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這種以信箭向敵方傳送消息的事情屢見不鮮,賀總兵打了一輩子仗,基本上什麼陣仗都遇到過,城內的明軍撿到了信箭呈到賀總兵手中,賀總兵便覺得這事棘手。立馬在虎頭關的將軍府里召集賀人龍,王恩,邢中山等幾位將領過來開會商議。
案桌上整齊地擺着展開了的三封勸降書信,賀人龍等人各自傳閱了,坐了回去。
慶陽守備賀人龍第一個跳起來強烈表示反對。
「滑天下之大稽!我堂堂大明守備將軍,豈能向亂臣賊子投降?賀總兵,這還有什麼可商量的,不降,寧死也不降!」
賀總兵知道賀人龍的性子,直來直去,不會想事情繞彎彎,聽着賀守備幾乎咆哮聲,眉頭皺了皺,未做評價,轉而將目光落到寧夏總兵王恩身上,問道:「王總兵,你的意見呢?」
王總兵瞟了眼放回到案台上的那三卷招降書信,沉吟了好了會,才幽幽然說道:「本將軍以為,朱子健費了這麼大的心思,勸降信又寫得這麼情真意切,若是我軍一口回絕,未免惹怒了朱子健。本將軍以為,投降也未嘗不可……」
「王恩!你個懦夫!」王總兵話音未落,慶陽守備賀人龍又跳了起來,對着王總兵怒目而視,跳腳大罵。
「賀守備聽本將軍把話說完!」王總兵右手伸到耳邊,拍了拍耳朵,看着賀人龍沉聲說道。
「說,你說!」賀人龍怒氣沖沖,道:「本將軍倒要聽聽,你王總兵如何能夠不要臉面,將歸降賊人的事情說出朵花來!」
賀虎臣聽了,不悅地看着賀守備,道:「賀守備先控制下火氣,待王總兵把完說清楚了,你再冒火不遲。」
賀守備哼了一聲。
王恩沉聲說道:「說起來,投降一事。裏面也滿有學問。有不投降,真投降,詐投降,先降了再反降。本將軍所說的投降。自然不是要真投降。聖上和朝庭待我等恩重如山,我等豈能做出此等下作之事!」
「那你還……」
「我說投降也未嘗不可,」王總兵解釋道:「是考慮到虎頭關內確實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敵軍不打進來,咱們也沒能力打出去。所謂陰天打孩子,耗着也是耗着,既然朱子健想跟咱們玩勸降,那咱們不妨就陪他玩玩,一來拖延些時間,二來嘛,但凡勸降都是有條件的,說不得咱們自朱子健手中撈點好處回來。」
賀虎臣聽了緩緩點頭,想起還有一位未曾發言,便轉向梁軍副將邢中山。問道:「邢將軍,你以為如何?」
邢中山道:「可以一試。」
賀虎臣點點頭,又轉向賀人龍,道:「賀守備,現在你怎麼說?」
慶陽守備賀人龍看看賀總兵,又看看王恩,道:「搞陰謀,耍詭計,賀某不在行,兩位總兵若是覺得可行。那賀某沒什麼意見。」
見沒人反對,賀虎臣便定下心來,與王恩細細商量着如何「歸降。」
待到傍晚時分,自虎頭關城樓上忽然響起一通鼓聲。
起義軍營中的朱子健。高子林,黃子仁,葉延慶等人正圍在一塊烤火,聽得城樓上鼓聲響,眾人奔出營門外,朝城樓上看去。
看了一會。眾人便鬆了口氣,個個臉有喜色。
只見城樓上三名明軍弓箭手手挽彎弓如滿月,朝城下各射了一箭,那箭頭上居然用紅布包裹着,三箭射出來,就如三道紅線,落到地面上,顯眼得緊。
朱子健等人自然知道這便是虎頭關內的明軍的回信,急忙派人去出營去取回來。
眾人擁着朱子健進了中軍大帳,分主次坐了,喜孜孜地等着朱子健通報明軍願意歸降的喜訊。
朱子健拆着捲起的書信,手都興奮得微微顫抖,臉上神情更是緊張而期待。
書信展開,捧在手心裏,朱子健低頭仔細地看着,看了會,臉上的神情便由晴轉陰,表情似哭又似笑,怪異至極。
眾人看着朱子健的表情,不知道明軍的回信中說了什麼,不禁面面相覷。
軍師高子林焦急地催問道:「王爺,賀虎臣在上面說了什麼?明軍可是寧死不降?」
朱子健抬頭,臉色怪異地看着高子林,道:「賀虎臣願降。」
軍師聽了,頓時大鬆口氣,臉上綻放出如菊花般的笑容。黃子仁和葉延慶聽了,也是面有喜色。
「但是,」朱子健又說了,「他有條件!」
「什麼條件?」軍師問道。
朱子健將一卷回信遞給高子林,道:「軍師自己看吧。」
高子林接過看了,臉上也是哭笑不得的表情,捏着回信,恨得牙根痒痒。
