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梁看上去很客氣,對送信的上天龍噓寒問暖,將中軍帳外的梁軍將領都叫了進來,又命人溫了幾壺酒進來,招呼着上天龍,介紹梁軍諸將給上天龍認識,特別鄭重地介紹了陝西參政洪承疇。
上天龍很感動。感動之後的表現,便是將虎頭關內的兵力和將領情況全盤托出,毫不保留。
聽得許梁連贊上天龍夠誠意。氣氛尚好的時候,許梁忽然奇怪地問道:「上天龍,你們民軍攻佔了漢中府,短短一個月的時候便發展壯大成了十幾萬人。眼下黃子仁和高迎祥還帶着大軍想要攻下西安府。雖說我軍在武都山下打了你們民軍一個措手不及,佔了些小便宜。大總的大形勢還是對民軍有利的。所以我就不明白了,形勢一片大好,你和李心貝為什麼要捨本逐末,背棄順義王朱子健,反倒要來幫我們?」
梁軍諸將聽了,都拿眼光盯着上天龍,很顯然,在座的人都對上天龍的動機表示懷疑。
上天龍坐直了身子,看看許梁,臉現悲憤之色,道:「草民知道許大人和諸位將軍會有此懷疑。然而諸位不知道,民軍眼下是勢力挺大,兵多將廣,但這與草民卻沒什麼關係。朱子健,高子林,高迎祥,大梁王這些人,牢牢地把持着民軍的軍權和財權。咱們這些人在朱子健的眼裏,都是後娘養的。軍隊插不上手,一天到晚就幹些清點糧草,押送物資的差事。想想都覺得憋屈!」
許梁聽了,暗自點頭,看來這民軍當中,也並非鐵板一塊啊。許梁佯裝訝異地問道:「上天龍,不至於吧?我看那黃子仁在民軍當中,混得就相當好嘛,據說他手下統兵六七萬人?」
上天龍呸了一聲,冷笑道:「黃子仁能夠掌民軍兵權,那是因為他是順義王朱子健的心腹。若非如此。他黃子仁哪有今天的風光?大人你再看看我們這些一道從平涼府退入漢中的老夥計,草民算一個,王左桂,過天星。四小姐他們,哪一個還風肖依舊?特別是那四小姐,諸位大人興許還不知道,她已經被逼着嫁給大梁王了。」
上天龍憤憤不平地說着,又呸了一口。罵道:「就王大梁那個又矮又矬的莊稼漢的熊樣,娶四小姐李庭,他也配?!」
許梁見狀,附合着大罵大梁王。眾人吃喝一陣,許梁見夜色濃重,便吩咐撤了酒宴,命梁軍先鋒羅汝才帶着上天龍下去歇息。
眾人也都相繼散了。
洪參政待諸將都走後,看着許梁,沉聲問道:「國忠,聽上天龍的語氣。國忠你與四小姐李庭似乎早有往來?」
許梁心裏暗驚,強笑道:「不瞞大人說,以前四小姐李庭帶着李家軍在平涼做亂的時候,下官曾帶兵圍剿過多次,往來倒也談不上,彼此熟悉些罷了。」
「上天龍所說的交易,是什麼樣的交易?」洪參政審視着許梁,問道。
許梁心裏咯登一下,洪參政雖然對自己照拂有加,但他到底是一心擁護朝庭的人。如果讓他知道許梁與四小姐李庭之間的幕後交易,難保給洪參政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許梁想着,便朝洪參政笑了笑,走到他面前。道:「大人可曾記得,官軍在虎頭關被民軍圍困,下官衝出重圍,返回平涼搬救兵的事情?其實在武都山的時候,四小姐李庭便悄悄幫了下官一把,使下官能夠順利返回平涼。當時。四小姐李庭,對官府唯一的要求便是官府對她們的過錯既往不究。」
洪參政聽了,淡淡地笑笑,「本官也就隨意問問。」說罷,便走了。
次日,梁軍大軍用過早飯,擺開陣勢,準備接着攻城。上天龍喬裝成一名梁軍士兵,站在許梁身邊。
許梁扭頭朝上天龍問道:「接頭的暗號是什麼?」
上天龍道:「大人,李督公說了,若是大人答應合作,那麼梁軍進攻的時候,軍陣便一前兩後,排成山字形。李督公的人在虎頭關城樓上見了,便知道大人的意思了。」
許梁緩緩點頭,將梁軍先鋒羅汝才,平涼副總兵戴風,叫到跟前,按上天龍的意思吩咐下去。
梁軍三通鼓響,一萬名梁軍步兵列成三個方陣,一前兩後,朝虎頭關下推進。
大梁王站在城樓上,看着梁軍步兵呈個山字形逼近,命令城上的民軍準備迎敵。又打量眼那梁軍的陣形,不由啞然失笑,朝左右笑道:「這官軍就是會擺譜,攻個城還得擺造型!」
左右將領哈哈大笑。大梁王扭着看了看城樓上站滿了的民軍士兵,不由得信心大增。昨日兩軍罷戰之後,李家軍的李督公和過天星等人居然找到自己,主動請纓要帶兵上城幫着守城。
李心貝和過天星自被邊緣化後,還是頭一回這麼表現這麼積極。這讓大梁王多少有些意外。然而隨後新娘子李庭的一句話立馬打消了大梁王的顧慮。
「將軍,有道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如今我已經是將軍你的人了。眼下樑軍攻到虎頭關下,你們夫妻當團結一心,共同禦敵。我已經勸動了外公,他老人家答應派出全部的手下來幫將軍守城。此外,他還答應去說服上天龍,過天星等人……」
這讓大梁王不由得暗自感嘆:這女人就是死心眼啊,嫁給大梁王之前,怎麼看大梁王怎麼不順眼,如今過了門,就開始全心全意地為夫家着想了!
