「許大人,老夫也知道朝庭削減這麼厲害,光祿寺的工作很難做。只是如今國庫空虛,朝庭的用度一減再減。咱們也要體諒朝庭的難處。」說着,李尚書話峰一轉,正色囑咐道:「不過,雖然費用削減了,兩位大人仍要想盡辦法,將此次祭祀辦得圓滿順利。」
許梁和付玉拱手道:「謹遵尚書大人指令。」
將朝庭削減預算的意思向光祿寺少卿沈從良,寺丞馬向陽,銀庫大使季忠傳達的時候,沈從良還好一些,自那日受了許梁的驚嚇之後,沈從良在許梁面前恭敬了不少。而那馬寺丞聞言先是一陣錯愕,隨即陰陽怪氣地道:「我就說嘛,許大人,沈大人,往年花費都在五萬兩銀子左右,若是按當初下官擬制的四萬六千兩報上去,恰恰正合朝庭的心意。」
許梁瞥了他一眼,道:「此次朝庭批准的花費正是五萬兩。」
馬寺丞咕噥一聲,看着許梁,皮笑肉不笑,道:「大人,下官記得光祿寺呈報上去的方案是按九萬兩的標準做的,如今花費一下子砍掉了一半,這往後該怎麼採買準備,下官是毫無頭緒,一切還得大人您拿主意。」
許梁眉頭一皺,沉下臉色,問道:「馬寺丞這話是什麼意思?」
沈從良和季忠見許梁語氣不對,便不住地朝馬丞寺使眼色,要他少說兩句。
不料馬丞寺充耳不聞,依舊似笑非笑地道:「下官能有什麼意思?咱們光祿寺多少年來便是個清水衙門,天生就是那清苦的命,就甭想着接那油水充足的活!」
沈從良見許梁臉色越來越黑。便朝馬寺丞喝斥道:「馬大人,你別說了。」
馬寺丞輕哼一聲。
許梁深吸口氣,轉而朝銀庫大使季忠道:「季大人,你且去戶部,把那五萬兩銀子領回來。往後怎麼籌備,咱們再核計核計。」
季大使點點頭,起身朝許梁施禮。便退了出去,臨走前。深深地看了馬寺丞一眼。
許梁朝沈從良道:「來,兩位大人,咱們三個再商量商量,怎麼用這五萬兩銀子籌備祭祀的事情。」
不料馬寺丞又是一聲輕哼,陰陽怪氣地道:「許大人,沈大人,咱們且不忙着商量。季大人能否從戶部把銀子領回來還不知道呢,咱們三個坐在這裏空談,有什麼用。」
許梁忍了許久的怒氣終於有些壓抑不住了。狠狠地盯了馬寺丞一眼。緩緩點頭道:「也好。那就等季大人回來再說。」說着,許梁面無表情地看着馬寺丞,道:「馬大人,你先忙你的事情吧,本官與沈少卿還有些事情要交待。」
馬寺丞拱拱手,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許梁指着馬寺丞的背影,問沈從良道:「這馬向陽是怎麼回事?」
沈從良搖頭苦笑。朝許梁解釋道:「大人息怒。馬寺丞家境不好,以他今日的表現,估計又是在老丈人那裏受了閒氣。不過,馬寺丞不是那種不知道分寸的人,待過了這一兩日,馬寺丞準會到大人面前認錯的。」
許梁皺眉道:「誰家沒點糟心的事情。馬大人把情緒帶到衙門裏來,很要不得。」
「是,是。下官會勸他改正的。」沈從良道。
戶部衙門距離光祿寺也很近。許梁在光祿寺內等了快兩個時辰,出去領銀子的季忠才一臉憤怒地跑了回來,跑進許梁辦公房,漲紅了臉色,氣憤地道:「許大人!那戶部的官員欺人太甚。下官拿着大人的手批去領銀子,戶部郎中周大人卻不給撥付!」
季忠進寺,沈從良和馬寺丞便注意着動靜,見季忠徑直進了許梁的辦公房,兩人便緊跟着進來。
聽得此等情況,馬寺丞便嘿嘿一陣冷笑,倚在窗邊上道:「戶部尚書畢自嚴人稱畢鐵雞,連內閣大臣的面子都不給。他手下的官員,也不白給。想要從戶部領銀子,沒有畢尚書的手批,根本就休想領到銀子。」
許梁登時就怒了,盯着馬寺丞,沉聲道:「這麼說,馬大人起先便知道會是這麼個結果?」
馬寺丞嘿嘿說道:「戶部尚書畢自嚴的行事風格,整個北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下官以為寺卿大人也應該知道呢。」
許梁盯着馬寺丞看了好一會,忽然咧嘴一笑,揮揮手,將季大吏給支使出去。一臉和氣地招呼着馬寺丞,道:「本官初掌光祿寺,對衙門的事情,和京城的事情都不清楚,今日季大人沒能從戶部領來銀子,全是許某一人的錯。日後,許某還要多多仰仗二位大人替我分憂解難。二位大人,請受許某一拜。」