回信中,賀總兵說得極為客氣。先是大大誇贊了順義王朱子健對待絕境中的明軍的大仁大義,賀總兵很感動,並說從個人的內心深處講,賀總兵極願意歸降順義王,然而無奈手下的各路明軍將領中派系林立,對于歸降與否的問題上,意見很不統一。希望大仁大義的順義王爺給賀總兵點時間,以便賀總兵能夠順利做通反對者的思想工作,不勝感激云云。末了,賀總兵忐忑不安地請求,為了方便賀總兵能夠更好,更順利地做通幾位反對者的思想工作,極早帶領關內的明軍歸降順義王,請求順義王爺先向城內投運些應急的草藥來……
同一片天空下的傍晚時分,在離着虎頭關以北三十多里的一座小鎮裏,許梁和羅汝才,還有十名多青衣衛,已經更換了尋常百姓的衣裳,各自一副山中獵戶打扮,此刻正圍坐在小鎮裏唯一還在開張的路邊酒店裏吃飯喝酒。
店家是一對年過五十的夫婦。掌柜的兼小二哥是丈夫,掌勺的是妻子。米飯和菜色都是尋常至極的種類,酒是尋常的自家釀造的米酒,淡得出人影來。許梁等人逃了一路,也沒心思講究,菜一端上來,除了在店門口放哨的兩名青衣衛之外,眾人開懷大吃。
許梁吃得較快,一會功夫便有兩碗米飯下肚,覺得有了八九分飽意,便停了筷子,招呼掌柜的過來結帳。
許梁很好奇,便順嘴問了掌柜的一句:「掌柜的,我們這一路走來,方圓三十里內,就遇見了你一家酒家,如今漢中府內世道不太平,朝庭和起義軍正在打仗,你的酒店照常營業,你就不害怕遇上兵匪歹人嗎?」
掌柜瞟眼許梁等人身旁放着的兵器,一點也不懼怕,咧嘴一笑,露出兩排大板牙。
「客官說笑了!其實亂世也好,太平盛世也罷,最安全的還真就數老漢開酒店飯館這一行當了。」掌柜笑道,「客官年紀輕輕,聽口音又不似本地人,沒能經歷過老漢這些年的事情,不管什麼人,官兵,強盜,土匪還是流氓,他們總得張嘴吃飯不是?誰會憑白無故的跟一個開飯館的老百姓過意不去?」
許梁啞然失笑,「掌柜的你倒想得開。」
掌柜道:「不是老漢想得開,實際就這樣。就說老漢村里吧,兵荒馬亂的時候,村里能活到老漢這把歲數的,除了那些老掉牙的老傢伙外,其他與老漢同齡的,相差不大歲數的,不是被拉去當兵戰死了,便是被戰亂牽連死了。」
「哦!」許梁哦了一聲,暗道這掌柜的倒真是好運氣。見掌柜的收了銀子,伸手進兜里掏散碎銀子找零,許梁大度地擺手道:「甭找了,餘下的算哥幾個給掌柜的賞錢。」
「哎,那就太謝謝客官您了。」掌柜的點頭哈腰地笑。得了許梁的銀子,笑容便又真誠了幾分,湊到許梁身邊,神秘地笑道:「其實不瞞客官你說,老漢我這店現在還能開着,還有其他原因。」他朝漢中府方向指了指,小聲說道:「這回佔領漢中的起義軍中,我那婆娘的弟弟便在起義軍中,混了個小頭目當了,恰巧我那便宜小舅子正好管着這一片,有他罩着,等閒還真沒幾個人敢來店裏搞亂,即便是起義軍兵士來店裏吃飯,也是要給錢的。」
掌柜說得有幾分得意之色。
忽然,許梁看見在外面把風的青衣衛進來,做了個示警的手勢。僅僅是示警,說明來的危險尚在可控範圍之內。
許梁不動聲色,仍舊與掌柜閒聊着。周邊桌上的青衣衛們紛紛將手摸到了佩刀上。
一行十幾人正自酒店邊的道路上走來,看裝束,正是起義軍的裝扮。
為首一人,國字臉上蓄着八字短須,頭戴布帽,肩扛柄朴刀,尚未進酒店來,便扯着嗓子喊道:「姐姐,姐夫,快給我這幫兄弟整一桌酒菜上來,巡查了這一路,餓慘了。」
掌柜聞言,便撇下許梁,邊向這人走去,邊笑道:「是小五和諸位弟兄們來了?快快進屋裏坐……」
一陣寒暄。
坐在許梁身邊的梁軍先鋒官羅汝才側頭朝許梁小聲說道:「這人叫孫五,小名小五子,原本是起義軍首領上天龍的親兵。」
許梁心中一驚,也小聲問道:「這麼說,他應當認得你?」
羅汝才輕嘆一聲,道:「末將原本是上天龍的結拜兄弟,這孫五隻要兩眼不瞎,自然能夠認出來。」
許梁無奈地嘆道:「久汗逢甘霖,他鄉遇故知,這時候對咱們來說,卻不是什麼好事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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