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忠沒回頭,但是黎成的話他聽清了:「放心吧,你這次如此出威風,是應該讓嫂子知道知道!」
一聲嫂子,把黎成都給叫楞了。
他想起了在寧軍中盛傳的「慕夫人」,沒有反駁「嫂子」這個稱謂。
他總算是理解,為什麼三十執意要人那麼叫璃瀟了,因為宣佈所有權的感覺,真是棒呆了,比他打一百場漂亮仗,都要高興。
黎成追上陸忠,決定親自為林泉起筆。
他的小泉在鎮子上,指不定擔心成了什麼樣子。
這信怕是也要先被送往殿下和娘娘那裏,這兩個人見自己單獨給小泉寫信,會調笑她吧。
對這種事,小泉一向臉皮子薄,沒有自己在,估計要羞成一個大紅臉了。
在軍營中寫信的時候,陸忠看着黎成,滿是羨慕。
如今軍營中的人,基本都是成雙成對的,就連外面的唐鈺和殷巧,也不時在陸忠面前晃蕩,真是讓他這個至今還沒成家的,一陣心酸。
黎成察覺到了陸忠的目光,微微一笑,心底竟然有種人生贏家的感覺。
等到他寫好信,把信紙封好,才問陸忠:「陸大人還未娶妻?」
慕澤這一輩,人才倍出,而且普遍都是年輕人。
陸忠也只比慕澤大了幾歲,在武將中來說,是相當年輕的。
黎成也是跟隨寧軍上路後,對軍營中的生活,才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如果每次行軍打仗,都像是這次一樣,幾年內背井離鄉,周圍都是大男人,想成親估計也不成吧。
陸忠聽黎成這問話,當真是一臉的憂愁:「我一個大老粗,誰能嫁給我啊。」
雖然他的語氣是很自嘲,但黎成還是聽出了遺憾和向往來,再說,平心而論,黎成還是更喜歡陸忠這樣的長相,有稜有角,男子氣概十足。
殿下和容辰將軍,面容都太精緻了,哪怕在戰場上磨礪多年,威嚴極了,但還是難以擺脫那種貴公子的氣息。
所以黎成勸慰陸忠:「陸大人不用這樣悲觀,緣分這個事情,說不清楚的,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落到你頭上了,在那之前,你耐心等待就好。」
他很是真心實意:「況且陸大人也是一表人才,又跟在殿下身邊,等咱們大勝,陸大人前途無量,有的是姑娘願意嫁你。」
如果不起戰亂,陸忠可是御前侍衛統領,當年肖承在那個位置上的時候,有多少人,都差點把首輔家的門檻給踏破了。
所以這陸忠將軍啊,還真的不是娶不到媳婦的男人,恐怕也是想找個合心意的吧。
黎成這兩年越發覺得,合心意,真的是一件很難實現的事情。
某方面的合心意,往往是要付出些什麼的。
等你完成了一種合心意,就要追求另外的,永無止境。
如果無欲無求,那看待什麼,都會合心意吧。
陸忠被黎成這樣一寬慰,心情着實好了不少,他的信也寫好了,三十正在外巡查,他一起給三十送去。
傳信的任務,三十吩咐手下的人去做,擔心尹長林卷土衝來,他需要鎮守在軍營中。
黎成的任務完成了,閒人一個,也是怕出意外,才沒離開的。
和陸忠一起往營地深處走的時候,陸忠還好奇地問了一句:「不知道肖承大人如今是在做什麼?他才是最幸運的,戰亂開始前,就帶家眷離開京城了,沒有被波及到。」
黎成想起了肖首輔,很贊成陸忠的話:「沒有了肖承這份顧忌,肖首輔在京城也能保全自己。」
陸忠哈哈一笑:「所以說,他將這御前侍衛統領的位子交給我,還算是甩了一個爛攤子過來。」
但笑着笑着,他就緩緩地道:「但我還是感激他,沒有他,我當初怎麼能把殿下從天牢中救出來。」
陸忠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現在想起殿下當時的狀態,還心有餘悸。
那會兒的慕澤,內力耗盡,身上傷痕累累,可一雙眸子,卻像是餓狼一樣陰森可怕。
陸忠毫不懷疑,這樣的殿下,是不會倒下的,稍微給他一點機會,他都能毀天滅地。
黎成輕嘆一聲,世事皆有定數,箇中好壞,誰又能真的說清楚。
被兩個人念叨的肖承,因為這場戰亂,提前和長樂上路,幾個月來,緊趕慢趕,總算是進了京城。
這一路上,他給肖首輔去了幾封信,但都沒有回音,他只能用自己之前經營的人脈網絡打聽了一下,肖首輔在京城中完好,家人也沒受到什麼傷害,這才放下了一半的心。