大梁王回頭看向城門下面,李心貝和過天星兩人帶着的上千名民軍就集結在城門口,隨時準備着衝上城樓來補充戰力。
大梁王到底還是有私心,沒答應讓李心貝和過天星直接帶人上一線,而是作為了預備部隊。
攻城戰鬥開始打響了。大梁王手握配劍,緊張地遊走在城樓上各處,指揮調動着人手補充戰力空白區域,確保不讓梁軍有攻上城樓來的機會。
今日梁軍的進攻異常猛烈,大梁王知道許梁在搶時間,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攻下虎頭關,兵圍漢中府,那麼。只要在西安府做戰的高迎祥或都黃子仁率軍回援,許梁的梁軍便要陷入民軍的包圍之中,全軍覆沒。
士兵減員的速度超過了大梁王的預計。大梁王手裏已經沒有多少兵力了,便將目光放到城下的預備隊伍身上。叫過一名士兵,要他下去傳令城下的預備隊上城樓來守城。
大梁王站在高處的城樓上,看着那傳令的士兵跑到李心貝面前,稟報了句什麼話。就見李心貝拔出腰畔的配劍,呼喊着命身後的李家軍準備登上城樓。
大梁王見了。知道命令已經傳到達了,便將目光關注在城外面的戰場上。
然而大梁王所不知道的是,那傳令的士兵抬頭見大梁王走了,並沒有立即回到城樓上,他穿過李家軍士兵,徑直走到守城的將領身旁,嚴肅的叫道:「大將軍有令,命你們立刻上城樓上支援。守衛城門的任務交給李家軍!」
……
戰事異常慘烈,虎頭關的城樓上倒滿了戰死民軍的屍首。如雨點般漫天的箭雨壓製得城上的民軍喘不過氣來。大梁王貓着腰蹲在一處城垛底下,不時藉助城垛的掩護。打量着城下樑軍的情況。
忽的一名民軍將將跑到大梁王身邊,蹲下來,鄭重地行禮道:「大將軍,我來了!」
大梁王目光落到城下的梁軍陣中,聞言輕嗯了聲,忽的感覺到不對勁,猛地回頭,登時睜大了眼睛,幾乎是咆哮道:「誰讓你上來的?好好守你的城門!」
那將領被訓得一頭霧水,茫然道:「大將軍。不是你傳令命屬下帶兵上城來的嗎?」
「老子什麼時候下過這樣的命令?!」大梁王咆哮道。
「剛才……」
忽然,大梁王聽見城外邊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聲,他緊張地抬頭看見,只見梁軍如潮水般湧向虎頭關的城門處。
城門。居然從裏面打開了!
