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許梁拜別了劉巡撫,許梁都沒能完全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劉巡撫對許梁態度的突然轉變,令許梁意外和驚喜。劉巡撫話里話外的意思,竟然還肯請許梁在劉巡撫隨武總督出征之後,多關心一下平涼府的政事。
劉巡撫示好的意圖太過明顯,以致於許梁都有些受寵若驚了。然而許梁對劉巡撫還抱有一定的戒心,即便劉巡撫出征之後,知府衙門裏還留着一位呂師爺,這位完全就是劉巡撫的代言人。這種時候,許梁自然不會草率地表態說接受或者是拒絕,含糊了過去。
知府衙門前院裏,鎮原知縣賀誠和崇信知縣毛玉潔早就候在那裏,看見許梁出來,兩人臉上堆起真誠的笑容,迎了上來。
「下官參見許大人。」兩人同聲說道。
許梁展顏笑道:「賀大人,毛大人,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多禮。」
賀誠便笑,道:「聽聞大人回到了平涼,下官和毛老弟原本早就應當拜會大人,只是又聽說大人受傷頗重,又擔心影響到大人休息……」
許梁擺手,假意嗔怪地道:「賀大人說這話就太見外了。我許府的大門,隨時為自己人敞開。日後賀大人和毛大人若有什麼事情,不管什麼時候,盡可以上門來。」
賀誠和毛玉潔聽了,都是一臉感激。
毛玉潔道:「下官和賀大人都是初次執政縣,心中惶恐,有許多想法想向大人您請教。」
許梁掃一眼四周的親兵,擺手道:「此處人多眼雜,不是說話的地兒,二位隨本官到我府上去,咱們關門詳談。」
當下,許梁和賀誠,毛玉潔三人聯袂出了知府衙門。走到正門口,忽聽得守門的親兵大聲喝斥道:「你們兩個煩不煩,中丞大人已經發話了,沒空理會你們。」
大門口,兩名長衫男子面色尷尬地立在知府衙門正門口,面對親兵的趾高氣揚,又羞又怒。
許梁抬眼看去,卻是已被罷官的前鎮原知縣史俊生和前崇信知縣秦峰。
史俊生一身深藍色的儒衫,不復以往冷俊面容,臉色焦燥。史俊生拉住親兵的手,肯求道:「軍爺,勞煩您再向中丞大人通稟一聲,就說前鎮原知縣史俊生有要事求見。」
親兵怪眼一翻,冷笑道:「史大人,哦不對,應該是史百姓,你當我不認識你是前鎮原的知縣嗎?我們大人說了,不見!二位請回吧。」
史俊生心中一陣惱怒: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半個月前自己出入知府衙門如覆平地,這幾個守門的親兵每回見了自己都是必恭必敬,如今自己一朝丟官失勢,這幾個兵痞子便狗眼看人低!
史俊生臉色一陣白一陣青,半晌沒說話。
旁邊前崇住知縣秦鋒滿臉苦澀,丟官半個月來,自己可謂嘗盡了人情冷暖,由一名高高在上的七品知縣淪落為平涼官場人人避之如瘟神的百姓。
秦鋒從親兵的倨傲態度中,明白陝西巡撫劉之倫是故意躲着自己,便嘆息一聲,上前對史俊生道:「史兄弟,我今兒就算了吧,咱們改日再來。」
史俊生聽了,臉上惱怒之意更甚,拂袖冷然說道:「改日再來?秦鋒,咱們丟官之後,人人避咱倆如瘟神一般,咱們在這知府衙門口求見了劉巡撫數日,日日住客棧,光盤纏就花了近百兩銀子,劉中丞若不給個說法,我豈能善罷干休!」
秦鋒噎了噎,其實他剛到陝西上任不久,又是官場新人,平日裏打點開銷,花費也頗多,存銀並沒有多少,這幾日跟着史俊生日日守着劉巡撫,住的客棧又比較高檔,包里為數不多的存銀已經花得七七八八,若再乾耗下去沒個結果,怕是連回江西老家的盤纏都要賠光了。
秦鋒知道自己得罪了許梁,想要在陝西翻盤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心裏早就萌生退意,只是史俊生一直死撐着,不肯罷休。