馬寺丞一臉坦然,生受了許梁一揖。沈從良卻如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慌手慌腳地讓到一邊。
許梁笑吟吟地看着馬寺丞,道:「方才領略了馬大人的辦事能力,下官十分震驚。我記得成祖遷都北京之後,許多祭祀方面的典籍都遺落在了南京光祿寺。馬寺丞,本官交給你一項光榮而緊迫的任務,你即刻動身,前往南京,把那些典籍都搬到京里來。」
馬寺丞聽得一愣,指了指自己,驚奇地問道:「許大人,你要下官去南京?」
許梁笑眯眯地點頭,道:「正是。」
馬寺丞道:「可是祭太廟大典籌備在即,下官豈能抽身而去?」
許梁搖頭道:「告祭太廟的事情,有沈少卿幫着本官便成了。馬大人,你把那些珍貴的典籍運回來,便是大功一件。本官便向朝庭舉薦你出任本寺的另一位光祿寺少卿!」
「可是……」馬寺丞驚疑不定。
許樑上前,輕推着馬寺丞往辦公房外走,邊走邊道:「馬大人,事情緊急,你就不要耽擱了,快快啟程吧,本官和沈大人在京里等你的好消息。」
將還待發言的馬寺丞推出門外,許梁轉身回到辦公房內,朝已經看傻了的沈從良道:「馬向陽此子不足以謀。沈大人,眼下這屋裏就咱兩個人,一應籌備事宜,咱們再參詳參詳。」
沈從良感覺心中驚懼,忙拱手道:「是,大人請說,下官,下官都聽您的。」
許梁滿意地看着沈從良,暗道這個人還是可以培養的,便拉着沈從良坐在書桌旁,兩人如此這般地細細商量起來。
次日早朝,許梁打着呵欠,活動了下站麻了的雙腳,滿臉微笑地向經過他身邊的大人們致意,待戶部尚書畢自嚴經過身邊時,許梁拱手做揖道:「畢大人,請留步。」
畢自嚴,人如其名,極少笑容,什麼時候許梁見着他,他都是一付別人欠了他五百兩銀子未歸還的樣子。
「原來是許大人,許大人有事?」畢尚書背着兩手,站到許梁面前,沉聲問道。
許梁呵呵一笑,道:「陛下告祭太廟的日子在即,內閣已經批准了五萬兩銀子交由光祿寺籌備祭祀事宜,這些事情,想必畢大人都知道了?」
畢尚書眉頭微微皺起,淡然道:「本官聽說了。」
許梁暗罵一聲老狐狸。什麼叫你聽說了?!許梁再次拱手,驚奇地道:「畢大人知道就好。只是昨日下官衙門的銀庫大使季大人上戶部去領取銀兩,卻被貴部的周郎中阻攔下來,不知道這是為何?」
畢尚書恍然地哦了一聲,解釋似地道:「還有這等事情?待本官回去核實一番,過幾日便將銀兩撥付給許大人。」
許梁追問一句:「敢問畢大人,您說的過幾日,是幾日?」
畢尚書聞言一窒,瞪了許梁一眼,不悅地道:「許大人你什麼意思?本官執掌戶部多年,國庫雖然艱難,但本官允了的事情,自然會兌現的。你且安心等着便是。」
許梁仿佛沒有看見畢尚書不悅的表情,依舊保持着微笑的神色,道:「下官愚鈍,太高深的承諾下官理解不了。還請畢大人告訴下官個確切的時間,也好讓下官心安。」
畢尚書又是一窒,拂袖喝道:「明日!」
許梁長揖一禮,「多謝大人!」說着,從懷裏掏出一張寫了字的紙,就地蹲到地上,將明日的日期用自製的鉛筆填了上去,轉而起身,呈到畢尚書面前,道:「下官記性不好,怕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便記在這紙上,畢大人,請過目,如果沒有問題,便請簽個字吧?」
畢尚書看清了紙上的字跡,見上面除了許梁剛剛填上去的日期之外,其他的居然早就寫好了:「戶部尚書畢自嚴親口承諾於四月初九將告祭太廟所需的五萬兩銀子撥付給光祿寺……」
畢自嚴頓覺得腦中氣血上涌,險些氣得背過氣去,氣呼呼地指着許梁,怒罵一聲:「豈有此理!」罵罷,甩袖揚長而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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