重新踏在京城的土地上,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
尤其是長樂,她在京城中生活的日子不長,可是每次想起來,都是甜蜜的。
因為在這裏,她遇到了肖承。
他也曾經說過,京城就是他們雲遊天下的和終點。
當初太醫給自己診治眼睛,是需要幾年才能痊癒的,肖承始終很上心,不管是身在何方,什麼樣的環境,給她熬藥的工具,都是隨身帶着的。
所以這大幾個月來,她的藥始終都沒斷過,那藥很有效果,長樂的眼前,總算不是陰沉一片,而且因為雲遊在外,身心舒暢,好像還有奇蹟在長樂身上發生。
原本說的痊癒的時間,竟然縮短了不少,現如今長樂雖然看遠處的景物還是模糊的,但最起碼她在肖承身邊,能看清楚肖承的臉了。
這個男人,太會偽裝自己,他不想讓自己看大他的擔心和焦躁,語氣上,一點兒都不會表現出來。
後來長樂慢慢恢復了視力,才更清晰地認識到,肖承為自己承擔下來了多少風雨。
當初京城大亂,肖承也是猶豫過的,要不要回京。
皇上對他有知遇之恩,首輔對他有養育之情,肖承放不下他們。
長樂是個極其懂事的姑娘,哪能因為自己的病情,耽擱了肖承的事情。
於是她直接同肖承說,我已經收拾好了東西,咱們馬上就能啟程,可惜她的身體還是拖了後腿。
這幾個月來,京城已經是翻天覆地。
先皇死了,慕翎遠走東域,慕闕登基,還宣佈慕澤是叛黨。首輔半隱退,當初那些被他壓制着的官員,如今一個個都平步青雲,恐怕首輔的日子過的會很艱難。
於是馬車吱呀吱呀地走在京城的青石板路上,外面的街道蕭條一片,長樂有些愧疚地同肖承說:「都是我在路上病情復發,不然咱們早就能回到京城來了。」
肖承馬上看向她:「才不是你的錯,長樂,你不知道,那次我是有多害怕。」
長樂心疼肖承,一路上趕路有些急,她也始終沒什麼怨言。
而且她想要恢復視力的信念太強了,剛趕路沒多久,竟然就能察覺到光亮了,也讓肖承放鬆了警惕。
他還以為長樂是身體大好,行路就又快速了幾分。
一次下雨,長樂的舊情復發,在他身邊直直地栽倒了下去,肖承幾乎被嚇了個半死。
他是很擔心京城中的家人,可是事已至此,他回去也起不到什麼作用。
長樂是眼前人,他要倍加珍惜。
而因為他的疏忽,讓長樂承受了這麼大的痛苦,肖承真是恨不得拿刀把自己剮了。
長樂病倒的那些日子,身體很不舒服,可是還強撐着,勸肖承繼續趕路。
肖承越發覺得自己混賬,怎麼都不肯答應。
後來長樂的身子養好了,他們這一路,行進速度也很慢,她能看到自己的臉後,肖承就越加緊張她。
同時,他想要隱藏情緒,也不是那麼容易了。
此刻長樂聽肖承的回答,心裏也是一陣感動。不過她還是低着頭,執拗地覺得,就是她拖了後腿。
肖承拉住她的手,京城的深秋很是寒冷,前幾天下過雨,氣溫驟然就降了下來,今早肖承出門,發現一些小水坑竟然都結冰了。
估計用不了多長時間,京城就要下雪了吧,迎來往年一般的寒冬。
長樂的指尖很是冰涼,肖承用溫暖的掌心溫暖着她,柔聲對長樂說:「寶寶,你抬起頭來。」
長樂的耳朵慢慢紅了。自從和肖承生活在一起後,他就總是管自己叫寶寶。
明明她只是因為看不到,而不大能自理了一段時間,怎麼就變成寶寶了呢。
但是當一個心愛的男人,用這樣的稱呼叫自己的時候,長樂就覺得,人生好像都圓滿了。
她找到了一個男人,像是父親一樣寵着自己呢。
肖承也說,她缺失那份親情,他也會給自己加倍補回來。
抬起頭,長樂的眸子因為重見光明,比曾經更加漆黑晶亮,尤其是這雙眸子再也不是黯淡無光,仿佛揉碎了漫天的晨光,置於其中。
「咱們約定過的,你不許再說這樣的話了,知不知道?」
他們的約定很多,長樂都一條一條地記在心上。
其中有一條,便是肖承同他說,他們兩個人,永遠都不要和對方道歉。
因為他們是最親密的人,對待普通人,他們尚且能有幾分寬容之心,更何況是對對方。
最愛的人,不管做了什麼,出發點一定是好的,所以他們只需要接受,並且心懷感激就行了。
兩個人在一起,本來也不是你征服我,或者我征服你,說是遷就更符合情況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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