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着肖首輔的胳膊,眼中帶了一絲懇求:「老爺,孩子們才剛回來,哪有像你這樣,往外攆人的道理?」
肖首輔拿肖夫人沒辦法,輕哼一聲,轉過了頭。
反正他的心思,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長樂坐在一旁,略微尷尬。這是肖承的家事,她沒辦法插口。
其實仔細想想,這畫面也挺喜感,明明父子兩個都是在為對方着想,非要弄成這劍拔弩張的模樣。
肖首輔後來也意識到讓長樂看到這些不好,便呵斥肖夫人:「從他們進門到現在,你一直坐在這裏沒動,都不知道去督促一下下人,把該準備的東西準備了,讓肖承和媳婦去休息?」
媳婦兩個字落在肖承和長樂耳中,真是宛若天籟一般,前者不再生悶氣了,笑着看向肖首輔,很是感激。
後者則是紅了臉,手足無措。
其實過了最初那段自怨自艾的日子,長樂的心思,變得通透豁達了不少。
設身處地地想想,兩位老人也沒做錯什麼。如果她以後的孩子,想要娶一位身有殘疾的女子,她恐怕也會多加考量。
所以長樂不想因為這事,再和肖承的家人產生什麼隔閡。當初太后還在京城的時候,肖首輔一家對自己也多有照顧。
出事了,她也希望,自己能多想想二老的好處。
肖夫人也笑了,比起肖承,她就不矜持多了,說話前還挪揄地見着肖首輔:「就知道說我,你不是也沒動地方?」
她站了起來,讓肖承和長樂跟着她,還嘟囔着:「這個家啊,沒有我就不行了。」
肖首輔坐在房間裏面,沒有出言駁斥她,望着她的背影,反而出奇的溫和。
房間已經被下人收拾好了,肖承和長樂走進屋子的時候,還稍微愣了一下。
因為這屋中的擺設都變了,床幔,被褥,甚至連蠟燭都換上了紅的。
如果在門窗上貼幾個喜字,這裏就是妥妥的新房。
肖夫人很是得意,畢竟她也覺得虧欠了兒子和媳婦,便同肖承邀功:「怎麼樣,這屋子不知的,符合你的心意否?我之前就琢磨,等你們兩個回來,左右是要儘快完婚的,所以連吉服都準備好了。」
肖夫人在出嫁前,也是出身大戶人家,先皇在世的時候,她也是親封的一品浩命夫人,要不是愛子心切,是不會做出傷害長樂的事情的。
所以有她來親手操辦兩個人的婚事,肖承再放心不過。
他示意長樂到屋中等他,長樂很乖巧地給肖夫人行禮,自己走進了房中,還把裏間的門給關好了。
其實在裏屋,她也能隱約聽到肖承問肖夫人:「娘親,爹爹恐怕要把兒子趕出去,怎麼辦?」
家中的大事,幾乎都是肖首輔做主的,但肖夫人也硬氣得很:「我看他敢把你們趕出去,當心我也回娘家去!讓他一個人留在這破宅子中,守着他那些花花草草過日子好了!我也不伺候他!」
長樂在屋中失笑,其實相處久了,就會發現肖府很有愛,肖首輔位高權重,卻一房的妾侍都沒有,孩子也只有肖承一個,這在京城的其他大戶人家,是非常罕見的。
難怪肖夫人養成了這個樣子,還不是肖首輔寵的?