大梁王的臉色唰的變得沒有一絲血色,這時,旁邊的將領驚惶的跑過來,叫道:「大將軍,城門破了!守不住了,快逃吧!」
也就是那麼幾句話的功夫。大批的梁軍便衝進了城門裏,沿着上城樓的石階朝城樓上掩殺過來。
城樓上的民軍驚惶失措,眼見梁軍猶如從天而降,居然從城裏面殺上城樓來,頓時士兵大降,四散而逃。
城樓上,幾員民軍將領拖着如受傷的野獸一般嘶喊不止的大梁王退下城樓,抄小路逃往南邊的城門。
越來越多的梁軍衝進了城裏,如浪潮般的喊聲響成一片:「大人有令,投降不殺!」
「投降不殺!」
……
城裏的清剿行動持練了約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後,虎頭關的南北城門上都插上了梁軍的旗幟。
許梁坐在城裏的大將軍府大堂的虎皮椅子上,嘖嘖有聲地撫摸着手感極軟的虎皮,朝洪參政說道:「洪大人,你看看人家多會享受?你看看這皮毛的色澤,再試試手感……奶奶的,這椅子我要了!」
洪參政笑笑, 不以為意,他對這麼輕易便收復了虎頭關,感慨不已。
戴風,羅汝才,萬文山等將領來到許梁和洪參政面前,向兩位大人稟報戰果。末了,戴風拱手說道:「城破之時,大梁王帶着手下將領想從南城門逃走,不料被早守在南城門的四小姐李庭抓了。眼下他們就在外面。」
許梁和洪參政聽了,大喜過望,忙道:「快將人帶進來。」
不一會,四小姐李庭,上天龍和過天星大步走了進來,恭敬地朝許梁和洪參政見禮。在三人身後,兩名士兵押着五花大綁的大梁王。
許梁走過來,打量着大梁王,只見此時大梁王怒瞪着一雙怨恨的眼睛,誰也不看,只盯着四小姐李庭和過天星,上天龍三人。
「嘖,嘖,嘖!」許梁繞着大梁王轉了圈,感慨地叫道:「這誰呀這是?這不是大名鼎鼎的民軍大梁王嗎?你不是逃走了嗎?怎麼綁這了?哎呀,被自己剛過門的妻子抓起來了,這滋味不好受吧?大義滅親啊這是!」
呸!一口唾沫夾帶着些許濃痰,在半空中劃出一條直線,射過許梁臉龐。
許梁機敏的一側身,讓了過去。再看向大梁王的眼神便很不友善了。
「敢朝本官吐口水!」許梁惡狠狠地叫道:「來呀,將這又矮又矬的死胖子拖出去砍了!」
眾侍衛聽令,上前架着大梁王便走。
大梁王怨毒地罵道:「賤人!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許梁一蹦三尺高,「這死胖子罵誰賤人呢?!」
諸將的神情頓時僵在臉上,四小姐李庭的臉色便很不好看。
許梁一轉身,看見李庭,大鬆了口氣,「原本他是罵你啊!」
噗嗤!有人忍不住笑了。
四小姐臉色鐵青着,籠在長袖裏的雙手微微顫動。
許梁悠悠然地踱回到自己的坐位上,一手享受地摸着椅子上鋪着的虎皮。
「許大人!」四小姐冷聲說道:「我們打開城門,幫你奪取了虎頭關,現在該是你履行承諾的時候了!」
許梁看看四小姐,又看看上天龍,點點頭,再看着過天昨,皺眉叫道:「你們兩家倒沒什麼問題,只是這位仁兄……叫過天星是吧?這裏面好像沒你什麼事吧?」
過天星聞言,又驚又怒:「許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言而無信,食言而肥?」
四小姐李庭瞪着許梁,叫道:「許大人,此次能夠如此順利打開城門,過天星可是出了大力氣!怎麼,這剛打完勝仗,許大人便要變卦嗎?」
許梁嘻嘻直笑,朝三人笑道:「三位說得叫什麼話!三位也不去外面打聽打聽,我許梁向來是一個唾沫一個釘,說到做到!此次虎頭關能夠如此順利地攻下,三位功不可沒。本官剛剛是與三位開玩笑的。三位暫且隨我軍一道,待我軍凱旋返回平涼里,自然會將三位帶回到平涼府境內的。」
三人頓時驚呼出聲:「什麼?還要與梁軍一道?不行!我們這就要走!」
許梁白眼一翻:「三位可是民軍首領,比江洋大盜還要利害三分的角色,現在就放任你們離開,叫我如何放心?萬一你們一回到平涼府境內,再聚眾造反,把平涼城搞得天翻地覆怎麼辦?你們要現在走也行,只要你們能走得出去。」
許梁話音一落,便見大堂兩側的侍衛拔刀出鞘,圍了上來,眾侍衛一臉冷笑地着看三人,就如同看着三匹待宰的羔羊一般。
「許梁,你太卑鄙了!」四小姐李庭怒喝道。面對四周明晃晃的朴刀,三人沒有任何辦法,乖乖地轉過身,朝許梁恨聲叫道:「隨軍就隨軍,希望許大人不要做那無信無義的小人!」
許梁哈哈大笑,「三位放心,本官的信譽,西北地面上,那是有口皆碑的。」隨意地擺手,道:「來呀,送三位下去歇息。」
便有侍衛上前,引着三人下去。
忽然,
「慢着!」陝西參政洪承疇沉聲喝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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