「喲嗬,口氣還挺沖!」親兵聽了史俊生的狠話,不禁冷冷一笑,露出一嘴黃森森的牙,昂首上前,睥睨着史俊生,道:「大膽刁民,竟敢在知府衙門口暄嘩!嘿嘿,你當咱們中丞大人是想見就能見的?不妨告訴你位兩個,別以為你們還是以前高高在上的知縣老爺,如今在咱們眼裏,你們連平頭百姓都不如!大人已經發話了,你們趁早滾蛋!再在知府衙門前聒噪,當心老子把你們兩個刁民抓起來扔進去吃牢飯!」
親兵一臉不屑,左一個刁民,又一個刁民,聽得史俊生惱怒不已,他顫抖着手指着親兵,氣急敗壞:「你,你,好你個小兵卒子!」
「怎的?」親兵冷哼一聲,用威脅地眼光瞪着史俊生。
「嗯哼!」
親兵和史俊生,秦峰聽到正門後方傳出一聲威嚴的聲音,齊齊地扭頭看去。親兵見是平涼同知許梁到了,哎喲一聲怪叫,急轉身,點頭哈腰地走到許梁跟前,一臉諂媚地笑:「卑職見過許大人!大人您這是要回去?卑職給您老備馬?」
許梁輕飄飄地看了親兵一眼,沉聲道:「不必了。」
「哎。」親兵點頭哈腰,見許梁目光落到史俊生和秦峰兩人身上,忙讓到一邊,恭敬地站着。
史俊生和秦峰沒料到會在這裏見到許梁,兩人怨毒地眼光看着許梁,卻是敢怒不敢言。再見着許梁身後恭敬地站着的賀誠和毛玉潔,就如同看見殺父仇人一般,死死地盯着賀誠和毛玉潔。
許梁看看史俊生,又看看秦峰,點點頭,徑直走過,下了台階,又停住腳步,朝二人淡淡地說道:「如今陝西地面上不太平,二位如今已經不是官身,當早日離去,回歸故里。」
說罷,登上了早就等在知府衙門外的馬車。
幾名青衣侍衛拱衛着,將要離去之時,史俊生用怨毒地聲音叫道:「許梁!不要以為你在平涼能夠隻手遮天!劉之倫辦不了你,我就到京城去告你!我一定要將你的醜事公諸天下,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的醜陋嘴臉!」
史俊生嘶聲喊出來,衙門前眾人臉色大變,緊張地盯着馬車,誰都知道許梁在平涼是個極為強勢的人物,現在史俊生居然敢當眾與許梁叫板,誰知道許梁會不會有什麼驚人的動作。
然而馬車裏靜靜悄悄,過了會,趕車的侍衛馬鞭一揚,一言不發地離去。
衙門口,史俊生瞪着紅絲絲的眼睛瞪着許梁的馬車消失在街道拐角處,忽的哈哈哈地大笑起來。
守在衙門口的親兵見狀,奇怪地說道:「這人,該不會是瘋了吧?」
秦峰見史俊生如此,也是吃了一驚,驚疑地看着史俊生,道:「史兄,你怎麼了?你笑什麼?」
史俊生笑聲越來越大,直笑得直不起腰來,上氣不接下氣。他一手搭着秦鋒的手臂,搖晃着站起身來,朝秦峰說道:「你看見沒有,他害怕了!」
「誰?」秦峰問道,忽然明白過來,驚恐的看着史俊生,道:「你是說許梁?」
「不錯!就是許梁害怕了!」史俊生怨恨的聲音如同自地底下傳上來,「他怕我暴露出他的貪婪好色嘴臉!他害怕!哈哈哈!」
秦峰臉上驚恐之色更甚,扶着史俊生吃吃地說道:「史兄,我先扶你回客棧去。」說罷,扶着依舊嘿嘿冷笑不止地史俊生往入住的客棧方向走去。
史俊生木然地讓秦峰扶着走,忽的,史俊生掙脫了秦峰的手臂,盯着秦峰問道:「我要揭穿許梁的罪行,讓他無所遁形,身敗名裂!秦老弟,你和我一起行動?」
「我……」秦峰駭然,吱唔着。
對於許梁來說,在知府衙門口偶遇史俊生和秦峰兩人,只能算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以許梁的地位權勢,已經是平頭老百姓的史俊生和秦峰兩人,已不足以對許梁產生任何威脅。對於史俊生的嘶聲狂叫,許梁只當從來沒有聽見過。
將賀誠和毛玉潔引到平涼城北門附近的許府里,賀誠和毛玉潔再次真誠地向許梁表態,感謝許梁的提拔,發誓以後唯許梁馬首是瞻。許梁對二們勉勵一番,留二人用了一頓飯。
隨後兩天,整個平涼府都行動起來,許梁拿出梁軍帥印,向鎮原,涇州,固原和平涼幾處梁軍軍屯基地召集兵馬,又抽調平涼府各州縣的城防兵力,勉強湊齊了二萬五千人,加上三邊總督調來的一萬五千人馬,使得武總督此次出征的兵力達到四萬人。