肖承在外間也笑出聲,心中還想,幸好讓長樂回裏屋了,被她聽到這些話,肖夫人得是多下不來台。
不多時候,肖承收斂笑容,為難地說:「我當然相信娘親了,就是您這麼做,爹爹不會不高興吧?」
肖夫人瞥了肖承一眼:「你這個屬驢的性子,什麼時候怕過你爹爹?當初讓你從文,你非要習武,還成為了御前侍衛統領,催你兩次成親,索性就住在宮裏面不回來了,你爹爹管得了你麼?」
肖承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也沒有反駁肖夫人的話。
肖夫人繼續說:「我也知道你爹爹擔心什麼,不就是慕闕會怪罪你麼?左右你已經辭去了在江南的差事,以後朝中若是傳召你,你盡可以學你爹爹,稱病在家。不管是哪個王爺,鬥成什麼樣子,咱們都不摻和,這樣不管誰登基,都抓不到咱們家的把柄。」
肖夫人聰明起來,還是很讓肖承刮目相看的。他給肖夫人行禮:「那兒子就再次多謝娘親了。」
肖夫人望着玉樹臨風的兒子,有些紅了眼眶。她現在竟然有些感謝這場天下大亂了,不然自己要兩年後,才能見到這個兒子。
以後她可不能再衝動了,媳婦想要什麼,她就給什麼。
擔心留下去會失態,肖夫人擦了擦眼角,急匆匆地叮囑兩句,就離開了。
肖承送走了她,才回去內室,發現他的小姑娘正坐在床上等他回去。
大紅的被面,把小姑娘的容顏襯托得越加白皙。
肖承走過去,在她身邊站定,長樂剛好抬頭,他就在她的唇上親了一口。
長樂似乎是愣住了,沒有躲。
肖承眼中的笑意都要溢出來,這般柔情蜜意。
「別看娘親偶爾風風火火,其實還是很明事理的,這次她提出的建議,也是我原本心中所想。」
肖承說的內容是很正經,如果他不是低着頭,用他的額頭抵着長樂的,畫面或許會更正經一些。
長樂有點兒緊張,聲音玲瓏如玉:「站隊太早,很容易遭殃的。」
現在的形勢,誰能說的清楚?最起碼在長樂看來,這三位王爺,寧王殿下勝利的希望最大,可凡事總有個萬一啊。
就是不知道,肖承是否明了自己的私心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肖承的額頭,輕輕蹭了蹭她的。
長樂「嗯?」了一聲,不解地抬眼。
肖承慢慢推開了一些,再次靠近,是用胳膊抱住了長樂,還將頭靠在了長樂的肩膀上。
長樂總覺得他這樣的姿勢,高大的身影,能把自己全部籠罩在裏面似的。
拍了拍他的後背,長樂聽肖承說:「我也希望寧王是最後的贏家,但是長樂,我很抱歉,不光是為了家人和你着想,我都不能在明面上支持寧王。因為私下裏,我同他還有過節。」
長樂眉心一跳,緊張起來:「過節?什麼時候發生的,我怎麼從來都沒聽你說過?」
肖承的笑容有些苦澀,其實這一直都像是在他頭上懸了一把刀似的,那刀一天不落下,他就一天難以安心。
「不光是你,恐怕寧王自己都不知道,我也算是他的仇家。當時皇命在身,我不得不這麼做。」
長樂久久地沉默起來,讓肖承有些慌亂。
他的姑娘,有着最純淨的心思,是非在她心中都有一桿秤,自己和她坦白這些事情,會不會讓她瞧不起自己?
其實長樂只是在沉思,肖承當初義無反顧地捨去御前侍衛統領的位置,去尋自己,恐怕也是因為被強迫接受了皇命吧。
肖承擔心失去長樂,已經收緊了抱着她的力道,還對她說:「長樂,你是怪我了麼?我跟在皇上身邊多年,知道皇命不可違抗,當初我若是不接受,遭殃的不只是我……」
長樂馬上回過神來,着急地解釋着:「不是的,我沒怪你,我剛剛只是走神了。」
她抬頭,笑意盈盈地,讓肖承坐在自己身邊,隨即才對他說:「在那種情況下,你根本就沒得選擇。我雖然之前沒在京城中生活,但畢竟也是個郡主,身不由己的道理,我還是懂的。」
「那長樂你是什麼立場?」肖承追問。
長樂嬌嗔地看了他一眼:「我什麼立場你不清楚?當然是你做出什麼選擇,我都全力支持啊。如今我沒什麼親人,真的說來,也就只剩下太皇太后了。你不會傷害她的,是麼?」
肖承的笑容有些僵硬,神色似乎還帶着閃躲,但是長樂並沒有發現。
怔愣一瞬後,他才自然地笑着:「如今從我與你的關係說來,我也是要叫太皇太后一聲奶奶的,當然不會傷害她。」
長樂這才算是真正地心滿意足。天下太大,人也太多,她的羽翼張開,也只能護着她在乎的人。
其他的人,她心有餘而力不足。
種種挫折和苦楚,讓她懂得什麼叫做更珍惜眼前人。
她的心愿很小,每天都能和心愛的人相守,她的心愿又很大,希望心愛的人,也能待自己一樣。
其他的,除非肖承是真的濫殺無辜,不然她都無條件地相信他。
長樂有些睏倦了,肖承讓她先吃點東西,又說了會兒話,才准許她去休息。
等長樂熟睡後,肖承坐在長樂的床邊,始終握着她的手,收緊再收緊。
他再也承受不住失去長樂的可能了,如果可以,他希望有些往事,長樂這輩子也別知道。
長樂半夢半醒的,察覺到有人在親她,可是她的眼皮好重,根本就睜不開,就軟軟地叫着:「承哥……你做什麼……」
隱約中,似乎有肖承破碎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長樂,你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你都不會離開我……」
長樂還以為她是在做夢,抱着肖承的頭,軟軟地親吻了一下他的臉頰,語氣竟然很是寵溺:「承哥別亂想,你趕我我都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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