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桑的淚湧上來。他們是一對偷情的男女,為什麼卻在日頭底下光明正大地說着愛情的誓言。看見柔桑的眼淚,天朗的心絲絲疼痛,他親吻她面頰上的淚水。這個動作很好地定格在初夏的陽光和海風中,也定格在一架相機的顯示屏上。
向冰兒吃驚地看着相機上自己拍下的相片。她移開相機,看向海邊,緊緊相擁的柔桑和天朗叫她整個人都心跳加速。她連忙跑到海邊一頂遮陽傘下,她確定那是天朗和柔桑二人無疑,便愣愣地癱坐到陽傘下的躺椅上。
「起身走走吧!」天朗說。柔桑點頭。
他們起身,一手提着自己的鞋,一手拉着對方的手,在海邊細細的沙灘上隨着心跳的頻率走。柔軟的沙子在陽光的烘焙下微微地發着熱,初夏,陽光還不那麼毒辣,海風吹來,還有一絲微微的涼。柔桑把頭靠在天朗的肩上,心雀躍着。暫時不去想大伯弟妹之間的不倫之戀是如何不堪,就讓他們在荷爾蒙的慫恿下盡情地沉淪吧。等到將來,等到東窗事發的那一天,再去想如何收拾殘局。現在,就讓他們執迷不悟好了。
見柔桑和天朗走過來,向冰兒連忙戴上墨鏡,用遮陽帽掩了臉。待他們走遠,她連忙又拿起相機拍了許多照片,她不知道為什麼要拍這些照片,她就是順手這麼拍了。
醫院裏,白天明睜開眼睛望見的人是馬茹芬。還沉浸在喪子之痛中的馬茹芬,衰老而憔悴,兩頰的肌膚嚴重地下垂着,眼袋浮腫,沒了往日春風得意的風姿。
「大嫂,怎麼是你?柔桑呢?」白天明剛剛睡醒,嗓音沙沙的,像粗糙的骨碟斷面。
馬茹芬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整個人顯得低靡而沉重,她挪動了身子,低低地道:「你大哥說柔桑下午有事,讓我來替班。你知道柔桑是不和我說話的,所以她托你大哥同我說,其實,你出了這麼大的事,我和她之間再大的恩怨也會放一邊去的。」
白天明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沒想到若昭的死讓馬茹芬整個人都柔和溫順了。
「大嫂,我渴,你拿點水給我喝。」
馬茹芬起身給白天明倒了水,因為他不能起身,她就用調羹一勺一勺餵到他嘴裏去。正餵着,劉凝波來了,她站在病房門口,敲了敲病房的門。馬茹芬和白天明同時轉過頭,見劉凝波亭亭立在門邊,淡雅的裝束,微微笑着,像一枝淡淡的水仙。
馬茹芬已經認出了劉凝波,知道她是司徒月的朋友,她不免又想起若昭來,一時悲傷又起,淚盈眼眶。白天明當然沒有注意到馬茹芬的眼淚,他已經為劉凝波的到來欣喜不已,「凝波,快進來。」
「你現在也不能吃什麼東西,我只能得空就來看你,不能為你做其他事情。」劉凝波走到白天明身邊,略帶歉意地說。
白天明搖頭,「你來我就很高興了。」
劉凝波轉身看馬茹芬,這樣失勢的馬茹芬叫人心生憐憫,她怯怯地喚她:「阿姨……」
馬茹芬點頭,沉默許久,突然道:「那女孩還好嗎?」
劉凝波一怔,她沒料到馬茹芬居然會提起司徒月,便低低道:「曾經自殺過,後來救過來了,現在離家出走了……」
「不知道司徒月一個人現在在哪裏。」白天明也嘆了一口氣。
「她還帶着阿殘,又懷着身孕……」劉凝波剛說完,就意識到自己說溜嘴了,只見白天明和馬茹芬都瞪大了眼睛看她。
馬茹芬追問:「你剛剛說什麼?那女孩懷孕了?是我們家若昭的嗎?」
劉凝波一時語塞。
馬茹芬搖晃着她的雙臂,追問道:「她懷的孩子是我們若昭的,對不對?對不對?」
劉凝波正想說什麼,忽然聽病房外一陣人聲嘈雜。大家都循聲往門口看去。只見醫生護士推着推床匆匆而過,然後有閒雜人等議論紛紛:「又有人受傷了。」
「聽說是一老太太。」
「從山上摔下來的。」
一股強烈的不祥的預感從劉凝波心底里升騰起來,她沒來由地走了出去,一間一間病房尋找這個剛入住的老太太,果然在最後一間病房裏找到了鍾翠柏。
醫生正把鍾翠柏從推床移到病床上,然後詢問道:「大姐,要及時通知你家裏人來啊!小腿骨折這麼嚴重,沒有人照顧可不行。」
鍾翠柏正猶豫着,她不想讓逸偉知道自己受傷的事,一轉頭,見劉凝波竟然出現在病房裏,於是她手一指,對醫生們說道:「我媳婦來了。」
一個醫生對劉凝波說:「待會兒來辦公室找我一下,我和你詳細說一下你媽的傷勢。」醫生交代完,便集體退出了病房。
劉凝波走到鍾翠柏跟前去,問道:「媽,你怎麼突然受傷了?他們說你是從山上摔下來的。」
鍾翠柏的面色蠟黃蠟黃的,可能因為受傷失了過多的血,她冷冷地道:「我的腿不是摔傷的,是被梅淑找來的人打瘸的。」
劉凝波太吃驚了。
鍾翠柏背靠着床頭,她終於抬眼看着劉凝波,淡淡地道:「和逸偉離婚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劉凝波沒有回答,只是面如死灰着。
「我受傷的事先不要告訴逸偉吧,我怕他分心,他工作那麼忙,我不想他分心。還有,你要不想照顧我,不必留在這裏。既然我都要求你和逸偉離婚了,也不能厚着臉皮要求你像伺候婆婆一樣伺候我,你只要替我請個護工來就行。還有,你還是去監獄和你那乾媽好好談判吧!我也不想怪你,因為你,我的腿被人打瘸了,只要你答應和逸偉離婚,我的命應該還能保住。」
劉凝波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鍾翠柏的病房的,回到白天明身邊時,她整個人就像一具行屍走肉。
白天明擔憂地問她:「凝波,你怎麼了?到底出了什麼事?」
劉凝波搖頭,慘澹地笑着,便有許多淚水掉下來。
馬茹芬一看,自覺道:「天明,我出去買點東西。」說着,便退出了病房,出去時不忘把門帶上。
白天明頹然地躺在床上,他伸手握住劉凝波的手,道:「看着你掉這麼多眼淚,心裏真的很難過,我保護不了你,保護你的那個人,不是我。可是,他為什麼也不能保護你?之前一個那樣也就算了,為什麼這一個也不能保護你?要讓你流這麼多這麼多的眼淚?」
「和逸偉沒有關係,逸偉很好,是我,是我不配得到幸福,我終究是個福薄之人。」劉凝波慘澹地笑,笑的時候又流下許多悽惶的淚。她該怎麼辦?她該怎麼辦?難道真的要放手?真的要選擇離開,或者放棄嗎?她的逸偉,她如何捨得,如何做得到?這樣想着,劉凝波心如刀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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