出征的將領方面,許梁身受重傷,不能出征。而平涼副總失戴風也在武都山下阻擊民軍時,被民軍軍師高子林所傷,短時間內不能作戰。而梁軍火炮營主司馬求道,由於營內的火藥都在武都山官道上燒了個精光,火炮營所屬的幾門天字第一百三十五號大將軍炮基本上就處於癱瘓狀態,是以,司馬求道也不在出征的先烈。
最終,許梁選定了羅汝才,萬文山,龍峰等三員梁軍大將隨武總督出兵。鳳翔府境內,戰事緊張,近十萬民軍在黃子仁,高子林,高迎祥,王左桂的帶領下,接連攻克數座州縣,已經兵圍鳳翔府了。
形勢緊急,三邊總督武之望集合了所有的四萬兵馬,全軍僅帶了三日的糧草便急匆匆的朝鳳翔府進發。
四萬大軍在平涼城外集結完畢,武總督在平涼知府衙門裏召集眾官員做最後的動員工作,順便安排大軍出征之後的事情。
陝西巡撫劉之倫和參政洪承疇執意要隨武總督一道出征,平涼府境內的政務,由於許梁重傷未愈,便由平涼同知陸一發負責,劉巡撫的師爺,呂師爺也留在平涼城內,負責籌集糧草,送往前線。
對於這樣的安排,許梁沒有意見。是以,武總督的安排順利執行下去。待諸事商議妥當,正當武總督散會,各路出征將領和留守官員陸續走出去的時候,忽然,一名知府衙門的衙役急匆匆地跑進來,呈給武總督一封佈告。
武總督詫意地接過,仔細看了看,微微皺眉。
正堂里,眾官員都尚未走出去,忽見武總督手裏拿着一張佈告皺着眉頭看,不由都好奇地停下腳步,看着武總督,好奇他手裏拿的是什麼東西。
「總督大人,出了什麼事情了?」有官員小聲地問道。
武總督眉頭輕皺一會,抬頭見諸人都看着自己,輕笑道:「沒什麼,原本在涇州城裏籌到的一筆糧草要晚一天才運到,無妨,鳳翔府戰事緊張,咱們先出兵為要。」
諸人聽見是這等小事情,都沒放到心上,各自離去。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武總督叫住也要離去的許梁,將手中的佈告塞到許梁手裏,沉聲道:「你自已處理一下。」說罷,伸手輕輕地拍了兩下許梁的肩膀,招呼劉巡撫和洪參政,三人走了出去。
許梁疑惑地展開那被武總督幾乎揉成一團的佈告,抹平了看了看,頓時肺都快要氣炸了。這居然是一封「告平涼百姓書」,佈告上洋洋灑灑上千言,說的都是許梁如何貪權弄私,貪污收賄,私練兵馬,貪財好色,作惡多端的事跡,有鼻子有眼,似是而非,極盡惡意中傷之能事!
看佈告上的墨跡新鮮,分明是剛寫成不久的佈告。
很顯然,這是存心要惡意中傷許梁,許梁仔細看了看,雖然有幾件事情許梁自認確實做過,但更多的,卻是無中生有,無事生非!其目的,自然是要搞臭許梁,令許梁身敗名裂。
許梁將佈告惡狠狠地揉成一團,氣沖沖地便趕回許府里,一進府門,青衣衛檔頭鐵頭便焦急地迎了上來,手裏拿着幾張同樣的佈告,朝許梁說道:「少爺,有人在城裏張貼佈告,散佈謠言,惡意中傷。幸虧城裏的青衣衛偵緝處的探子發現得及時,已經將大部分的佈告都收回來了。」
許梁怒哼一聲,將手中一團佈告扔到鐵頭腳下,惡狠狠地道:「有些人陰魂不散,唯恐天下不亂!給我查出來,嚴懲不殆!」
「是!少爺放心,阿鐵已將青衣衛全派出去了,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這混蛋揪出來!」鐵頭也冷然說道。
其實這種事情手段並不高明,作惡之人掩蓋痕跡的法子也極為拙劣,不多時,便有確切地消息傳到許梁那裏。
當許梁的猜想得到證實,許梁不禁怒火中燒,冷然道:「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膽敢陷害我,我要讓他知道什麼人是萬萬不能招惹的!」(未完待續。)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61s 3.966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